第26章 拔劍相助

他盤算已定，拱手笑道：“在下正是兄台口中不堪一擊的龍門弟子，我資質平庸，劍法在龍門弟子中純屬末流，不過遇高人怎可失之交臂，今日就請兄台不吝賜教。”

穆遠山明白雁淩峰的用意，急道：“少俠好意老夫心領……”

雁淩峰擺手笑道：“前輩放心，我二人並無仇怨，比試無關生死，切磋劍法點到為止。”

白衣少年冷笑一聲，道：“你找死，可怪不得我！”一隻手摸向腰間，要摘下那柄镔鐵折扇。

雁淩峰今年二十一歲，劍膽琴心，血氣方剛，聽了白衣少年的話，心中不再謙讓。他隨身攜帶的那柄劍刃口輕薄，是平日練功所用，對陣強敵不敢輕率，轉身向穆遠山道：“前輩可有稱手兵刃，請借我一用？”

穆遠山見攔不下他，心中感激，將手中劍遞了過去，道：“少俠見多識廣，不知這柄青石寶劍你能否用慣。”

雁淩峰接劍在手，掌上頓覺沉重，見那劍身劍柄都是用青石打磨而成，隻有劍刃鍍了一層薄金，精雕細琢，做工考究。

穆遠山說道：“這青石產自南陽，材質堅硬，金石渾然一體，不敢說銷金斷鐵，也大可放心。”

白衣少年見雁淩峰借劍試劍，頗不耐煩，道：“狗膽鼠輩，我不用兵刃，照樣取你性命！”

雁淩峰手掐劍訣，蓄勢待發，忽聽那黑衣長者說道：“侄兒退下！雲慶，你來！”

白衣少年聽黑衣長者臨陣換將，心中極不情願，道：“叔父，我……”

黑衣長者低聲道：“聽話，你若出戰，我如何交代！”

眾人見此情形，越發覺得白衣少年的身份非比尋常，一時間卻猜不出是何來路。

黑衣長者不敢小覷雁淩峰，隻覺得這年輕人舉止脫俗，麵相威武，又聽說是龍門五俠雁銘山之子，那雁五俠的名聲傳揚中州大地，素來虎父無犬子，這後生小子也必然得到幾手真傳，他穩妥起見，才叫回了白衣少年。

那位名叫“雲慶”的中年道士應聲而出，白衣少年卻瞥了他一眼，嗬斥道：“早知道就不該帶你出來！礙事的奴才！”

黑衣長者聽出他這句話含沙射影，厲聲道：“你再無理取鬧，我可要告訴老爺了！”

白衣少年霎時間想起家尊威嚴，不敢再肆意頂撞，憤然甩開衣袖，回到他的身後。

雁淩峰喜憂參半，忖思道：“這少年人應是極為重要的人物，到時動起手，那兩人必會分心照應他；倘若我一戰得手，廢了這道士，他們便休想逃脫。”他盤算已定，衝中年道士說：“出家人不在道觀清修，來塵世之中給人家當牛做馬……”

中年道士行走江湖多年，聽雁淩峰一開口，便知他居心何在，喝道：“少他媽廢話！”倏然摘下背上寶劍，縱身展臂，起落之間，劍鋒已刺到雁淩峰身前三尺，勢若奔雷。

雁淩峰急忙抽身撤步，順勢撩開手中青石劍，旋腰轉胯迎鋒怒擊。兩柄劍及鋒而試，當的一聲勁響，火光迸濺數尺。雁淩峰頓覺手臂關節隱隱作痛，深知自己用的若是尋常兵刃，這時右臂脫臼、虎口震裂也不足為奇。

一擊過後，中年道士也不敢心存大意，他剛才這柄劍**，看似勢如破竹，卻純屬大意之舉，這時劍鋒一抖狀若蓮蓬，挑、刺、撩、撥，直取雁淩峰要害，力道卻已經收斂了幾分。

兩人試探過後，都知道難以畢其功於一役，這時劍走回合，雁淩峰揮開青石劍，施展本派名揚天下的龍門劍法，來回往複之間，已纏鬥了二十幾劍。

中年道士方才聽兄妹倆自報家門，說是名震江湖的龍門五俠傳人，起初未敢深信，然而和雁淩峰交鋒過後，才知這年輕人的步法劍招雖然談不上如何精卓，但層次分明，不拘俗套，單是這份從容篤定便和他的年齡不符，必是受過高人點撥。

穆遠山悉心觀戰，豔陽之下，隻見兩柄劍如梅花箭竹般縈回繞轉，仿佛長帆過岸，卷起疊疊浪花，劍音不絕，氣息撲麵，優雅曼妙中暗藏殺機。

穆遠山這十年間自覺老邁，筋骨不勝當年，很少出遊，當初在江湖上闖出的名聲隨著耳鬢廝磨漸漸消褪，可穆家兄弟披荊斬棘多年，閱曆深厚，十招之內他已然看出，雁淩峰用的正是了龍門劍法中的“焦土劍法”。

北冥劍派傳承百年，武學自成一脈，五代掌門人一脈單傳，都姓龍，所以門派中的劍術統歸叫做“龍門劍法”。

龍門劍法中分為很多路數，其中一路便是聞名天下的“五離劍陣”。五離者，便是指“功名離，親子離，合歡離，生死離，殊途離”；這五離分別對應五行，金稱“瘦金”，木稱“寒木”，水為“止水”，火為“明火”，土為“焦土”。

五離五行相生相克，五路劍法分由龍門五俠各修一門，其門下弟子從師而學，也隻練一門，臨敵時隻需從五門子弟中隨意叫出一人、十人、百人，便可組成五人陣、五十人陣、五百人陣。小陣精巧玄妙，大陣變幻莫測，威力勝似千軍萬馬，所以江湖中但凡提到武功陣法，“五離劍陣”誠然首屈一指。

穆遠山對這些江湖事典如數家珍，想不到單以一路劍法迎敵，便有如此威力，著實名不虛傳。

等到三十招上下，穆遠山見那中年道士的劍法越來越快，招行險要，狠如蛇蠍！直等他屈身下腰，仰麵朝天連點三劍，穆遠山恍然大驚，認得這一招名叫“佛手三炷香”，正是川蜀劍派的玄宗路數，不禁神情駭然，高聲說道：“少俠當心，這是靈波教的‘夷蒼劍法’！”話音出口，頓時為雁淩峰捏了一把冷汗。

他的兄弟穆桐城聞聽此話，也是大驚失色，怒道：“原來竟是靈波教！怪不得下手如此狠毒！”

雁淩峰心頭一凜，身為龍門弟子，他素知天下劍法多如牛毛，其中有六種最為高明，分別是青陽門的“廣陵十四劍”，本派龍門劍法，南海九宮門的邪派劍法，西域昆侖的“碧落七劍”，以及當世極少有人目睹的“十魔劍法”，再有一種便是蜀川靈波教的“夷蒼劍法”，這些劍法誰高誰低，各派各執一詞，莫衷一是。

此刻得知對方用的是夷蒼劍法，雁淩峰心念電轉，竟起了好勝之心，“皇天後土”“平疇萬頃”“昆侖龍脈”三招劍法飆發電舉，魚貫而出，長劍錚鳴，寒芒刺目，朝中年道士席卷而去。

中年道士屢經陣仗，深知雁淩峰年少氣盛，纏鬥一久必會露出破綻；此時見雁淩峰搶攻出手，門戶頓開，誠然正中下懷，隻等他這陣淩厲攻勢過去，便可一劍封喉，取他性命。

穆遠山觀變沉機，急忙喝道：“當心！”他雖有意相助，無奈此刻離戰陣尚遠，那兩人以快打快，電光石火間，哪裏來得及援手。

龍雲燕見表哥身陷鏖戰，深知表哥和那道士的劍招皆講究一個“快”字，但道士的夷蒼劍法較為純熟，顯然占了上風；可她知己知彼，這時也已看出中年道士的破綻。

她能有這番見地，絕非武功閱曆高過穆家兄弟，隻因她是龍三俠門下弟子，練的正是五離劍陣中的合歡離，對應五行中的壬癸水位，又名“止水劍法”。顧名思義，“止水劍法”性屬陰柔，招數平緩，卻是克製快招的上乘路數。她不敢遲疑，厲聲喊道：“止水劍法！”

雁淩峰劍招出手，才知門戶大開，如夢方醒，他驚慌之際，忽聽龍雲燕一聲疾呼，恰如醍醐灌頂，順勢翻腕變招，依表妹所言，施展出那路“止水劍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