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新君繼位

在眾人的各種努力下,秦公的喘咳雖然被止住了,但也耗盡了他最後的精血。躺在榻上的秦公,臉白如帛,雙眼緊閉,嘴鼻無息。

太子渠梁的腦殼裏完全一片空白,隻是本能的跪在榻前,兩手緊緊的捧住秦公、父親的大手。他隻曉得拉住他的老爹,他的主公。他隻曉得老爹不能死,主公此時不能離去。

“渠——渠——”也不知過了多久,秦國公在冥冥之中,可能也曉得不能現在不能離開太子!他還有最關鍵的話,還沒有交代,所以,竟在太子的呼喚中,發出一聲呻吟。

這聲呻呤,如春雷般震響在太子耳邊。太子如打了雞血似的興奮,猛地一下從地下站起後,彎腰垂身,將耳湊在秦公嘴前:“爹、爹!主公!兒在,兒臣在!”

“傳——傳甘、甘龍——杜……杜摯——”秦公聽到了兒子的回應後,竟然用力的睜開了耷拉的眼皮,用昏黃的眼睛,確定了是太子後,抖動的嘴唇才發出喊人的聲音。

一直守在塌前提心吊膽的守著秦公的兩個重臣,甘龍、杜摯一聽到主公的呼喚。兩人趕緊的把頭湊近主公的頭邊,大聲的應道:“臣,甘龍在!”

“臣,杜摯在!”

兩人應後,杜摯用背著的手,一招!兩個藥士就趨步上前,趕緊的走了過來。一個扶起秦公,一個為秦公灌了兩勺黃色的藥水。在藥水的作用下,秦公才緩緩的睜開豹眼,但那雙震懾過群臣的豹眼,再無精光,隻有兩顆濁淚,從無神的眼眶裏滾了出來。

秦公抬起抖動的手,想拉住太子的手,遞給甘龍,杜摯這兩位近臣。甘龍和杜摯一看,趕忙伸出手去,握住了太子的手。秦公看到這三隻手,緊緊握在一起後,這才放下手臂,顫巍巍的喘著大氣問道:“太子!為何繆公能獨霸西戎,而你爹連一個祖業都守不住?”

“主公!你為兒臣創下如此基業,兒臣感激莫名、、、、、、”兒子哽咽的無法往下說了。

秦公並不要太子回答,隻是自問自答的說道:“是,是因為繆公有五羖大夫,而爹沒有。”(五羖大夫。春秋名臣百裏奚譽稱,助秦繆公獨霸西戎。因是秦廖公用五張羊皮從商人處換來的人才,故譽稱之)

“主公——!”太子被感動的發出一聲深情呼喊。

秦公似乎被這聲呼喊的深情,喚起生命的最後點活力,喚起國公的責任,喚起父親對兒子的期冀!他渾濁的豹眼,突然清晰的看著他的兩位忠臣,竭力的喊道:“甘龍、杜摯!”

“臣在!”淚流滿麵的兩位重臣,被這呼喊、喊的一震,就想昔日聽令似的,身子一挺,雙手一拱,站在塌前,彎腰回應著主公,這最後的召喚。

他們的主公,竟回光返照的從塌上一就而起,端坐塌上,威嚴的看著兩位重臣,肅然厲聲托到:“寡人將太子托付兩位。太子是受天命來強大秦的,上天一定給他備好了五羖大夫。你們兩個功高德重,一定要為太子找到、找到那位真正的五羖大夫!”

“是!主公。”兩位重臣俯身後,宏聲而應。

秦公這才滿意的微微一笑,緩慢的轉過頭來,看著太子,蒼白的臉上,湧出的陣陣紅潮,喉管裏發出聲聲喘息。他臉上的肌肉一陣扯動後,才顫抖的說道:“太子!要記住:圖霸興秦,首事攬才。你、你一定要,一定要找——找到自已的——,自己的五羖大夫。記住!記住繆——繆、、、、、、”

秦公師隰,還是無法說完最後的囑托,也無法聽到太子和重臣的回答,就帶著無限的希望,突然,哄地一聲仰身而倒在了榻上。離開了太子和近臣,告別了他的秦國,結束了至河西殺表兄奪位以來,二十四年的坎坷與艱辛的秦公生活。

父親的離世,猶如把重錘,擊打在嬴渠梁的頭上。剛從楚國返回不到兩月的兒子,還習慣性的依在父親的大樹下,撒歡戲耍,根本就沒有想到這顆為自己遮陰、擋雨的大樹,會煞那間消失,把自己突然暴露在曠野,獨自孤立無助的承受風吹雨打。

嬴渠梁此時,猶如個衣食無憂在室內戲耍歡玩的孩子,突然被人從溫室裏,拎到曠野,暴風驟雨頃刻撲麵而來,雷鳴電閃中的他,不僅要獨自麵對,還要為其他人遮風擋雨,一時倉惶無措的傻啦!

他傻傻的跽在父親的靈前,大腦一片空白,隻是本能的給前來奠祭的垂首回禮。任由著景監怎麽勸說,也吃不下任何東西。

甘龍、杜摯兩位重臣並沒有勸他,隻是到他守靈的第二天中午,令景監帶兩個宮人,將嬴渠梁架到寢宮,換上黑色公袞服,戴上五疏公冕冠後,再架到議政廳,接受百官朝賀。

跽在三層公台席上,接受百官拜見的太子渠梁,終於知道了:父親走了,自己來了。秦國的國民,從現在起就靠自己養活,就靠自己為他們遮風擋雨了。他突然想起,他在楚國的質子生活,想起他被景監用尿救活後,在哪個皓月星空,對著老天發誓的誓言。他就如雷擊一般的渾身一震,還過陽來,突然精神抖擻起來。他在來到祖廟,在對祖宗祭拜祈禱之時,麵對列祖列宗的牌位,在心裏默默祈禱:“渠梁對祖宗發誓:一定恢複穆公霸業,並超過穆公,讓六國鹹服!一定牢記父親遺囑,找到自己的五羖大夫。”

新秦國公嬴渠梁,在黃鍾大呂聲中,在百官齊拜的賀聲中,在煙霧繚繞的祖宗牌位前,將自己的父親,這位把自己的一切,獻給了秦國的國公,結束了近百年的公族奪位與殘殺,首試了撤封設縣的封建政治,培育出封建製的溫床,初振了秦國的國威老國公贏師隰,溢為“獻公”。(獻公。春秋,戰國時,在世國王、公、侯、伯是沒有年號的,是史家編年時用死後諡號記各年編年,故在世國王,都隻稱某國:王、公、伯、侯)

秦獻公二十四年,公元前三百六十一年春天。萬木複蘇,渭水歡流時。八百裏的雍岐平原迎來了一位新的秦國公。他就是中國封建製度的奠基人,史稱秦孝公的嬴渠梁。孝公繼位時年二十一歲。這一年史稱孝公元年。

嬴渠梁一繼位,暴風湊雨就迎麵撲來。先是公族內部,勾結南鄰韓國,想趁新秦國公繼位初立之機,謀劃陝城叛亂,脫離秦國。當急報報道櫟陽。櫟陽城內一片混亂。

渠梁招甘龍、杜摯,在議政廳議政前,商討對策。甘龍憂心忡忡的奏到:“主公!你僅繼位半月,陝城就叛亂,明顯就是公族有人勾結韓國之舉,所圖不過是:公族有人不服而謀私利,韓國妄圖敲山震虎順便獲得陝城,以做攻擊我秦的前出之地。此事事關重大,請主公謹慎為之!千萬莫被表象迷惑,輕易發兵平叛,而遭韓國與陝城合力之擊。”

渠梁沉思許久後,緩緩問道:“那你是認為發兵呢,還是不發兵?請教寡人!”

甘龍昂首回到:“發兵。而且是用以虎搏兔之力,發大軍兵圍陝城。攜雷霆之威,讓韓國懼而不敢出,讓內亂者而膽寒!以求張新國公之勢,震懾心懷鬼胎之宵小。”

“不可!”甘龍話音剛落,杜摯搶話阻攔:“主公三思!甘大夫的分析固然不錯,為臣也認為是內外勾結,以欺主公新立。但這發大軍還請慎重!主公!櫟陽周邊50裏,僅五萬軍,我秦全國僅12萬軍。櫟陽五萬軍承擔著拱衛櫟陽,東防強魏等兩大重任。南二萬大軍,防韓據楚。西有五萬大軍阻獂、狄。現人心浮動,鄰國窺視,所能調動的隻有櫟陽五萬大軍。主公!這五萬大軍,最少要留下三萬守都城、防強魏,僅調二萬而出,圍陝不逮也。”

秦公渠梁點了點頭,請兩位重臣退出後,跽在席上沉思。景監生怕主公勞累,站在台下故意的咳嗽了兩聲後說道:“主公!歇歇吧,為臣想給你講個笑話!”

秦公渠梁微微一笑:“景監啦,我知道你是怕我累了。唉,這個主公不好當哦!”

景監嗬嗬一笑:“再難有在楚國難?現在多好,最起碼不愁吃,還沒有打挨。這麽多人圍著我們,多風光啊!主公,不就一個陝城嗎?打仗的事問問武將啊?幹嘛都要你一個人*心?來先吃點東西!你朝食(古人吃兩頓,早十點稱朝食,下午四點稱饗食)就沒有吃好。”

“你呀,就是餓怕了。”秦公渠梁從席上站了起來,度著步說道:“不過,你說的也不錯。我幹嘛要獨自*心呢?景監!給我宣大將盤和、鞠旺。”景監應了一聲,出去宣召。

大將盤和是個瘦小的老頭,大將鞠旺是個虎背熊腰的壯漢。一進來,盤和就宏聲說道:“主公!陝城之亂是立威之戰。請主公調四萬大軍,派鞠旺兵圍陝城,圍而不攻,最多三十天,陝城之亂平也。朕僅需萬人,確保櫟陽安康。”

大將鞠旺緊跟著細聲細語的奏道:“主公!鞠旺用項上人頭擔保,東防韓國,兵圍陝城,不攻隻圍,盡滅叛亂。朕隻需三萬。”

秦公渠梁看著兩位大將,緩慢低沉的說道:“兩位是先公的愛將,在少梁之役殺得魏軍聞風喪膽。今次,寡人就按兩位所請!大將軍鞠旺!”

鞠旺甲胄嘩啦一陣亂響,腳塌得石板地砰砰聲聞,行禮之後,一聲暴喝:“鞠旺聽令!”

秦公渠梁突地站起,手指鞠旺宏聲宣道:“令你率大軍三萬五千,三日內出發,兵圍陝城,東防韓國,盡滅叛亂!”

隻聽又是陣甲胄聲響,鞠旺從景監手中接過虎符,雙手捧著,喝道:“臣遵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