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振官威，立木求信（2）
哐——、哐——、哐——！
櫟陽四城六門、六箭樓上的銅鑼齊被敲響，把個雨後初晴的櫟陽城敲醒。震的六個箭樓上的塵土、灰渣往下直掉。隨著悠揚的鑼聲**遍全城後，六個城門軍士齊聲高喊：
“櫟陽城民聽仔細：左庶長大人下了令！南門豎根三丈木，誰扛到北門賞十金！賞十金！”
哐——哐——哐
軍士一遍又一遍的吆喝，將本無所事事又特愛熱鬧的櫟陽城民，從各個角落裏喊了出來，湧向南門。
正躺在炕上，望著梁上的老鼠捋胡須的姬大，一聽到有賞金，從炕上一躍而起，拔腿向南門奔去。
剛蹲上茅坑的郿三，一看跑過來的姬大，就大喊：“姬大！等等老子！我一起去。”
姬大不停腳的喊道：“你他媽的快點，遲了怕就沒有我們的份了！”
郿三慌張的用塊瓦片胡亂的刮了下屁股，提起褲子，站起來就跟著姬大屁股後頭跑。
“烏二，烏二！還吃個屁的飯。快跟老子們跑！遲了毛都沒得了！”兩人跑過烏二的家時，正看到在吃飯的烏二，就故意張揚著高聲喊到。
烏二一聽，把碗一摔，嘴一抹，也不管是什麽事，就跑了出來，跟在後麵跑。這三個櫟陽有名的潑皮，就這樣聚到一起，張牙舞爪的跑向南門。
南門外的廣場上擠滿了人。可人們一看到姬大這三個潑皮，就習慣性的自動讓開。讓三個人大搖大擺的走入場中。
場中。一根三丈長的園木橫在地下。十來個軍士擁著個瘦長的漢子站在旁邊。
姬大上去就一腳踩在了園木上，攫起嗓子問道：“扛到就十兩？騙我吧？”
“官府之令，咋說個騙字？”看守的軍士不滿了。
“官府個屁。上次說好了不征我的兵。可老子剛回到屋裏，公人就衝進門來把老子抓走。姬大，聽官府的是要倒血黴的。”烏二跟上來為姬大助威。
“你這人咋這樣說官府呢？”軍士斥責道。“這可是剛上任的左庶長下的令！”
“左庶長就不騙人了嗎？姬大！你可不要扛？說不到你扛到北門後，官府說你貧財，捉去砍你的手！”郿三說的比烏二還玄。
三月十五。是秦國的黑龍節。也是櫟陽趕大集，人最多、最熱鬧的日子。公孫鞅選在這天，就是為了讓更多的人知道：初令從今天起，開始推行了。立木求信，就是吹響的號角，擂響的戰鼓。所以，公孫鞅看到三個潑皮，圍著幾個軍士胡攪蠻纏，心裏就十分高興，真是天助我也。他在心理感謝了三個潑皮後，抬頭看了看站滿了的人廣場，就令軍士鳴鑼！
“哐、哐哐！“城民們都聽著！左庶長大人要訓話啦！”哐、哐哐！”軍士鳴鑼後，揚起嗓子，竭力的喊道。
公孫鞅待鑼聲一止，喊聲一停，就對人群高聲講道：“我就是專門推行‘初令’的左庶長鞅。秦公令：在全秦重建官府的威信，官府從今天起說一不二！為表明官府從此立信於民的決心，才在今天立木求信。為此，凡由人願將此木扛到北門者，賞金五十！”
“喝！媽呀！五十金啊！”
“咋咋、咋，夠買十頭牛、五匹馬啦！”
“六百石粟嗬！不拿白不拿！”
正在議論紛紛，爭相湧動時，一聲暴喝聲起：“慢！”潑皮姬大一看人潮湧來，狂喝一聲後道：“你們不認得老子啦？隻認得金子。老子跟你們說：老子不扛，誰也別想。”
烏二揮著手，扯起嗓子喊道：“世上哪有扛根木頭就得五十金的好事？走個幾千步就六百石粟？作夢吧。你們那曉得官府在搞什麽鬼。”
“想金子不要想瘋啦！”郿三高喊。“回去哦！官府騙人啦！”喊完，郿三撥腿就往外擠，烏二、姬大跟著，邊往外擠邊高喊：“官府又騙人囉！走啊，回去困老婆囉！”
人都是隨大流的。眾人看人都往外擠，就真以為官府又在騙人，嘰嘰喳喳的大乎上當。人就鳥兒受驚一樣，轟地散了。無論這上十個軍士怎麽喊，怎麽攔，廣場上的人還是散了。
廣場上，就剩了尊令前來，聽振官威，立木求信故事的，左庶長府新招的近兩百官吏，懷著各種心思，看著四散的人群，和站在木頭旁邊的左庶長。隻有帶領這些官吏的主事舉與上庶子盾，一臉平靜的站在那兒，令這些官吏靜靜的站在那兒，做忠實的觀眾。
公孫鞅一歎：他怎麽也沒想到，官府、官吏，在民眾心理，竟不如一個潑皮有號召力？
公孫鞅正準備收攤。一乞丐走來問一個軍士：“現在扛還算不算數？”
“當然算數。”
“五十金一兩不少？”
“不差一毫”
“我扛。”
乞丐彎腰，抱木、上肩。如行雲流水般的扛起木頭，一聲吆喝起身往北門就走。
執鑼軍士不等有令，高興的就把鑼敲響，邊敲邊扯開噪子喊：“看啦！城民叮當，扛木爭光，五十賞金，不差分毫！看啦！城民叮當，、、、、、、”
還沒擠出城門的城民，一聽又有人扛木頭了，又有稀奇看了，馬上就跑了回來，圍了過來。那出了城門的人，一看眾人都往轉跑，也不知道何事，在好奇心的驅使下，跟著掉頭隨著人潮往回跑。
被人流湧回的姬大等三個潑皮，一看是討飯的叮當把木頭扛起，頓時就痛罵起來。這樣的風光竟被這個小子撈著了，嫉妒之火竟使姬大忘了不跟官府作對的古訓。他等叮當扛著木頭，威威風風的走了過來溝，就不顧一切的衝上道中，將叮當當街攔住後，暴喝：“狗日的叮當！你他媽的窮瘋了？竟敢壞爺爺的好事！”
叮當哈哈一笑，轉身看了看身旁、身後的軍士和那華蓋車上端坐的左庶長，再瞧瞧大道兩邊圍觀的人群。頭一揚，手一叉，示威性的抖抖肩上木頭：“嗬嗬，老子才不在乎什麽五十金。老子在乎的是今天的風光！老子一個討飯的，你個狗日的幾時正眼看過老子？幾時有這麽人夾道歡迎過老子？走開！莫誤老子的正事。”
姬大氣得火冒三丈，怒火攻心，揮拳就要擊向叮當，卻被兩個軍士，象拎小雞似的將他拎起來，扔進人群。人群一散，姬大啪地一下，就一個四仰八叉的摔在了地下。
烏二、郿三趕跑過來把他挽起。姬大痛悔的把腳一跺：“我怎麽隻想到跟官府鬥嘴出風頭，就沒有想到跟叮當一樣，扛根木頭過過這癮呢？”
三個潑皮這才悔恨萬分，千恨萬罵的跟著人流後麵向北門湧去。
南門距北門僅五裏地。乞丐叮當，雖然十分得意被人群夾道歡迎，雖然十分享受被人群熱烈的歡呼和嘲笑與謾罵，雖然十分想聽下不走，但，腳還是得慢慢的挪。可再走慢也隻挪了半個時辰，就看到了北門那巍峨的城樓。可就在這半個時辰裏，叮當就由個乞丐，變成了櫟陽城裏的名人。
在眾人的夾道簇擁中，叮當扛著木頭，挪到了北門後，還舍不得肩上這根木頭。
“北門到了！”軍士還以為這叮當，被圍觀的人群搞傻了，就高聲的提醒他。
“曉得。我又不瞎！”叮當被這根木頭，搞得信心慢慢的，竟大著膽子大聲的回答。
“曉得，就放下！”在軍士的催促下，叮當就是再舍不得這根幸運畝，也不得不無比留戀的將這根木頭，像放寶貝似的，輕輕的放到地下。
兩個執殳軍士，盔甲鮮明，威武雄壯的向叮當走來。
沉浸在幸福的喜悅中的叮當，早就忘了有領賞的事。當他從喜悅中，剛睜開眼睛，就看到甲胄嘩嘩作響的軍士向他走來，就以為是來抓他。心一卻，腿一軟，嚇的他趕緊往地下一跪，拱手哀求著軍士：“不要抓我！我不敢了。我不是貪財啊！”
圍觀的人群看見叮當一跪，也搞不清狀況。就有人高喊：“看啦！叮當跪下領賞啦。”
也有人亂叫：“看啦！這就是相信官府，貪財的下場。官府要抓他砍手啦！”
於是，不明真相的人群，就分成兩派，亂喊起來。混在人群裏的左庶長府新招官吏，被官吏的榮耀和左庶長府的榮譽，激發出本能的反應，全都站在跪下領賞這一方，聲嘶力竭的與對方爭辯起來。近兩百人一參加，一下把廣場的爭吵，推向了*，幾千人的聲潮，還真是波濤洶湧啊，震得櫟陽城都知道了這件事，吸引著更多的人，往北門跑。
公孫鞅沒有關心圍觀的人群，隻是看到剛才還那麽得意的漢子，一看到軍士就變成這副可憐的討饒像，不由心酸的搖了搖頭，原來秦國的官府不得民心到了這一步。當兩個軍士把叮當硬拖到公孫鞅的車前時，公孫鞅令武士放開他！武士手一鬆。叮當又爬在地上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