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議初令,君臣舌戰(3)

公孫鞅的話剛落。少府令就亢奮的算到:“去年五十萬農耕戶,征收了三十萬金。減少三分之一就是十萬金。就是按去年年成征收的戶均六錢六厘金計算,一百五十萬戶就可征收九十九萬金。新增三倍啊!”

眾人一聽到這個數字,都驚訝的看著公孫鞅,大堂內盡是嗡嗡聲。

公孫鞅語不驚人誓不休,接著少府令的話說道:“若是再告知分戶之民:凡在當年歸還所借之金者,僅需歸還七錢。第二年歸還著,就需歸還九錢。第三年歸還著,就需歸還全部的一金一錢。為省金計,最少可在當年收回六十萬金以上。”

“啊!”大堂內跟著就是驚訝聲一片。

少府令眼冒精光,大聲說道:“博士!按此策公府今年的農耕就可以入庫一百五十九萬金。但,那些商戶憑什麽捐金?”

公孫鞅冷冷答道:“憑公府權柄。告訴那些商戶:不捐者不得經商。他們敢不捐嗎?”

少府令鼓掌大笑:“好!此策甚好。我保證堅決執行。”能有錢收的少府令,眉開眼笑的投了讚成票。

杜摯雖然有不滿,但作為秦國的塚宰,還是知道這兩條對強國利民的重要。他抓住少府令的話尾,朗聲問道:“對初令第一、第二兩條,誰還有異議?”

全場竟然齊聲喊:“沒有。”杜摯嗬嗬笑道:“那就議下一條!”

秦公當然是歡欣鼓舞,剛要開口。左邊的一個武將不和適宜的在滿場的歡笑聲中,騰地站出,拱手後,大煞風景的說道:“主公!刑不上大夫,千年成例也。祖宗劃分等級,就是為了尊卑。我等武夫,以武、以勇為榮譽。軍中常為名譽而私鬥,按初令則刑黥刑,這比死都難受。主公!我身為貴族乃蔭祖宗捐國之血。我身為武將,乃戰場上拚死搏鬥。難道一次小小的私鬥,就要與奴隸一樣任人侮恥嗎?我不服。”這武將話音未落,竟博得一陣喝彩。這武將也不顧大堂之禮,如一個獲獎勇士,將頭高高昂起。

秦公對公孫鞅眨了眨眼。公孫鞅微微的一撇嘴:“將軍,為一己榮譽,逞一時之勇;為一時之氣,私鬥甚急之人,心有公乎?民若勇於私鬥,一年有多少壯男丟命,傷殘,將軍知道乎?一年死萬人,傷殘數萬人也。且不說地方官吏為處理這等小事耗心費神,僅說治療費、安撫費就耗金數十萬斤也。若將這些人送去擊敵,將軍不就不愁兵員了麽?若將這些人送去農耕,可為國庫充實多少米粟?將軍若為逞一時之勇而棄國不顧,讓國一年損失十萬,百萬金,將軍乃愛國忠主之血性男兒,又於心忍乎?雖說刑不上大夫,可準貴族私鬥,不準黔首、奴隸私鬥,此令能行嗎?何況,貴族乃主公強國之幹城,若毀於私鬥中,主公不心痛至極嗎?此令乃主公關愛貴族,充實兵源,強國富民之舉也。”

“你!你!我反正不服!”這武將竟急的滿麵通紅,腳一頓,惡狠狠的退下。

主持會議的杜摯,最恨私鬥,一看這武將退下,就揚聲問道:“初令第四條,不得私鬥,誰還有異意?沒有。有沒有?沒有。那就議下一條。”

杜摯剛宣布完。一貴族又站出來與公孫鞅爭辯。台上的秦公已無心思聽台下的辯駁了。他被不斷的反對,思考起推行初令的難度來。初令雖說簡單。可一個分居,要多少金、多少人來實施?雖說可*富商,可商人雖富可敵國,但你拔他一毛,如剮他全家。再說私鬥,在秦早已經蔚然成風,隻用個黥刑止得住嗎?還有、、、、、、他愈想,愈覺得行事的艱難,肩上的擔子就猶如座終南山壓來,壓得連呼吸也覺困難起來。秦公不由下意識地搖了搖頭,定了定神。台下的爭辯聲也突然高了起來。

秦公一看,是一個貴族在怒吼:“我數輩姓嬴,乃國之公族。公族子弟按初令也得非農即戰,否則充作官奴,戍邊墾荒。請問,先生居心何在?想毀我秦公族乎?想滅我秦嬴姓乎?莫說主公不答應,嬴姓列祖列宗允否?官奴,虧你想得出?”此公話音未落,所有貴族竟站起來舉臂同呼。這呼聲,竟將公孫鞅氣得一臉嘎白,渾身發抖。

秦公一看、一聽,氣的腰一挺,眼一瞪,厲聲說道:“有理不在言高。你們一起起哄,就能辯明事理了麽?各位叔伯、兄弟、子侄!各位愛卿!你等看看,河內諸國對秦虎視眈眈,狠不能早日滅秦而後快也。強魏奪我河西百數年,並無絲毫退意,反一有可乘之機,就想掠秦土地。就連西戎也瞧不起我秦,而年年來攻,月月犯邊。這不都是因為我秦貧、弱過久了嗎?想昔日,祖繆公時,我秦何等威猛,河內諸國莫不仰秦鼻息!秦民是何等揚眉。可今日之秦呢?少府令剛講的民貧已到出門換裳、換衣,靠野菜、樹皮充饑了。眾卿聽後不痛心嗎?繆公之秦,公族子弟爭湧著跟著繆公農耕,征戰。寡人今之弱秦,你等還不奮起,難道要等秦亡之後,才覺醒嗎?

公族子弟就不能隨寡人農耕、征戰了?農耕有何侮?征戰有何恥?公族子弟農耕、征戰就是毀公族?就是滅嬴姓?寡人看這是亡秦之言。你等的祖先,哪一個不是從農耕中,從軍功中,獲得的爵位?哪一個不是通過農耕、征戰,給你等換來的今日的高貴?寡人年輕,涉世甚淺,許多事還須眾卿教誨。但,寡人也略學史簡,也聽太子師講過,曆代賢王中有神農嚐百草,後稷教民稼穡之事。後稷乃周祖。周祖親稼穡,周興商亡。帝堯都拜他為農師也。不然我等至今還在吃野草、野獸,哪有米粟,家禽。所以,公孫鞅先生的農、戰之策,非是毀我公族,滅我嬴姓,而是興我嬴姓,建我公族也。不僅寡人要答應。就是列祖列宗也要答應。這條就不要再議了,眾卿以為呢?”

大堂上,沒有一個敢出頭反對了。杜摯為了緩解一下氣氛,代表議政會宣布:“初令第五條,凡秦之民,均得耕、戰,無異議。請議下一條!”

由於秦公的強勢,杜摯宣布後,會場上就一陣死寂。

不知過了好久。主公台左邊唯一一張席上,端跽這的一位老者,咳了半天後,方才慢騰騰的拱手開腔:“主公!我做了幾十年的宗正令(官職,掌公族事務最高長官,是嬴姓族長。),雖糊塗至極,但也陪了幾代秦公,也算知道點事吧。可我聽了半天,越聽越糊塗。這初令好象是:像不要祖宗成法了。是不是啊?”

“哪裏!”秦公一聽,最關鍵的來了,就小心翼翼的說道:“宗正令!這隻是將祖宗成法中,一些不合強秦富國一些法、條變一變、調一調。哪能不要祖宗成法呢?變法就是要將祖宗成法變的更好。”秦公雖年輕膽大,但也不敢公開不要祖宗成法,陪著笑臉的解釋著。

“吭、吭!嘛?咋,我聽著聽著,就象是不要祖宗的成法嘛?若要,咋設嘛縣?祖宗留給的封地,井田放哪兒呢?封地沒了,奴隸也自然沒了,這祖宗成法就自然沒有了。打盤古開天地,有了國後,就有了分封和領地;就有了貴族和奴隸。這一變,不都變沒了嗎?這不是不要祖宗成法是什麽?”

秦公語一塞,心一驚,莫看這個宗正令老,人都老成了精。幸虧寡人和公孫鞅早就防到這一點,不然就會被這個不要祖宗成法的大棒子,給打死了。想到這,秦公看著宗正令,微微的笑著,語氣恭敬的給老宗正令解釋:“宗正令!這可是你老的眼睛不好,隻看到眼前的這一點。你老別不服氣,聽寡人說完!

寡人問你:你宗政府掌管的所有貴族有多少人?有多少的封地?你老年紀大了,記憶力不好。寡人替你說,是一萬七千五百多戶,有七十八萬多井封地,而且,這些封地都集中在渭水沿岸。寡人說的對不對?”

宗正令的副手趕緊替宗正令奏答:“主公真是記憶驚人啊!就連我這個專管的,也是翻看記錄後,才知道這些準確的數字的。”

宗正令昂起花白的腦殼,顫巍巍的問道:“可這些,又與祖宗成法有什麽關係呢?”

秦公笑道:“關係科大了,宗正令。現有的貴族占地和公族占地,還不到我秦的百分之一。現有的黔首占地,也隻有我秦的三十分之一。這就是說:我秦有一大半良田是荒蕪的,睡在那裏,被我等白白的浪費。我秦要強大,就要將這些土地使用起來,為此才分戶。分戶後增加的大量壯男,就要由公府驅使他們去耕種這些土地。

上百萬的壯男,數千萬井的耕地,僅靠現有的萬把貴族管得過來,管得好嗎?結果是肯定管不好。既然管不好,就要新增人來管理。新增什麽人來管理?總不能破壞祖宗成法,不按功績來隨意的給貴族擴大封地吧?就是想隨意擴大,可這麽多地,封給貴族後,他們管得過來嗎?現在一戶貴族管理百把井地,一井收入僅為魏國的十分之一,上繳公族的隻有魏國的五十分一還不到。再給他們增加新的封地,他們也隻能讓這些地繼續睡覺。

宗正令!為了不讓這些地睡覺,為了讓這些地強國富民,寡人才在新開墾的地方,設縣,由公府直接管理。並不是要撤去現有的封地後設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