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議初令,君臣舌戰(1)

被秦公招到簡房議事的甘龍和杜摯,看到手上的《初令》十一條後,都隻簡約的掃了一篇後,就將竹簡放到案幾上,抬頭看著主公,一臉疑惑的用眼睛詢問著。

秦公被兩個老臣的疑惑眼光,看得有點不好意思。他孩子似的一笑後,才說出這事的來源:“嘿嘿,兩位愛卿!這是寡人的《求賢令》,征召而來的公孫鞅先生,所獻的霸道強秦策的第一策。公孫鞅先生稱之為初令。這簡初令,也是公孫鞅先生與寡人商談了三天三夜後,才定下的毛簡。你們看!嘿嘿,寡人為此眼睛都熬紅了。”說著還故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才接著說:“先父獻公!將寡人托付於兩位。你們和寡人一樣,也是日思夜想的想早日找到今日的五羖大夫。公孫鞅先生的初令,寡人看後,認為:他就是今日的五羖大夫。為此,請兩位來商議、商議!寡人想在五天後,召開議政會,通過初令。”

兩人一聽,感情,喊我們來就是告訴我們一聲,他找到了自己的五羖大夫,而不是來請我們確定誰是五羖大夫的。可確定五羖大夫,是關係秦國命運的大事啊!你一個毛頭小子,剛兩年,翅膀就硬了,就獨自一人的把這麽大的事定了。你把老臣甩了,獨斷國事,是不是認為我們沒有用了?

兩人各自想著相同的心思,都沒有回應秦公的問題。

秦公不急,因為甘龍、杜摯,是看著自己長大的,還是自己的師和傅,對自己曆來是關愛有加,所以,這是他心中是這次通過初令的最好幫手。隻要他倆堅決支持自己,在五天後召開的議政會上,就有很大的把握,通過初令。他要不是為了減少通過初令的麻煩,還不會喊兩位老臣來費這個事。由於有這個讓甘龍、杜摯,做初令支持者的底氣,他才很有耐心的等著,微微笑著看著兩位,不時的把竹簡拿起來看看後,又放下。

上大夫甘龍,是個刻板認真,以嚴謹聞名於秦的老臣。在沉思許久後,被主公那雙期盼的眼睛看得不得不表態了,他又拿起竹簡,展開看了眼後說:“主公!老臣雖已老邁,但時時不忘獻公重托。故老臣看過初令後認為:五天後召開議政會商討初令尚可,但僅憑這個初令,就將衛人公孫秧定位今日的五羖大夫,不妥。”

秦公一聽,心裏一緊。也不說話,隻是把眼睛看向杜摯。

上大夫杜摯是個心細如發,事事親為,以處政理事聞名於秦的老臣。當秦公看向他後,他也是不忍,讓主公那希冀的眼光失望,才一字一頓的說道:“主公!老臣也認為如此。這初令上上議政會,尚可。可這五羖大夫是要執秦政柄的,是要帶著我秦,幫助主公恢複穆公祖業的。況且,這五羖大夫也不是由主公能定的,而是要靠公孫鞅用政績來獲得的。主公!老臣認為,還是不要將五羖大夫的名義,冠在公孫鞅的頭上,不然會讓公孫鞅在秦,難於作為,那就對主公的大業不利了。”

秦公一聽,驚出一身冷汗。是啊,五羖大夫在秦是什麽名頭?如果真按自己的心性,那不是害了公孫鞅先生嗎?虧得老臣提醒。想到這,秦公正色說到:“多謝兩位提醒!寡人接受。初令呢,兩位怎麽看?”

怎麽看?兩人就不直接表態了。

甘龍拱手回到:“主公!這初令十一條,看似簡單,但實為深奧。臣以為,還要仔細揣磨,考慮周詳後,才能評議。臣想,先在議政會上,先聽聽他人之議。”

秦公聽到這模糊的回答,以自己的希望相去甚遠,就急了:“那你的初步認為呢?寡人希望得到兩位的支持,幫助寡人在議政會會上,通過初令。”

甘龍、杜摯兩人一聽,都驚得一愣。

杜摯馬上說道:“主公!不是老臣不支持,是這事的確事關重大,老臣若是在沒有弄清楚初令之前,就輕易支持,那不是支持主公,而是害了主公。”

甘龍也跟著說道:“是的,主公!我們能理解主公的心情。這初令畢竟是主公兩年來,獲得的最得主公歡心的強國之策,但,也要慎重而為。要知道,這畢竟是關係到秦國命運的大事啊!老臣不想明白,是不會支持的。”

兩個把握著秦國政柄的重臣,十分幹脆的拒絕了秦公的要求,很是讓秦公惱火和失望。但,他也沒有辦法強迫兩位重臣支持自己,隻好退而求次,先把初令上議政會再說,於是說道:“好吧,那就請兩位愛卿,為了國事盡快拿出對初令的評議!”

甘龍、杜摯一聽主公鬆了口,都長處了口氣,正準備離席告辭,又聽到主公說道:“甘愛卿!在議政會上,就由你來宣讀初令!由杜愛卿來主持議政!”秦公的意思很明白,你們兩個不表明支持的態度,我就要你們在議政會上,用行為來暗示對初令的支持。

“若!”這個命令,是他倆職位上的分內事,兩人隻好接令。

好大的雪。

大的紛揚遮天。一夜下的地下就鋪滿了三尺厚的雪。不僅雪大,而且奇冷。

公元前三百五十九年,暨秦公三年二月下旬。關中平原奇寒。奇寒到連最卑賤的奴隸,也不得不躲在屋裏不敢出門。

可櫟陽卻出了怪事。

在這個奇寒的大雪天。卑賤的奴隸可以躲在屋裏,高貴的主人卻不得不出門。在櫟陽,武官師帥以上,文官下大夫以上,都無條件的一個個裹著厚厚的褂袍,頭上、腳下包紮的嚴嚴實實的走了大門,冒著大雪,忍著奇寒,黑熊似的乘車前往城南的秦公府。

秦公府。議政堂內,主台上高踞著穿全套禮服的秦國公。秦國公一臉喜氣,用難得的笑容歡迎著冒雪趕來的貴族官吏。貴族左以上大夫職塚宰(塚宰,周天子官職。戰國初,各諸侯紛紛按周製設職,以表代周之意,戰國中各國按自己國製設置,塚宰同後的宰相)杜摯居首,右以大將軍白虎首居。台下右中的貴賓席上,端跽著身著魏國中庶子低等吏服,麵無表情的客卿公孫鞅。這令貴族們禮畢賜坐後,不時投來疑惑的目光。

秦公對眾臣疑惑的目光顯然十分得意,等宰夫率眾臣司禮後,就語氣歡快的說道:“諸位愛卿!你等肯定在想,有什麽塌天轟地的軍國大事,竟令你等冒雪忍寒來此議政?怎麽,貴賓席上,還跽個低等官職的魏人?嗬嗬,奇怪呀、奇怪!寡人說的對不對?”

堂內哄地一笑,算是對秦國公這古怪又難捉摸的開場白的回應和讚同。笑聲剛落。秦國公語調突然一轉:

“眾卿!秦弱至今,二百六十餘年矣,竟被諸國鄙稱為夷國。寡人繼位後,六國累次拒絕邀請寡人,參加諸侯國的會盟!夷國的恥稱是我秦國命中注定的嗎?我等秦人就該因此而抬不起頭,直不起腰嗎?不。秦與周天子同為天之驕族,上蒼豈可讓我秦卑弱!!寡人就是上蒼派來強秦的黑龍,所以才有櫟陽冬天桃花盛開,櫟陽突下金雨。寡人繼秦國公位後,不忘獻公圖強興霸的教誨,牢記‘要有自己的五羖大夫’遺囑。特頒《求賢令》於天下,向上蒼求賜五羖大夫!令頒年餘後的今天,上蒼終於給寡人賜來了五羖大夫,就是這位居貴賓席上的公孫鞅先生!(眾臣隨秦公擊掌致歡迎禮)雖有人說,僅憑獻一策就定位五羖大夫,不妥。雖有人說,僅憑一策不能把五羖大夫之冠與公孫鞅先生,會讓其在秦行事艱難。

但,公孫鞅先生乃罕世之奇才。是寡人內心已經認定的五羖大夫。所以,寡人相信:公孫鞅先生,一定會在任何情況下,助寡人強秦富國。

而公孫鞅先生,果不負所望。來秦數月,先將我秦兵器,趕上了魏國,被我秦軍勇士,稱為真神。後為寡人提出了強秦的變法的策略。隻要按策略實施,十年國富民樂;二十年收複祖地,打敗強魏而稱霸致伯。眾愛卿,你等說好不好!”

廳內齊應:“好——!”

秦國公等廳內靜下來後,朗聲說道:“既然眾卿讚同。就請上大夫甘龍,向眾卿宣講寡人的變法十一策!”

上大夫甘龍,本來就對《初令》這麽重大的國事,在五天前主公才告知他,是對他的疏遠和怠慢,就已生出不滿。看了《初令》後,他是對《初令》有種本能的抵觸。可他是獻公托孤的老臣,對秦國和主公那是無比忠誠的,所以,他還是以國事為重。按主公令宣讀《初令》。所以,主公話音剛落,他就清了清嗓子,展開案上的一捆竹簡,瞧了瞧紛紛交頭接耳的眾人後,用竹簡敲了敲案幾,靜靜場,就開始緩緩的宣讀:

“一、民知初禮。父子、兄弟、姐妹不準同睡一炕,必按男女長幼分室分炕而居。”

“喂!睡覺也是變法啊?”不知誰趁甘龍的空檔,高聲嚷了句。這音剛落,又有人接應:“誰出錢修炕啊?黔首(老百姓)有屁的錢。”

“咳、咳!”上大夫杜摯威嚴的咳嗽兩聲後,方才開腔:“有不有規矩,啊!等會有你們說的嘛!甘大夫,繼續!”

“第二條:一戶有兩個成男者,必須分戶而居,一成男為秦一戶籍。

第三條:秦隻準使用同一標準的尺寸、升鬥、斤兩,必須用官府定製的量、衡器。”

“主公!我等冒雪前來開會,就是討論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大將軍白虎騰地站起,氣衝衝的大聲抗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