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二、景監被抓坐牢

景監出門哪興帶這玩意?在秦、在六國,一報名頭,誰不恭敬!加之離秦一年有餘,回家心切,隻身一人、一車,哪拿得出度牌來?但景監不怕這門吏凶。身子一挺,凜然吼道:

“老子從不用度牌。還現在不放老子,將來當心你狗日的腦殼?”

這還得了?這人竟敢當街侮罵官吏。門吏大怒:“拿下!給我捆了!”

十個軍士聽令的擁了上來,拿繩就捆。

景監幾時吃過這樣虧,但仍不輸嘴:“反了!你們還敢捆起老子來!放開!”

“啪!”一聲脆響,將景監一耳光抽得金星亂舞!也把景監抽啞了。他知道,今兒個碰上了楞頭青,好漢是不吃眼前虧的,就忙一改態度:“兄弟!我的確是郎中令。請你幫忙把我送到鹹陽令那兒,到了你一問,就問清楚了。”

門吏冷冷的一笑:“我從來不跟欺軟怕硬的人稱兄道弟。送你到鹹陽府,你還沒這資格?走,先跟我去背熟新律!”

門吏說著,就把景監拖到旁邊立著的二丈高,一丈二尺寬的一塊冀闕前,令道:“念!”

景監哪敢不念:“大秦國第四律

壹:官署威嚴,民必尊敬,侮官者劓。

貳:民出吏準,館舍驗牌,無牌者刖。

叁:民知禮儀,言不粗語,粗語者鞭。

肆:民行步齊,步二尺宜,過二者墨。

伍:民喜潔淨,道無渣灰,棄道者刖。

陸:民服一統,黑色為宗,異色者撲。

秦大上造鞅

秦公十八年季秋頒”

景監邊念,心裏邊亂跳。唉,幾個月不在秦,就冒出來這種新律?按此律他犯了侮官罪、無牌罪,受一劓一刖刑。嚇得他隻覺得鼻子沒了,腳也被剁了。公孫鞅啊公孫鞅,你想把秦國治成君子之國嗎?連走路也要循規蹈矩,唉——!

“背一遍!”門吏不準他想。

景監是過目不忘之人,很快的就背了一遍。門吏的臉上這才緩和下來,手一揮令到:“帶走!”

景監也是運氣低,正趕上新律推行,抓的違律犯條的人,多得連審問都來不及。南門吏署連麵都不見,一簡就把他這個犯了兩罪的重犯送到了西區的鹹陽大獄。大獄也因關的人太多,象收監這樣的小事,就由各獄牢頭辦理。認識他的人見不著麵,不認識他的人又沒功夫聽他說。好在那時的獄風正,不勒索,不欺、不侮囚犯。囚犯也不敢在獄中私鬥、自欺。景監才在牢中和二十九名囚犯同病相憐,互相照應。

這一關就是十天。不審、不問的,景監自己急不過,就催問了數次送飯的獄卒。把獄卒催煩了才說:“你這人想做什麽?想砍手、剁腳的著急啊?這玩意多長在身上幾天不好?要不是大上造大人要來監刑,你到的第二天,就砍了你了。誰願意你呆在這混飯吃。”

景監一聽公孫鞅親自來監刑,這才把心放下,安安穩穩的坐起牢來。

景監被關到第十五天的巳時。獄卒才打開牢門。獄卒已經知道了景監的冤枉,就好心的告訴他:“別慌!你是首批的二十人。一見到大上造大人你就喊冤!大上造就會問你。隻要能準確說出地址、原因,找人來保。就會免的刑,罰點粟了事。”

景監真心的謝了這位好心的獄卒後,就把胸一挺,昂首步入了刑場。他可不能讓人看出自己的絲毫孬樣,特別是在公孫鞅麵前。

鹹陽大獄刑場,設在渭水南岸的荒灘上。荒灘南邊通大獄的後門。在距後門二裏、離河一裏的岸上,築一行刑署屋,孤立在荒灘上。

這一日,已是仲冬中旬己巳日。天空放晴。但白白的雪卻早已同渭水的冰麵連在一起。公孫鞅端跽在監刑席案後,看著這荒灘上的雪景。

咚、咚、咚的鼓聲從雪地上滾了過來,告訴行刑的午時已到。公孫鞅這才從雪地裏收回思緒,對左、右官吏點了點頭。

跽中席的鹹陽令手一揮!大獄典客喝道:“午時已到——行刑——”

又是陣鼓聲滾來,第一排空著的六個席案,走來了六個主審官,對大上造、鹹陽令拱手致禮後,方才跽案。開始了正式行刑。

典客在六位主審官跽席後,又喝道:“首批無牌遊民、侮罵官吏二罪並犯囚——帶上!跪叩主審官!”

主審官剛要開口,訓斥一立而不跪的囚犯時,隻聽鹹陽令驚訝的喊道:“景大人!”

主審官們這才認出,這是郎中令啊?忙一擁而上的為景監解繩、賠罪、問安。公孫鞅也同鹹陽令一起站了起來,請景監跽席說話。

鹹陽令一執景監的衣袍,急著的問道:“你的大隊,在五日前就回到了鹹陽。主公不見你,急得在全秦尋你。你怎麽跑到大獄來了呢?你想捉弄我這小小的鹹陽令啊?”

景監嗬嗬一笑:“得感謝你的南門吏忠職守責!不然我怎麽能享到鹹陽大獄的福。”

一頓笑話講過,景監方才講明進獄原由。

鹹陽令又笑又氣,剛要令人去抓南門吏,又被大上造攔住:“算了,他是盡職。怪隻怪景大人,歸家心切,方才欲速則不達。好了,先行刑。這事等會再說!”

眾人這才又端起凜然之架勢,開始了行刑。

景監是首次觀刑,對一切都覺得稀奇。看見千名軍士圍著這河灘,灘上又黑壓壓的站滿了囚犯。心裏一默數:千把人!這可嚇他一跳,這千把人犯憑這六個主審官,一個個的審,幾時才審得完?他就忙將注意力放在了主審官是怎麽審囚犯的上麵。

原來,這六個主審官,各配有兩名副審官。每個主審官,一次審二十名同一罪行囚犯。先由兩副審官對號後,主審官才問幾句,聽幾句後,若沒大的冤屈就揮手、行刑。每個主審官又配四十名行刑手,立於二十名囚犯兩側。手一揮,就兩人拖一個的拖到不遠的河灘上動手。又一批四十名行刑手,帶二十名囚犯上來,等主審官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