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衛秧發誓

今天的兩件奇事,很是震撼了衛秧。古人都是很信迷信的,就跟現在的人,在自己倒黴時一樣,在不能把握自己命運時,就將自己的希望寄托於天地鬼神和冥冥之中。衛秧也不例外,他正處在人生的低穀區,處處碰壁,空有大誌、大才,可無處能用,無人能識,混的連個飯都饑一頓飽一頓的。最可怕的是,還讓他這個最要麵子的人,從不跟人說句軟話、求個人的人,被人當街攔住,在大眾廣庭下,*要債務。

今天,是不是我轉運的日子?應該是吧?

不然一個賭博的怎麽會被佞人派來找我?他娘的,一個佞人,一個隻會花言巧語,吹拉彈唱,跳跳蹦蹦的佞人,憑什麽比我過的好?憑什麽掙錢這麽容易?求個曲就十金,那可是一家六口三年的錢糧啊?不說我,就連一國之卜祝,到老就隻有這佞人一曲之費哦!

衛秧不得不感歎,不得不狠這世道不公。老子最瞧不起,最沒有用的知識,竟他娘的最值錢?*!我隻需將這最無用的知識,花三個時辰,刻在簡上,就是十金!早曉得弄錢如此容易,我幹嘛還要花費十年時間,費盡心血,拜什麽師、學什麽經邦濟世之學?

衛秧悲哀的搖了搖頭,又想到哪古怪莫名的老卜祝。這卜祝是不是腦殼壞掉了?應該不會吧?要知道,整個魏國都要靠他決定大事的。他若是腦殼壞掉了,那魏國能有今天的七國之首嗎?不會的,不會的。可若是不會,那今天的事,這麽解釋?

就在街上臨時碰見一個人,就拿出自己一輩子的積蓄,找他買下一國的都城?

你會不會?衛秧問著自己。答案是肯定的:就是腦殼懷掉了,也肯定不會。

既然不會,就隻有一個解釋:卜祝是通靈之人,可看見未來之事。不然他憑什麽斷還未發生的大事走向?所以,他一定是看見我的未來,必定風光無限。不風光無限,就沒有實力來占領安邑。不占領安邑,他憑什麽找我買安邑?

想到這,衛秧如夢初醒,驚喜的跳了起來,歡呼了一聲後,就被一個婦人一把薅住。這婦人將正在驚喜莫名中的衛秧,一把薅住後,尖聲問道:“好你個衛鞅!死哪兒去啦?玲子今兒就嫁給鞫啦!”

守在衛鞅院子裏,等著衛秧的塚宰夫人,玲子的媽,一看見衛鞅魂不守舍的走進院門,就跳起來嚷叫。

“嫁人!哪個嫁人?”衛鞅沒有聽清他丈母娘的話,跟著就問了句。

“玲子啊!”丈母娘著急的告訴衛秧,這個不好消息。

“玲子?虧你還是她的娘呢!”衛秧不相信,指著丈母娘斥責道。

“不信?真得嫁給你的主事鞫啦!你忘啦,女回娘家,夫家三十天不接,女可另嫁。玲子在娘家都呆了二個月啦,呆傻子!”丈母娘是真疼女婿,趕緊告訴其真情。

“啊!我、我朝、餔不繼。想,想那玲子在你家,好壞也總、總比她在這院裏強……”(朝、早飯,餔、晚飯,古時,人一天中吃兩頓飯。朝、餔不繼是說一天兩頓飯都不能保證)衛秧這下真急了,趕緊跟丈母娘解釋。

丈母娘也急的跌腳,疼惜的說:“唉——理是這個理,可你咋不去看看娘、兒倆呢?你到我家,總比被人堵住要賬強。”

“君子不食嗟來之食。”衛秧頭一昂,回到。

“嗟個屁呀嗟!妻、兒都沒了。玲子最恨就恨你這死要麵子活受罪的得性。她人在娘家,心在你這。天天念叨你,盼你去接!可你倒好,連連話都有沒一個。那個鞫可是一天八遍的來哄玲子開心的哦。鞫前幾日又升奉常了,沾上了大夫的邊啦。玲子雖退了鞫的幾次聘禮,可女人都愛麵子,都喜歡哄、捧、富貴。她昨兒個收了聘禮,定下今兒個接人。我又無法勸阻,一急找你來啦。”丈母娘心急火燎的說完她的來意。

衛秧聽後,仰天長歎後,自言自語的:“真被卜祝言中了,完了。唉——!”

丈母娘看衛秧不急,還在自言自語的仰天長歎,就急了,趕緊出注意:“唉,唉什麽唉?都什麽時候了。還不快把玲子接回來!按魏俗,隻要玲子不上鞫的車,還是你的。”

“你呀你,怎麽不早說!”公孫鞅一跺腳,丟下丈母娘,忽地衝出院門。

玲子再也拖不下去了,在魏鞫的甜言蜜語地催促下,千般不舍,萬種愁緒的別離娘家,緩慢踏上迎來的花車。花車剛要啟動,一個熟悉又久盼的聲音傳來:“等等!玲子——”

期待了幾十天的聲音終於來了。上花車前、後的煩燥心裏突然靜了下來。可畢竟遲了。她隻能要花車停下!

滿頭大汗,氣喘噓噓的公孫鞅,立在車的左轅下,對著花車上的玲子發愣。

玲子端坐於車上。頭梳迎春髻,頰施朱麵,柳眉畫黛,髻挑骨釵,雙耳垂貝,身著彩紗長衽,飄飄若仙。

公孫鞅真的是從沒有看到玲子會有這麽美,美的令人忘記一切,美的讓他忘記了他是做什麽來的。

玲子一看落魄的前夫,竟如此衣冠不整,瘦得不成人形,淚水嘩地就忍不住從鳳眼裏湧出。她嬌小的俏鼻在櫻桃小嘴上一揪,就把個衛鞅揪得萬般悔恨,千種腸結。

“妾本等娘送,沒想君來送妾?妾謝了!”

一陣鶯語飄來,似夢似詩,似春風?不,是重錘,猛地把衛鞅錘醒。

“不。朕是趕來接你的。朕有錢了,有二十個金餅。朕可以養活你和兒子了,你今後想買什麽買什麽。你看朕的金餅!”衛秧說著,發狂的掏出卜祝給他的十個金餅,慌張的遞給車上的玲子,一臉著急的看著玲子的表情。

“莫鬧了!一切都遲了。妾記得君一片好心。你也要改改你那脾氣了。妾走了,會把兒子帶大的,也沒有什麽留下,拿著!”玲子泣語著,從車裏遞出個包袱給公孫鞅接住後,頭一扭,車緩慢的啟動了。公孫鞅剛要撲上車。玲子伸出頭來:“沒用的。這十個金餅是妾的一點心!你不要東躲西藏了,把賬還了把。”

“不要——!隻要你!……”衛秧狂躁的喊著,雙手伸向玲子的車窗前。

但花車的垂簾業已放下,那紅色的簾布已經掩去麗影。花車嘎吱吱地載著玲子慢慢的遠去!無論公孫鞅怎麽喊,怎麽趕,隻有轔轔的車輪聲,隻有迎親的喜樂聲,向他撲來。

花車帶著愛妻走了,似乎也帶走了衛秧的魂。失魂落魄的衛秧,踉蹌的走在回家的路上。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了回去的,隻知道他一路都聽見,他的三歲兒子,那清脆、歡快的格格笑聲,和在笑聲中夾雜的那一聲聲“爹爹”的呼喊。

他在兒子的笑聲中,呼喊中,走進了自己的小院,被門檻一絆,摔倒在院中的地下。他躺在地下,仰頭看見院中的桃樹。桃樹間,突然出現剛嫁過來的玲子,依在樹杆上,羞紅著臉,看著衛秧,輕聲甜甜的唱到:桃花花的那個粉瑩瑩,哩——嫩朵朵的那個豔——,妹妹——我的臉那,和那個桃花花般的妍!

妍妍的臉上,長著個豆莢筴的眼——,眼睛裏隻有耶,哥哥那個笑盈盈的臉——!

衛秧從地下一躍而起,跑到兩一顆桃樹下,對著另一顆桃樹下,站著唱歌的玲子,頭一昂,就唱了起來:桃花花的那個粉瑩瑩,哩——嫩朵朵的那個豔——哥哥——我眼裏咧,隻有妹妹,那個紅潤潤的臉——紅潤潤的臉上,有雙亮閃閃的眼,眼睛裏流隻有那,迷死哥哥的笑漣漣——!

“轟”地一聲雷響,天突變。大雨隨著雷聲,傾盆而下。雷聲,驚醒了衛秧。大雨淋醒了衛秧。那裏是初娶玲子的時刻?那裏是和玲子對歌的月夜?哪裏有玲子的身影?

隻有小院依舊,隻有桃樹依在。但沒有玲子的小院,荒涼了,沒有玲子的桃樹,失神了,沒有玲子的衛秧,落魄了。

早知現在,玲子嫁給了他人,何必當初堅持什麽氣節、*守?為家人的溫飽,我為何不能三鬥米折腰?我憑什麽驕傲?憑什麽張不開嘴求求人?憑什麽就連老丈人給的錢,也認為是嗟來之食?就憑妻離子散嗎?就憑讓玲子離開自己,投入他人的懷抱嗎?

衛秧,你真他娘的不是個東西?為了自己那點可憐的堅持,就讓兒子失去父親,就讓愛妻另外嫁人?我“呸!”你個天打雷劈的東西!

“轟”地,又一聲雷聲,當頭劈下。衛秧跟落湯雞似的站在雨中,渾身一震。他昂頭向雨,任雨水淋在臉上。他雙手握拳,伸向雨空。他張開大嘴,對雨空發誓:去他娘的堅持!滾他娘的*守!我公孫秧對天發誓:不改變自己命運,不做成人上人,就天打五雷轟!

“轟”老天是乎聽到了他的呼喊,用一聲驚雷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