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夜宿寒山寺

人生到頭一壺酒,

酒酣空杯飲月流。

芳華難渡江湖遠,

君心未老已白頭。

傾城不過黃粱夢,

枕戈豈能逍遙遊。

不學鯤鵬萬裏誌,

天地自在一沙鷗。

寒山寺的氣候十分怡人,匆匆流水從寺中緩緩流過,流水上架著一座拱橋,走上拱橋,可以清楚地看見不遠處虎丘劍池的風光。

寺廟樓宇與群山為鄰,橋下這條溪流便是連通城郊之間魚米交易的要津之水。

自西望去,群山碧翠蒼茫,盡收眼底;登樓遠眺,姑蘇繁花似錦,燈火輝煌;再俯瞰,殿閣樓宇,嫋嫋升煙;側耳傾聽,靡靡之音,黃鍾大呂不絕於耳。

偶有幾個小沙彌從一旁路過,他們顯然都是剛出家不久,並沒有多少定力。雖是低著頭往前走,但時不時也會假之以好奇的目光朝著獨孤秀一行人這邊瞧過來。

獨孤秀伸出玉手,手裏捏著一塊粉紅色的絲質手帕,嬌滴滴地笑著:“小師傅可真可愛,我呀,是為了給你們寺廟建房子來的,這不,我連工匠都帶來了!”

小沙彌望了一眼她身後的那些個俏麗的小丫鬟,立馬又紅著臉將脖子縮了回去:“這這這,女菩薩們,小僧,小僧!我!”他竟連話都說不清了,隻是支支吾吾地自言自語著。

獨孤秀撲哧一笑道:“好啦小師傅,不為難你們了,去稟報你們主持一聲,就說獨孤家的二小姐有事要和他商量。”

正所謂:黃梅時節家家雨,青草池塘處處蛙。有約不來過夜半,閑敲棋子落燈花。

獨孤秀踏入後院時,眼神恰巧碰上了正與方丈大師對弈中的慕容鈺。

這盤棋本是慕容鈺占盡了上風,隻待一子落地,便可絞殺方丈大師手裏頭那條大龍,但慕容鈺手中的棋子卻停在了半空,良久未曾落地。

方丈大師求勝心切,大喝一聲:“慕容兄!”當的一聲,棋子落地,不僅沒能絞殺的了方丈的大龍,反而暴露出自己致命的缺陷來!

方丈眼疾手快道:“哎哎哎,君子落子無悔!看我這招!”

一子落地,慕容鈺滿盤皆輸,不過此時他的心已經不在這冷冰冰的棋盤之上,他的雙眼早已牢不可破地盯住了獨孤秀的臉。

這是一張奪人心魄的臉,獨孤秀半坐在石凳之上,玉手托著香腮,眼睛烏溜溜地瞧著四周的花開花落,片片落花掉落在她的頭上,臉上,她高興地捧起幾朵,探出鼻子輕輕嗅著。

慕容鈺的鼻子忽然一酸,一股子血腥味上湧至頭頂,方丈大師大笑道:“哎呀呀,我的慕容兄!勝敗乃佛家常事,你幾時如此看重一局棋的輸贏了?竟使你鼻血噴流!罪過罪過!”

獨孤秀聽到這話,這才將臉轉了過來,發現閣樓之上,端坐著兩人,一個是二十來歲的年輕小夥子,還有一個則是一位老態龍鍾的大和尚。

大和尚正摸著腦袋笑嗬嗬地對這小夥子指指點點,而這小夥子的雙眼卻直勾勾地看著獨孤秀!獨孤秀的臉刷的一下紅了起來,就像天邊毫無征兆而起的片片雲霞。

“了空大師,小女子有個不情之請。家中今日多了些災禍,小女子想在禪房吃齋念佛一些時日,一來清心寡欲,二來也好為家中祈福!不知大師這裏方便否?”慕容秀的聲音很好聽,但了空卻皺起了眉頭。

“佛門本是清靜無為之地,本寺自古以來便沒有女施主留宿過,何況。。。”他的話並沒有說完,因為獨孤秀已經從袖管裏取出了一張銀票,銀票上赫然寫著十萬兩!這是通寶錢莊的直兌銀票,全國都能換成百花花的銀子。

這世上並沒有銀子解決不了的事情,如果解決不了,那說明,你的銀子沒給到位。顯然獨孤秀的銀子已經給到位了。

了空大師隨即改口道:“當然,數百年前,也有一位女施主因為捐贈了本寺一大筆善款,為本寺修葺廟宇,得以在此小憩半載。貧僧想,萬法無相,萬法皆有變通之理。。。”

他的話獨孤秀已經不再想聽,她將手裏的銀票輕輕遞給了了空大師,而此時的慕容鈺則看的呆住了:“你,你是?”

了空用胳膊肘捅了捅正發呆的慕容鈺,慕容鈺趕緊收斂起失神之態,獨孤秀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隨即笑道:“你是慕容鈺,刀中之玉吧!”

慕容鈺的臉色刷的紅了,故作鎮定道:“姑娘為何知道我的名字?”

獨孤秀噗嗤一聲笑了:“是你自己告訴我的呀,你看,你腰上配著的豈不是慕容家的玉佩?而公子又儒雅斯文,與你交談如沐春風,絲毫聞不見血腥味,這樣的人慕容家是不多的,除了刀中之玉慕容鈺外還有誰呢?”

慕容鈺被她說的啞口無言,見她莞爾一笑,竟不覺癡了。了空在一旁用手指指來指去,數著需要安排多少客房,又在心理盤算著得花多少錢置辦多少額外的齋菜。

如此大的一個寺廟,沒有這樣的人當家那是萬萬不行的。

就在這時,獨孤修的轎子裏卻有些不安分,時不時發出些許攪動之聲,了空眉宇間多了幾分疑惑:“且不知姑娘這轎中是否還有人?如果還有,我得吩咐他們多背一間屋子了。”

獨孤秀心中一驚,但麵色絲毫未變,她緩步走到轎前,從轎中抱出一隻小狗來,搖了搖它的身子笑道:“那,就這小家夥,一離開我啊,就開始不老實了。”有了十萬兩白銀,別說是小狗,哪怕你抱頭豬上來都行。

獨孤秀快速地將小狗放回了轎中,開始招呼著丫鬟收拾行裝。禪院很大,看來近些年信佛的人並不在少數,而且他們或多多少都有些錢。獨孤秀住的地方是禪院最清淨的地方,隻有在這裏她才能做自己要做的事情,說自己要說的話。

是夜,一隻毛茸茸的東西忽然從轎中一竄而出,且不知這毛球是人是鬼,但這家夥嘴裏赫然叼著一隻血淋漓的小狗,正是白天慕容秀手裏抱著的那隻。

慕容秀的房門半掩著,那毛球一躍而起,推門而入,還不忘帶上房門。慕容秀手裏正拿著一隻茶杯,見門開了,也不慌張,她將翹起的二郎腿緩緩放下,看著眼前半蹲著的那家夥,淡淡道:“怎麽樣?吃飽了?”

那毛球在不住地點頭,卻又時不時在搖頭喘氣,仿佛長途跋涉了很久,給憋壞了一般。

“我知道你是吃不飽的,我告訴你,這山裏頭可有你吃不完的東西,乖,快去吧!”那團綠色的毛球聽到吃的,立馬來了精神,半哈著腰左右搖擺著,像是在逗獨孤秀笑。

“乖,你會一天天長大,一天天變得強壯,不過,別忘了拿上你的刀。切肉吃呢,當然是要用刀的。我會在這裏住幾天,如果這裏的東西不對你胃口,你可以回來,咱們換個地方。記得,每月十五都要來找我一趟!你沒了我可不行!”獨孤秀輕輕撫摸著他的腦袋淡淡道。

那毛球在地上滾了兩滾,將地上的刀卷入了毛茸茸的身子裏,笑咯咯地瞪著獨孤秀那張清純的臉。

“快滾!”獨孤秀忽然大怒,那毛球連忙在地上打了個滾,滾出了房間,臨走還不忘將門給拴上。

“男人啊,就是賤!哪個男人離得開女人呢?”。

這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聲音短促而謹慎。獨孤秀趕緊扯來一塊布擦淨手裏的粘液,又隨手拉來一塊毛毯裹在身上,淡淡問道:“是誰?”

“是我,慕容鈺!”慕容鈺站在離門口不遠處,遲遲不敢敲門,但見有東西忽然撞門而出,他心裏咯噔了一聲,快步上前,卻已追不上那東西。

他猶豫再三還是敲了敲門:“獨孤小姐,我見有個東西穿竄了出去,你怎麽樣了?”

獨孤秀立馬喊道:“我沒事!”聲音大而響亮,但隨即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改口嬌滴滴道:“我沒事,那是我的小狗,慕容公子有心了!”

本就在黑白昏暗之間,他也看不太清,他想推門進去,但又不敢,隻好在門外徘徊了片刻,失望道:“打擾了,那在下走了。”

利用這時間,獨孤秀已經脫下了那件髒衣服,隨身披了一件長衫便開了門道:“慕容公子,有話進來講吧!”

慕容鈺看著開門的獨孤秀隻穿了一件淡雅的長衫,心跳猛地加速了起來,又是一陣血腥味上湧。

獨孤秀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忙拿著手裏的絹帕想要為他擦幹血跡,正當她的手伸出來之時,慕容鈺的手也恰好迎了上去,兩手相觸之時,兩人的身子俱是一驚,又趕忙分了開來。

獨孤秀麵犯桃花,慕容鈺紅霞遮臉,兩人這麽杵著好一會兒,慕容鈺這才想起了獨孤秀是已經訂了婚的人,他咬著牙狠了狠心,還是退了回去。

一聲長歎,獨孤秀關上了房門,她忽然覺得,這慕容鈺似乎也還挺有趣。

山中的泉水在咕嚕嚕地往下流著,一隻毛茸茸的毛球在山間上下跳躍著,他見著活物就往嘴裏塞,時不時還用刀割肉放血。

隻不過到了每月十五月圓的晚上,他便會渾身劇痛難忍,他撕扯著身上的破爛皮膚,鮮紅色血液,和綠色的汁液膠著在一起,如果你是個正常人,看到這一幕一定會嘔吐,所以他非得去一趟寺廟不可。

寺廟裏沒有其他東西,隻有一個女人,一個如花美眷。她手裏有一種藥,並沒有特別的功效,隻是可以幫助他消除那種痛苦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