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章 莊子大會解誤會
李晟看了看進院兒的白馬和並肩而行的少年,眉頭皺了皺,“翁翁,這程國公家的公子,怎麽來咱們這窮鄉僻壤了。”
“這可怪不了我,我出京的時候,程公子一直跟著,我勸他回去,他兀自不肯。”柳太公沒少趕他走,程辰晨卻死皮賴臉地跟著。
這才片刻功夫不到,柳毅和程辰晨就親如兄弟,二人有所有笑,一路走了進來。程辰晨抱拳行禮,“柳太公好。”
柳太公站起身來,“程公子,老夫已經說過,你喚我名字便可。”
程辰晨繼續行禮,“您是爺爺的戰友,當以長輩稱呼,況且,來者是客,一切聽憑太公安排。”
這打蛇上棍的功夫,倒是不賴。眼睛裏雖然全是嫌棄,但表麵上卻十分恭敬,莫非這些貴門公子哥,都是這般虛偽。
“程公子,寒門小舍,可招待不起你。”柳太公十分讚同,“是啊,公子,你還是回京吧,國公府現在肯定到處找你,你大婚之期跑出來,甚是不妥。”
寧朝京城中,有一樁大新聞,寧國公的孫子程辰晨,在婚禮前一天逃跑了。這事兒,讓許國侯顏麵盡失,寧國公府和許國侯府如今正鬧得僵著呢。
當朝皇帝陛下親自調解,才達成協議。許家千金,作為新婦,住進程國公府。官府呢,則全力追查程辰晨的下落,要將這位逃跑新郎“緝拿歸案”。
這麽狗血的事兒,李晟覺得自己能夠碰到,真是頗有奇趣。程辰晨的麵色瞬間垮了下來,仔細打量李家的環境,咬了咬牙,暗自下定了決心。
這一咬牙不要緊,可把兩爺孫嚇慘了,李晟近乎哭求道,“我的大少爺,你行行好,咱們家廟小,容得下你這位大神。”
一屁股坐在地上,也顧不得幹不幹淨,雙手抱膝,可憐巴巴地道,“不管了,我已經無家可歸,隻能呆在這裏。”
堂堂國公家的公子,如此死皮賴臉地賴著不走,亮瞎了柳家人的眼睛。
可惜,李晟的心腸,沒有那麽柔軟,“公子爺兒,那麽多人追你,你怎麽能夠逃掉,在國公府,有幫凶?”
程辰晨錯愕,“你怎麽知道?”錯愕片刻,很是自信道,“我讓阿枕蒙著麵紗,往南方逃跑,我則躲在太公的車隊裏,所以逃到了這裏。”
還知道聲東擊西,“可是你如此拉風地出現在這裏,恐怕人盡皆知了,你不如把馬和這狐裘留下。喬裝打扮,繼續往南邊逃,我聽說,江南可是好地方,山美,水美,人更美。”
略微一想,還真是如此。仆人阿枕恐怕不久就會暴露,官府很快就追過來。一想到,要跟一個凶惡的醜八怪成親,程辰晨心喪若死。
“這樣吧,今晚就在我們家住上一晚,明晨早點兒離開,我估計賈縣令知曉後,會立馬追過來。對了,國公府,可有懸賞令?”
那紅色的懸賞令,已從京城擴散,慢慢往地方傳了,程辰晨歎了一口氣,“家祖懸賞千兩,捉拿我這不肖子孫。”
千兩,李晟和柳太公累死累活,奔波勞苦,都才獲得一千兩。李晟看程辰晨的眼睛裏,都冒出一竄竄的貨幣符號。他看了看柳太公,似在詢問,要不要把這丫的綁了。
這是羊入虎口啊,程辰晨覺得很不對。這個比自己還小的孩子,從第一眼,就覺得很詭異。他一下子騰了起來,雙手摸著腰間,警惕地望著他們。
程辰晨長身而立,動若狡兔。看架勢,絕不是省油的燈,李晟心下讚歎。那腰間的皮鞘子裏,定然是一把鋒利的匕首。
這形勢一下緊張起來,連廚房炒菜的吳嬸都跑到門口觀望。
有錢人家練的武藝,可不是柳毅這種花架子。三伏九暑,從不間斷。豪門大多是蛀蟲,仍有些將門虎子,不容小視。
“程公子,你這是幹嘛,收起來。”
程辰程惡狠狠道,“你想將我綁回去?”
李晟嗬嗬一笑,“人生有三大喜事,第一便是洞房花燭夜。這成親是喜事,你幹嘛逃跑啊。”包辦婚姻雖然罪惡,可對他這種屢次相親而不中的,這倒是無需憂心的事兒。
程辰晨冷眼相對,“讓你去娶一個醜八怪,你娶不娶?”李晟無言以對,相那麽多親,偶爾也有一兩個中意他的。可是奈何,沒有對眼。世界奇妙到,我喜歡你,你喜歡他,他喜歡她,而她又喜歡我。
不論三角,四角,多角,無窮角,邊邊角角都讓人無可奈何。
柳毅在李晟耳邊嘀咕著,“別刺激他,白馬都騙到手了,對他客氣一點。”
李晟愕然,這個沒有節操的人,原來當間諜去了,實則看中別人的白馬。程辰晨還十分感激地看著柳毅,柳毅滿是善意的笑了笑。
程辰晨真有些無路可走,回家去吧,又有些不甘心。那許國侯家的小姐,可是出了名的醜,而且脾氣暴虐,這能娶回家麽。為了自己大半生的幸福著想,程辰晨下定決心,繼續逃亡。
“好吧,我們也不是非要送你回去。程公子,國公若是知道我們窩藏了你,他該多生氣啊,你可不能連累我們。”
柳太公很是愧疚地望著東北方向,“出京之時,沒有將公子送回,老夫就愧對程將軍矣,心難安啊。”
老淚縱橫的柳太公,讓程辰晨手足無措。這個時代最看重的是忠義,是他毀了柳太公的忠貞,“太公,我在此借宿一宿,明天,明天我就走,如何?”
太公點頭,“可以,不過公子,為了不讓國公擔心,你還是早些回去吧。”
人人都勸他回去,回去讓京城裏的好友們笑話麽,程辰晨才沒有那麽傻。“太公,我知道了,有沒有吃的,我餓了。”
李晟最是熱情,“有,你稍等片刻,我馬上去做。”
大堂裏的人都散了場,柳毅和李晟在後院裏擊掌慶祝,“老大,真是看不出來,還知道當臥底。”
柳毅嘿嘿一笑,“那匹白馬可歸我。”
李晟不屑道,“歸你,隻怕你也養不活它。”這樣的好馬,對於食料要求極為嚴苛。這麽個祖宗,隻有那些大戶人家養得起。這白馬漂亮是漂亮,實用價值,還沒有那匹黑馬高。
“不用你管,我自己養。”
“自己養,你現在每天三十文,都用的我的呢。忍忍吧,先用那匹黑馬,以後有條件了,保證讓你騎上千裏馬。”
柳毅狐疑地盯著李晟,“你有那麽好心,不想要他的那匹白馬?”
“那白馬就是一個明亮的燈籠,程辰晨不舍棄他,很快就會被抓住。馬是必須要的,不過轉手賣出去,一千兩銀子又到手了,哈哈哈哈。”
“就是一個財迷。”他得去摸一摸那白馬的脾氣秉性,是不是真的如李晟說的那般。
程辰晨正在喂馬,柳毅湊了過去。袋子裏是黃燦燦的豆子,十分飽滿,比豆腐鋪子做豆腐的豆子都好。白馬嚼得咯嘣咯嘣作響,程辰晨撫摸它,就像是自己的情人。
“程大哥,這馬就吃這些?”
“是啊,白龍比較挑剔,吃的好,跑的快,我可是靠它,將追兵通通都甩掉。”
柳毅暗自咂舌,這馬比人都吃的好,還真是人不如馬。
“明天,我們又要亡命天涯了,還好有你陪著我,龍兒啊,你真是我的好兄弟。”
程辰晨的一番剖白,讓柳毅一片惡寒。被小財迷看上的東西,還想帶走,也真是異想天開。
“程大哥,你習武麽?”
“從小練,天天逼著練。”以軍功起家的程國公,特別注重兒孫的武力建設,程辰晨的父親,官至一路禁軍將軍,掌管數萬軍隊。
柳毅有些躍躍欲試,柳太公也從小訓練他,兩個人頗有共同點,“程大哥,咱們切磋一二如何?”
程辰晨打量瘦削的柳毅,點了點頭。柳毅興奮地衝了過去,這樣實戰機會,十分難得,檢驗自己十數年練功的時候到了。
噗通,柳毅仰麵跌了下去,揉了揉腹部,抬頭望天,“怎麽可能?”
一腳,僅僅一腳,便被踢到在地,他本以為自己可以躲開這一腳的。
柳毅爬起來,不服輸道,“再來”。他如瘋牛般衝了過去。
程辰晨一巴掌拍在他的額頭,抵住了他,任他如何掙紮,都不能前進分毫。程辰晨輕輕一推,柳毅再次跌倒在地裏,“柳毅,認輸吧,你底子太差了。”
李晟嚼著現炸酥肉,和一夥兒小姐妹靜靜看著這一幕,有些無奈地搖搖頭,就說了,是個空架子。連飯都吃不飽,還怎麽練武呢。
廚房裏的香味飄過來,讓人精神一震,程辰晨拉起柳毅,“這是什麽味道,好香啊,你們家有禦廚麽?”
禦廚沒有,小妖孽有一個,“是吳嬸兒在做菜。”
吳嬸兒做菜很有天份,李晟隻是耍了耍嘴皮子,吳嬸兒便能做出這麽好的滋味兒來。
光吃豬肉可不行,得快些賺錢,買些牛羊,牛羊肉比豬肉營養價值高得多。現在有頭奶牛,以後營養跟上,身體會長好的。
程辰晨確實餓了,看著別人吃東西,就更是難受。
這麽一打,柳毅真是佩服程辰晨,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我去拿一些過來。”
他的臉很紅,讓弟弟妹妹們看了笑話,李晟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大,別灰心,按我說的法子來,以後你一定會超過他的。”
柳毅點頭,轉進廚房,洗了手,抓了一大把酥肉,和程辰晨分著吃。獨特地吃法,讓程家公子一頓大嚼。
“還有沒有?”
“不能吃了,現在吃飽了,晚飯就吃不下,你是不知道,我弟弟做的菜,才是好味道。”
程辰晨哪裏看李晟,都覺得不順眼,“他會做菜?”
“你可不要小瞧他,他可比我厲害多了。”
“比你厲害,我也能一巴掌將他打倒了。”
柳毅為程辰晨的無知搖頭,武力哪裏有腦力厲害,李晟明顯是一個智力選手。
晚飯的確很豐盛,程辰晨坐在柳太公的左手位置,早就眼冒金光。隻是良好的涵養,讓他巋然不動。三個老頭赴宴了,來的時候興高采烈,一看見李晟坐在柳太公的右手邊,就頗為不悅。
柳太公道,“這些年大家相互扶持,一路風風雨雨都過來,今天這頓,是我答謝你們的,來,舉杯,先飲上一杯。”
所有人,包括李晟,都喝了這一杯酒。與其說酒,不如說水,入口難受,直叫李晟吐舌頭。
分為兩座,男人們坐外麵的大桌子,女人們在裏麵的小桌上吃飯。吳小三和柳昭也在裏麵,柳毅,李晟,吳鐵柱三人坐了大桌子,這是身份地位的認可。
“我走這幾天,李晟跟你們三位鬧了一些誤會,具體的情況我已經了解,詳細的情況,我就不提了。周陽,我問你,當初我們一起回來的時候,怎麽約定的?”
周老頭很是激動,“太公,我們約定,互幫互助,絕不叫一個親人寒心。”
太公臉色很是鄭重,“好,那我再問你,我這些年,可曾虧欠一個兄弟?”
柳太公十戶免稅的租子,都用來救濟他們了。當他們要用地契去度過荒年,是柳家周濟了他們。
人是會感恩的動物,周陽真心道,“若不是太公,我們恐怕撐不到現在。”
“那我問你,你說我孫子是妖孽,禍害,是什麽意思,你想害死他麽?”柳太公聲色俱厲,讓眾人心裏一跳。
不過是吃個飯,搞的跟鴻門宴似的。程辰晨手都抖了一下,從屍山血海活下來的老兵,這氣息真是不可小覷。
一聲冷哼,讓周老頭一個寒顫,“弄不明白的東西,就歸咎為鬼神。周明,我們是屍山血海活下來的,你還相信這些。我告訴你,當年有一個高人路過柳家莊,收了晟兒為徒。高人手段,又豈是你能了解的。”
李晟心裏偷樂,柳太公是要把他的版本繼續完善,更符合這個時代的想象而已。高人這人詞兒,讓人們有些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