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章 早起鍛煉為肉包
柳家莊隻有三條路，往東，過溪河，到寧鄉集，去開陽縣。
往西，沿河邊走，到長橋集，去萬友縣。
往南，有一段路，其後是河灘險峰，無路可走。
“去長橋集，天有些黑，小心點兒，有看不清路的麽？”
天色有些暗，可還是能依稀辨別路。如果有夜盲症，那就有些麻煩。
一個少年抱怨道，“天這麽黑，又這麽冷，回去得了。毅哥兒，換個事兒，如何？”
“不行。”將令既下，豈可朝令夕改。
“跑起來，跑起來就不會冷，長橋集的包子可不錯，到了那兒，我請你們吃包子。”
原來帶著銅板，就是為了買包子啊。少年們眼睛放光，莊子上可很少吃早餐。長橋集的肉包子，那是遠近聞名。
“晟哥，你待會跑不動了，我背你。”
劉長豐很有義氣，包子的**，的確不小。柳毅卻反對，“不行，他必須自己跑完。”
李晟翻白眼，真是豈有此理，轉手就將自己給賣了。上次去萬友縣，還是李父一路背著過去的呢。
柳毅算是明白，這個刁滑的二弟，準備這個背簍，就是為了讓人背，想得倒是挺美。
與其說奔跑，還不如說散步。這些人，都不是夜貓子，走黑路，那麽緩慢，都摔了好多次。眾人慢慢地往前摸，抱怨聲此起彼伏。
李晟也唱了反調，“哥，我雖然很想吃包子，可是太冷了，我們回去吧。”
唉聲歎氣的眾人，立馬停了下來。周陌靠了過來，“晟哥，天馬上就要亮了，你不要害怕呀，我們不都在這裏麽。”
包子強烈刺激了他們的神經，柳長豐豪氣道，“就是，誰再打退堂鼓，我揍誰。毅哥兒，你說呢。”
柳毅冷哼一聲，“說話不算話的，以後就沒有必要來往了。”
李晟偷笑，對付這些營養不良的小子，肉包子的威力，威力絕倫。
抱怨的聲音沒有了，隻剩哼哧哼哧的喘氣聲。
摸了一程的黑路，天光降臨，河麵騰起水霧，露珠滴溜溜，似落非落。
眾人看清楚彼此的臉，一個個臉上全是汗。李晟將外衣脫掉，隻剩一件單衣，“老大，你蹲下一點兒。”
將衣服扔進背簍，這才是帶背簍的用意所在。有了李晟帶頭，一個個都開始脫衣服。山風一吹，涼颼颼的，無比愜意。
“現在開始跑了。”李晟當先朝著長橋集而去。
怎麽約束部下，是柳大將軍的責任，李晟可管不著，也不想管。十個人拿著衣服，覺得很累贅，都想扔到背簍裏去。
柳毅將背簍擱下，“周陌，你先背，大家輪流著來。你若是趕不上，那肉包子沒有，背簍也得歸你。”
少年們歡呼雀躍，將外衣都扔進背簍裏。周陌張大了嘴，看著一抹風兒跑著的人，唯有苦笑。
一件衣服，或許沒什麽，十二件湊在一起，就有些分量了。
周陌背起背簍，緊隨其後。他的年紀最大，也是唯一一個娶了婆姨的人，該承擔這樣的責任。
大約跑了大半個時辰，才出現在長橋集的外圍。一個個累成了狗，李晟的小腿都在打擺子，搖搖晃晃，隨時都要摔倒。這些少年們，頭發散亂，風一吹，那滋味，那酸爽，叫李晟涕淚橫流。
就不能好好洗頭，好好講衛生麽。
“你，你，你，都離我遠點兒。”
一個個的，像是看唐生肉一樣看著李晟。這些天，他們聽說，柳家，李晟能當半個家，上次的米麵，豬肉，都是他分的。
周陌抹了抹額上的汗水，“晟哥兒，你可不能耍賴。”
“瞧你們這點兒出息，跑不了的。”李晟捂著鼻子，咬牙往集市上走。自己這一身，也沒有多幹淨，估計年前洗個澡後，就再也沒有洗澡了吧。
咬牙往集市上走，一個個的，比乞丐都不如。乳酸淤積過多，接下來幾天，恐怕才是最痛苦的事情。
周陌最是幽怨，“毅哥兒，你可把我坑慘了，就我這樣，怎麽去犁田。”
柳毅白了他一眼，“大夥兒都還沒有怎麽犁田，你緩緩不就好了。這麽大人了，難道還怕媳婦。”
周陌露出凶惡的表情，“開玩笑，我會怕他她，一個婦道人家，還不是我說什麽，就是什麽。”
“可我為什麽老是聽見有人求饒的聲音。”
周陌急道，“周小兵，你居然聽牆角。”
周小兵住在周陌的隔壁，嘿嘿一笑，“這可不賴我，是你們的聲音太大了，我想不聽都難。”
少年們一陣轟然大笑，周陌紅著臉，回去之後，一定要把牆壁裏裏外外再糊上一次。
集市上冷冷清清的，有居民陸陸續續打開門。看著這些少年，有人善意地提醒，“小夥子，今天又不是這裏的集，明天才是。”
眾人又有些提心吊膽，劉長豐擔憂道，“今天不是集市，王家鋪子會不會沒做包子？”
少年們蜂擁地跑過街角，把柳毅和李晟甩在了後麵。
“累不累？”柳毅將李晟強行拉出來，這時候倒是真的擔心了。
李晟吐了吐舌頭，“我現在隻想躺著就不起來了。”用肉包子來誘導這些吃貨，跑的太遠了，回去才有些麻煩。
“你幹嘛要許給他們肉包子，他們敢不聽我的。”
李晟白了他一眼，“是，今天他們跟你來了，不給他們甜頭，那明天呢，他們還會跟著你？”
無利不起早，你要讓人跟你早起，不許些好處，除非是傻子才幹。
“可我們家······”
這是僅剩的兩百個銅板了，用光之後，一點兒活錢都沒有。若不是前兩天換來的米麵，這個時候，隻怕家裏的糧食早就告罄了。
“別擔心，我說了，你隻管當好你的將軍，其他的事兒，都不用你負責。你莫非忘了翁翁，他這一次去京城，可不是遊山玩水的。”柳太公是帶著使命而去的，一家的盼頭，全在他的身上。
也不知道柳太公會不會因此而打噴嚏，總是被自己的孫子念叨著。
少年們叫開了王家鋪子的門，一看睡眼惺忪的老板，就有些嗚呼哀哉。
“老板，你今天不會沒做包子麽。”
王老板揉了揉眼睛，看清楚圍門的少年，“今天又不是集市，我當然沒做包子了，這大家都是知道的。”
周小兵近乎於耍賴，“老板，我不管，我要吃肉包子，必須要吃肉包子。”
一群人蜂擁進入了王家鋪子的小店麵裏，讓王老板有些慌亂。
李晟擠了過去，“一個個的，成何體統。”柳毅橫了他們一眼，“都坐下。”
實在太累了，能坐一會兒都好。包子鋪老板認識李晟，“你是李丙家的小子？”
他們也許就隻認識李晟，李晟笑了笑，“沒錯，老板，有包子賣麽？”
“不用擔心，我們有錢。”將背簍的衣服一件件扔了出去，二百多個銅錢躺在底下，微微一晃，叮叮當當作響。
王老板再次強調，“我們家，就趕集的時候才賣包子，這十裏八鄉都是知道的啊。”
購買力隻有那麽大，也就趕集的時候，有人嚐嚐鮮。平時，吃早點兒的人都少，更別說買了。
看著一雙雙幽怨的眼神，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李晟回了一個笑臉，“能現做麽？”
王老板還是為難，“集市沒開，沒有新鮮的肉啊。”
“就沒有臘肉？”
王老板搖頭，這年頭，能儲上臘肉的人家，都算富裕的了。其他的，也就是逢連過節，吃上一頓肉。
李晟臉有些發白，“麵粉總有吧，你用些榨菜，做點素包子總行，價格？”
“價格減半，行了吧。”
數了十五個銅板，“四十個包子，每人一碗稀粥，夠了吧。”
王老板笑嗬嗬地將銅板收進櫃子裏，“好呢，你們稍等。”
兩口子生火熬粥，和麵弄餡兒，忙的好不快活。大堂裏的惡鬼，賣力地揉著腿，第一次長跑，可難受了。
“毅哥兒，你讓我們跑這麽遠，有什麽意思。還不如射箭，舞槍來的痛快。”
“那有什麽用，就那麽一把弓，一杆槍。還拉弓射箭，連槍都舞不圓，弓箭都拉不開。”
周陌道，“你瞎說，柳太公說有用，我爺爺也說有用。”
上一輩的經驗，對他們來說，堪比聖旨。柳毅就要把李晟的那套理論講解給他們聽，李晟插科打諢，“那你們學會了麽，敢不敢進山去打野豬。”
一個個的都慫了，李晟鄙視道，“老實跟你們說吧，我哥訓練你們，就是為了去打野豬，你們要是害怕的，明天就不用來了。”
不是從軍當兵，保家衛國麽，怎麽變成打野豬。“豬肉好吃吧，那野豬肉更好吃，就看你們有沒有那個膽子了。”
“晟哥，可不敢瞎說，那野豬可凶得很。”忙碌的王老板沒來由地提醒，李晟驕傲道，“我翁翁是當兵剿過匪的人，咱們柳家莊怎麽會怕一些野豬，你們說是不是？”
心裏害怕，也不能在外人麵前露怯，劉長豐大聲道，“就是，咱們柳家莊，可不怕野豬。毅哥兒，咱們練好了，就去山裏打野豬。”
一個個都流了口水，肉是稀缺資源，難得難得。
眾人也不哼，也不叫了，揉著雙腳，眼睛盯著冒氣的蒸籠，肚子卻叫個不停。
四十個包子，滿滿一盆，“老板，有袋子麽？”李晟從中撿出十六個，可不能給他們吃太飽，太飽了，回去不好辦。
“每個人兩個包子，一晚稀粥，老大，你來分。”從盆中抓出兩個包子，大口大口吃起來。包子入口，順著喉嚨咽下去，腹中一陣溫暖。
抓起包子，呼啦呼啦大吃起來，吃相一點兒都不雅觀。這個陣仗，把老板嚇得不行。這些貨要是吃自助餐，把人家店兒都能吃窮。
這個份量，對半大的小子，連個半飽都達不到。一群人眼巴巴盯著李晟旁邊的紙袋子，“晟哥兒，你說請我們吃肉包子，這包子可不過癮。”
打得什麽算盤，李晟當然清楚。“是我食言了，老板，你過來。”
王老板走過來，“什麽事兒？”“明天是長橋集的集市麽？”“是啊。”
王老板跟不上李晟的思維，李晟賊兮兮的，“那明天有肉包子了？”
王老板露出喜色，“你們明天還要來？”李晟數了三十個銅板，“五十個肉包子，明天要多買點肉，以後可能都要買了。”
這可是一筆大買賣，王老板的臉上露出笑意，忙碌的婆姨也喜笑顏開。老板娘讚歎道，“晟哥兒，你們家是不是發財了？”
李晟撓頭，“哦，老板娘這是什麽意思？”這話絕對不會空穴來風，王老板橫了她一眼，“有你什麽事兒，還不趕緊收拾了。”
柳毅也皺起眉頭，“有什麽不能說的？”劉長豐扯著脖子，“有人說晟哥兒的壞話！”
當麵議論人的長短，需要極大的勇氣，王老板開始收碗，“晟哥兒，都是一些風言風語，不必在乎。”
這些半大小子，頭腦容易發熱，惹出事兒來，王老板脫不了幹係。
柳家莊的少年們一片狐疑，李晟卻一門兒清。這些天，長橋集上的李家，跟萬友縣的陳家，便生嫌隙了吧，風言風語，也絕對是來源於此。
他們說的一半是對的，李晟這些銀子是從陳家和桂家得來的，卻是實打實的利益交換，誰都不吃虧。
沒有在李家吃飯，聆聽李老爺子的教誨，讓李家人生氣了。
這事兒啊，李晟感覺很棘手。這個時候，百善孝為先，若是連孝順都沒了，什麽事兒都幹不成。即便老人們不慈，你也不能不孝。
由著這些人在背後捅婁子，李晟也不放心。暫時在柳家莊種地，以後肯定會去萬友縣發展，少不了打交道。
李晟又不禁笑了笑，以前秉著吃虧是福的精神，現在自己的便宜，別人可休想占得了。
拿了我的，給我還回來，吃了我的，給我吐出了。
哦，他們剛吃了包子，那就等等慢慢還吧，李晟咧著嘴笑了笑，“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