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章 經濟窘困不誤學

李晟開始磨槍,槍是老槍,柳太公從軍中離開十年,這槍也閑置了十年。

槍的表麵有一層鐵鏽,要想發揮作用,就得磨槍,臨陣磨槍,不快也光。

這時代的軍人,都是軍戶,從文人轉成軍職的軍官,地位尊崇,其他拚命的,不過是丘八。柳太公大字不識一籮筐,當然屬於丘八的範疇。丘八能夠從軍中退下陣來,轉變成良民,應該有關係。

李晟估摸著,柳太公的關係,就是程國公。這位程國公,李晟完全不了解。柳太公既然會把鹽方獻給他,還有信心拿回報酬,這層關係,還是比較牢靠的。

一見李晟磨槍,柳母的麵色就不高興。她打心裏討厭戰爭,當年契國打得凶殘,大寧國大肆征兵,柳太公一去,讓他們孤兒寡母求活,那滋味實在太苦。

什麽功名馬上取,捐軀赴國難,都是鬼扯淡。做人啊,不就是要踏踏實實的麽,所以她看中老實巴交的李父。一個大兒子就夠讓人頭疼了,懂事的二兒子也來這一出,她忍不住憂慮。

“晟兒,你這是幹什麽?”

李晟懂柳母的擔心,“娘,你放心,我才不要去當兵。”開玩笑,你叫一個殺雞都要閉著眼睛,才能下刀的人去砍人,那還不如讓他去投河。

“那你磨槍幹什麽?”

“娘,我想去山裏看看。”

進山,同樣讓人擔心。春日萬物蘇,蘇醒的不光是草木花草,還有冬眠的野獸。有人遇到了熊瞎子,野狼,老虎。而野雞,野豬,野養,則很是常見。

柳家莊的莊戶進山,都是在柳太公的帶領之下,也不敢深入。前些年,山裏還出現了強盜。開陽縣的官軍剿滅了他們,誰知道有沒有漏網之魚。

李晟知道其中的凶險,這是一個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年代,山裏的資源必須要利用。

現在,莊民還能對付一些時日。在種子下地,到收獲的季節,還有幾個月,要撐過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柳太公若是能帶回一些銀子,可以解了燃眉之急。

這些銀子,李晟不打算用來無償周濟莊戶。要想發展,要想脫貧,啟動資金是必須的。曲轅犁換來的銀兩,算是他第一桶金,鹽方換來的,是第二桶金。

人生最困難的,就是擁有第一桶金,很多人空有抱負,沒有本金,最終折戟沉沙。

李晟這些資本,是用來發展的,不是用來當善人。這個時間,最好就是將莊子上的人整合起來。牛隻有一頭,犁隻有兩具,光靠人去刨土,效率很底下。人員閑置,得不到充分利用,造成了資源浪費,這讓李晟很是心痛。

可沒有辦法,他太小了,隻有十歲。莊上的老人,在種地這件事情,就連柳太公的麵子都不買,怎麽可能按李晟的想法去辦。

就連李父,都不怎麽聽李晟的,這不,說了先不犁田,一大早,就與老牛為伍,開始了耕作。

現在最聽李晟的,是柳昭和柳葉,連柳慧,對他都有些腹誹。

地位堪憂,說話沒人相信,李晟得盡快樹立自己的威信,這可不是一點兒小恩小惠能夠獲得的。

到下午的時候,他的左膀右臂回來了。兩個少年累得滿頭大汗,吳鐵柱挑著筐,柳毅背著背簍,腿肚子有些打顫。李晟迎了出去,“你們就不知道雇輛驢車回來。”

柳毅將背簍重重放下,“你又沒給我錢。”

是沒給他們錢,現在唱的是空城計,都是靠賒欠。李晟搖頭,“馬車行不是有一兩銀子押金麽?”

吳鐵柱將一兩銀子遞過來,“馬車行退了回來,不是我不想租,馬車行不肯租給我們。”

明白了,吳鐵柱機靈,馬車行的掌櫃想來喜歡。吳鐵柱辭職,讓馬車行的掌櫃不痛快,當然不肯租車給他們。

“你就不知道找別人幫忙,姑姑和表哥他們,就沒有幫你們麽?”

柳毅的臉色有些不好看,李晟更加納悶,不對呀,若是他們翻臉,是斷然不會給物資。這鐵鍁,鐵鎬的,都是上等品,桂家可沒有缺斤少兩。

“好了,鐵柱哥,你把被子拿進屋裏去,暫時就住在翁翁的房裏,翁翁回來後,我們再商量。”

報酬固然豐厚,能夠卷鋪蓋跟隨的人,可不僅僅是錢能夠籠絡得住的。

“阿毅,你去將爹爹叫回來,有其他事兒做,田就暫時不要犁了。”

柳毅往田裏走,碰到遊**的周陌,知道他打的什麽念頭,也樂得懶走幾步路,“周陌,去把我爹叫回來,牛和犁,歸你使用。”

周陌脫了鞋子,就往地裏跑,“叔,毅哥兒說了,讓你趕緊回去。”這隻勤勞的小蜜蜂,整天盯著牛和犁,一插空,就去耕地。

李父把韁繩一拋,“給你了,就周陌你勤快。”

卷了褲腿,就往岸上走。柳毅提著一雙水靴,“爹,你穿這個靴子吧。”李父洗掉腳上的泥,套上靴子。靴子有些冰腳,卻比不穿好太多。

這大兒子,也不隻是唯唯諾諾的樣子,=有許多自己的想法。

李父為此感到高興,三個兒子,可比自己有出息多了。青出於藍而青於藍,這足以讓前人感到安慰。

剛一到家,一張熱乎乎的餅子就遞了過來。李父擦了擦手,有些好奇地接過來,“這時候,是吃的什麽飯。”柳母白了他一眼,“給你,你就接著,兩個孩子辛苦了,又沒吃中飯,補的。”

吳鐵柱和柳毅吃的香甜,小米粥,烙餅,能填飽肚子。李晟可不在乎這些,要吃,大家都吃。

這是下午茶的時間,這個世界的人,一日三餐尚不可得,更何況下午茶。

吃過之後,李父,吳鐵柱,柳毅,李晟四人去砍樹。這些鐵鍁,鋤頭,需要圓木來做鋤柄。李父算半個木匠,這事情比較拿手。

能夠進山,李晟的心情是激**的。沿著小溪往上走,山林逐漸密集起來。山林裏很濕潤,陽光從枝葉裏折射下來。枯葉裏有一層新綠,植物的種子根莖,悶了一個冬天,抽出了新芽。

李晟就像是進了山的猴子,東看看,西看看。不是落後,就是超前,“晟兒,不要亂跑。”

撲棱棱,從草叢裏飛出十幾隻野雞,把李晟下了一跳。定眼一看,草叢裏還有花花綠綠的影子,是一些小的野雞。“下麵有小的,爹,我們去抓。”

“爹,這山裏哪裏有石頭呢?”

柳毅道,“你傻啊,大山,大山,這滿山都是石頭。”

李晟訝然,“好吧,哪裏能開采石頭。”

村裏的房子,都是土坯房,並沒有用到石頭。這山裏到處都是石頭,李晟知道。在沒有炸藥的情況,要采石就不是那麽容易的了。

“那處山穀裏,倒是有些石頭可以開采。這你要問你翁翁,這座山裏,就沒有他不熟悉的。”

柳太公回鄉之後,有大部分時間,就在這茫茫群山裏,也不知道搗鼓的什麽。

李晟隻得歎氣,現狀是,自己要幹成什麽事兒,必須要柳太公同意。一切,都隻能等柳太公回來之後再說。

新打製的鋤頭,很是鋒利,李父安好了鋤頭,試著揮了揮,感覺很好。“晟兒,這麽好的鐵,隻怕要很多銀子吧。”他都為桂鐵匠感到擔憂,這樣無條件相信自己家,還真是壓力山大。

做生意的人,必須要有做生意的頭腦,不能隻進不出,長遠目標很重要。

一個能從《齊民要術》上更新犁具的小子,誰知道以後還有什麽手段。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李晟解釋道,“爹,你想要馬兒跑,當然要給它吃草。這工具好了,是不是更好鋤地。”

是這麽個道理,若不是天象不好,有了這些步驟,就能夠過一個豐收年。

“爹,我想雇傭一些人挖池塘,你看怎麽樣?”

李父皺眉,“晟兒,挖池塘是好事兒,可是根本就蓄不上水,沒什麽用。”

山石是鬆軟的,當然蓄不上水。隻要用水泥糊上厚厚的一層,就能夠蓄水。“爹,你不用擔心,我有辦法蓄水,先把池塘給挖出來。這個天兒,他們閑著也是閑著,我給工錢。”

柳母笑道,“錢在你手裏,就是留不住。”

生產資料,製約了發展。要想提高生產力,就必須想其他辦法。“挖池塘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兒。”若是挖個小水坑,用不了多少力氣。可要是修一個可以灌溉上百裏田地的水池,那工程就大了。

若不是人們信誓旦旦地說,溪河到了夏季會幹涸,他還真不相信。這麽大一條河,說幹了,就幹了,得旱成什麽樣子去了。

“我知道,慢慢挖唄,隻要在幹旱之前,蓄上水就行了。”

李父和柳母相顧一看,搖了搖頭,從起死回生以後,越來越不理解這個兒子了。柳毅倒是對李晟不服氣,“你就隻有一兩銀子,能請多少人?”

“你錯了,這一兩銀子,可不是為了付工錢,工錢的事兒,先欠著,鐵柱哥,你會記賬麽?”

“學過算術,不是很精通。”“那你就跟我,先試試手,以後好外放出去管事兒。”

柳家莊的人,還需要觀察觀察,究竟該怎麽用。李晟可不會傻傻地隻做一個農戶,士農工商,商人的地位是最低的,可是沒有商人,絕對不會富裕。

現在是良農,以後柳昭出仕,就是官宦之間,可不能讓商賈的身份上了身。這樣倒不錯,柳毅去做將軍;柳昭當大官,李晟呢,沒什麽追求,好好管理莊子,優哉遊哉,照顧好家人就行了。

吳鐵柱勝在機靈勤快,稍加培養,應該可以重用。

前世的時候,李晟就是一個地地道道的打工仔,沒有任何管理經驗,這東西,還需要學習。若是穿越一個經濟學家,銀行家,國際精英,可能翻手之間,就將這個狀況改變。李晟不行,他隻能老老實實種地,積累經驗。

古人愚昧落後一些,但誰都不能小瞧他們的智慧。

生活就是一個不斷學習的過程,誰都不可能是完人。

“這一兩銀子,是給先生的束脩錢,我想了想,離下半年還有好幾個月,可不能耽擱了,娘,你覺得如何?”

柳母很是高興,“好啊,晟兒你去讀書,一定會有出息的。”

李晟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娘,你搞錯了,是阿昭去。我自己學問都這麽厲害了,要是再去讀書,讀書人還有活路麽?”

李父給了李晟一下,“就這麽一點兒成就,就拽起來了。”

柳昭眼睛很亮,他希望去讀書,“哥,你先去,我等一等,你放學回來教我。”

李晟搖頭,“不,哥就是猴子的性子,哪裏坐的住,阿昭你穩重些,正好讀書。不許反對,明天我就送你去,以後放學後,你可要回來教哥哥。”

他是打定主意不要去讀書,至於考個童生,秀才,靠點兒死記硬背的功底,勉強可以。在往上,就需要靈性了。文言文就不是現代人擅長的事兒,環境才是語言最好的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