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 來到縣城姑母家

李父逃離長橋鎮以後,對李晟抱怨道,“兒子,這八字都還沒有一撇,現在就放出話來,到時候,不是讓別人看了笑話麽?”

李晟摟著李父的脖子,“爹,你不信我啊。你看四叔,真懶,你難道就不想幫幫二伯。”

這麽老實的人,應該有福祉,怎麽能讓人這麽欺負呢。李父道,“這家裏,也就二哥和你姑姑跟我親近。”做主的是李老爺子,當初李父結婚的時候,可是淨身出戶,連一兩套新衣都沒有,摳成什麽樣子了。

“當然該幫。”那時候從李家帶出的唯一東西,就是二嫂抽空做的兩雙襪底,聽說後來,還被家裏的人罵了好久一段時間。

以李父這般老實的性子,是做不出割袍斷袖,恩斷義絕來的。李晟不禁笑了笑,等柳昭考上了學,那時候倒讓他們好好後悔一下子。其實也用不了那麽久,等這個秋收之後,這些人該後悔的,就要後悔。

“那不就得了,我讓二伯來幫我們修房子,到時候好照顧下二伯呀。爹,說到底,你是不相信我呢,還是不相信翁翁。”

李父道,“都相信的。”

“那不就結了。”

兩個人又走了約莫一個時辰,在路上吃了午飯。近未時的時候,到達了萬友縣。這個時候的縣城,不是很大,修有城牆,在城外是一些良田。這縣城在溪河的上遊,溪河從裏麵穿過去。這就跟以前的古鎮一個樣子,有往來的馬車進出城門。

城門上有衙門的衙役守衛,進城費倒是沒有。街道並不擁擠,小販,雜貨鋪子,吆喝聲,叫賣聲,此起彼伏。有賣菜的,賣肉的,賣魚的,賣種子的,賣吃食的,令李晟眼前一亮的,是那些小雞和小鴨子。可惜手裏沒有餘錢,要是有,一定要掃**一空。

李父轉過街角,看到了一家鐵匠鋪子,就要往裏麵走。李晟道,“爹,你放我下來。”李父拉著他,深怕他走丟了,“爹,咱們先去姑姑家,買點東西,可不能空手去。”

臨走前,柳母給了一百文錢。柳父點頭,買了一壺酒,一包糖,然後往李重香的家裏去。

姑姑家開了一間雜貨鋪,裏麵的年輕人從裏麵跑出來,“三舅,你來了,快請進。”李晟幾乎忘了這個人叫什麽,印象中,從來沒有見過。年輕人將他們熱情地迎接進去,“桂靈,三舅來了,快上茶。”

一個婦人打扮的姑娘走出來,提著茶壺,斟上一杯茶。看這家具擺設,姑姑家確實有些家底。

李晟好奇道,“爹,這位哥哥是······”還沒等李父介紹,那年輕人就自我介紹,“我是你表哥,陳從英呀,讓我猜猜,你一定是李晟表弟。”

這有什麽好猜的,李父跟李家人來往,獨獨帶著李晟一個。柳毅他們,或許根本就不知道有這些親人。李晟行禮道,“表哥好,表嫂好。”他小大人的模樣逗得他們哈哈大笑。

李父問道,“從英,你爹爹呢?”李從英道,“爹爹進貨出遠門去了,三舅這次來,是為了什麽事兒?”“就是想打造一副犁具,可······”

李父的心太實誠,就打算說沒錢的實話,李晟連忙接著話茬,“可是我們這犁,跟以往的不同,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打造出來?”

桂靈道,“哦,是怎麽樣的一幅犁,可不可以給我看看。”李晟點頭,李父將那張草圖拿出來,遞給了桂靈。她看了看,“這犁,弧度大了些,這個把手彎曲了些,就是不知道有什麽用?”

“表嫂,你真是懂哎,這麽一彎,就可以大大的省力。”桂靈想了想,“小晟,這圖是你畫的。”李父笑了笑,“都是他自己瞎捉摸的,為了不打消他的積極性,我才來試一試。”

李晟不服了,“我是從《齊民要術》上學來的。”陳從英訝異,“表弟,你看得懂《齊民要術》?”桂英拿起一本賬本,“小晟,你看這寫的什麽?”

這是要考我的節奏啊,李晟仔細看了看,念道,“泰安二年,售狼毫筆,兩支,得錢三百七十文······”

古人記賬就是麻煩,陳從英睜大眼睛,“三舅,小晟進過學?”李晟答話道,“學過。”桂英道,“夫君,今日咱們就關門了吧,帶三舅先去我們家,然後再回家去。”

李父忙說使不得,這對年輕人硬是熱情,李晟卻問道,“表哥,這萬友縣裏,哪家鐵鋪口碑最好?”

陳從英笑道,其後指了指桂英,“你嫂嫂家的鐵匠鋪子最好。”李晟愕然,這既然是親戚,空手套白狼,可不好使用了,不禁犯了愁。李父又要坦白,李晟忙拉著他,“爹爹,我走累了,你背我。”

李父愕然,這一路他根本就沒有走過,見李晟眨著小眼睛,趕忙將他背起來。桂靈道,“夫君,你先帶三舅他們回去。三舅,這圖紙,我給爹爹送去,這犁,明天就能夠打好。”陳從英點頭,“夫人,你回來的時候,買點兒菜,我先帶三舅回去了。”

李晟想想也好,這犁的生意,便宜了親戚,總比便宜外人來的好。況且這表哥和表嫂都是良善之人,哪裏有李家人的刻薄。

沒走多久,到了一處宅院,有一個跟柳毅一般大的孩子出來道,“哥,你今天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陳從英道,“你小子不去讀書,在這兒瞎晃什麽。”“哥,你還不興我偷偷懶麽,哦,這是三舅,去年你成親的時候來過的。”陳從安拱手行禮,“三舅好。”

看樣子,陳家人很是有教養,李晟甜甜道,“表哥好。”李父看著陳從安,拿柳毅來比一比,就有些自卑,可是想到背上的李晟,才有些笑容。“聽說安哥兒都是童生了,姐姐也真是的,也不擺酒慶賀一下。”門內傳來一個聲音,“就別誇他了,再誇,就要翹上天去了。”

從內裏出來一個婦人,跟李父有些相像,“三弟,來,快進來坐。”陳家的環境確實比他們都好,聽說奶奶總喜歡到縣裏姑姑家來做客,看來傳言不假。姑姑倒著茶,“二弟,你平時也不來走走,莫非姐姐有什麽地方得罪你了。”李父汗顏,“姐姐,去年從英成親,我不是來過了麽?”

“你呀你,當年爹娘他們對不起你,姐姐可不曾虧待你吧。柳眉這些年,竟也不來看我?”李父的眼裏突然掛著熱淚,一肚子委屈,又對這位姐姐很是感念。李晟坐在李父身邊,“爹,你哭什麽呀,我們又不靠他們。”陳重香詫異地看了李晟一眼,李晟連忙行禮,“姑姑好。”

門口一個女孩,還有一個婦人,女孩跑進來,“娘,他們是誰?”陳重香介紹道,“這是你三舅,這個是李晟表弟。”小丫頭也很懂禮,“三舅好。”“吳媽,您去做飯吧,今天有客人。”“知道了,夫人。”陳家還用的上幾個仆人,李晟從陳重香眼裏看到了精明。

大人們自然是認真攀談起來,李晟表麵上裝著貪玩,實際上在認真聽。陳重香有四個孩子,老大陳從英,已成親,老二陳從梅,已出嫁。剛剛那少年,叫陳從安,現在是童生。這個丫頭,叫陳從琴,今年九歲。姑父陳方文,是一個商人,經營一家雜貨鋪。在城外有三十畝地,佃給佃戶種,收四成糧,比正常水平少要了一成。

李重香道,“你放心,桂靈父親的手藝好著呢,你那犁一定給你做好的。”桂靈從屋外走進來,笑道,“還是娘知道的清楚,咱們這個小表弟,還很是懷疑呢。”

李晟故作無辜,“表嫂,有嘛,我可是什麽都沒有說。”桂靈道,“娘啊,你可不知道,咱們這個小表弟,還識字呢。”

陳重香有些興趣,“晟兒進過學?”

李父這次說了實話,聲淚俱下,李晟遊河偷學的悲催事跡催人淚下,“晟兒還做過詩呢,叫《詠鵝》,來,念給姑姑聽。”

這些人都很是期待,李晟一撅嘴,“這裏都沒有鵝,哦,外麵有柳樹,《詠柳》行不行?”

陳從安道,“好,小表弟,你且念來。”無恥的文抄夫又開始了,“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絛。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

陳從安,愕然,震驚,然後顫抖,接著慌亂地去拿執筆,將這首詩抄下來。一家人不解地看著他,陳從英道,“弟弟,你這是幹嘛。”陳從安道,“小表弟,你再念一遍。”李晟皺著眉頭,“表哥,我,我記不得了。”

眾人無語,陳從安卻將詩詞記了下來,目光灼灼,“表弟,要不你就留在萬友縣進學,怎麽樣?”

李重香咳嗽了一下,若是開了這個例子,豈不是把李家都要得罪慘了。蝦米,又讓我讀書,還是這麽遠的萬友縣,李晟頓時眼淚汪汪,“爹,我不要。”

陳從英道,“好了,晚膳好了,我們吃飯吧。”這一打岔,倒是化解了尷尬,這頓飯,可以說是重生之後吃的最好的一頓,可遠沒有前天的晚飯香甜。吃完飯,陳重香就安排他們歇息了,李父趕了路,有些累,很快就沉沉睡去。

陳家人卻沒有睡,四個人坐在客廳。李重香有些生氣,“從安,你今天怎麽了,要是你那大舅和四舅,隻怕打蛇就上棍了。還有,你讓李晟來我們家裏,那大房、四房不是都要嚷嚷了,到時候我們怎麽辦?”陳從英道,“從安,你這確實欠考慮了些。”

陳從安拿起那首詩,“娘,你知道這首詩,有多大的才情麽,恐怕我們夫子都不能做出來。”桂靈道,“這晟哥兒,的確很聰慧,今天那圖紙,我爹爹一看,就覺得很有用。”陳重香問道,“什麽圖紙?

“娘,那是一副新犁的圖紙,是晟哥兒看了《齊民要術》,自己琢磨出來的。”

陳從安道,“娘,咱們這些舅舅,也就二舅和三舅值得交往,那兩個,你自己還不清楚麽?”顯然,陳重香成親的時候,也不是很愉快。“好了,你們不要瞎管這些,不管他們哪一房出了人才,我做姑姑的都高興。先前為了婚事,還拒絕了你外婆,這要是亂來,鬧得不好看。”

母親發了話了,孩子們也不好說什麽。

第二天早晨,吳媽送了稀粥和煮雞蛋。李晟心下感慨,這又是穿越而來,第一次吃早餐。李父卻十分擔憂,他們錢都沒有帶。這犁做好了,沒有錢,那人可就丟大發了。“爹,我昨天交代你的,你可記好了。”李父點點頭,“為父知道了。”

桂靈帶著他們去桂家鐵鋪,李重香也跟上來。李晟看了看那犁,跟圖紙上畫的幾乎一樣,這精壯的桂鐵匠,確實有些好手藝。李父卻有些吞吞吐吐,交代的事兒,有些說不出口。李晟道,“桂伯伯,我要先試一試,這犁結不結實。”

桂鐵匠的臉,立馬就垮下來了。李重香和桂靈的神色也不好看,李父更是十分尷尬。

“小娃娃,你要怎麽試?”李晟道,“這城外就是農田,隨便找一家耕田的人,試一試我們的犁,不就清楚了。”桂鐵匠點頭,單手就將這犁扛在了肩膀上,出了鐵匠鋪子,就往城外而去。

這個世界,永遠不乏好奇之人,“桂鐵匠這是幹什麽,扛著一副犁。”“呀,你們看,這犁的把手怎麽是彎的。”“我知道了,是想試試,這新犁有沒有用。”

“呀,趕緊跟上。”

這時代,也不缺乏湊熱鬧的人,不多時,後麵就跟著一大群人。李晟點點頭,還真是跟想象中的一樣。這春寒料峭的,桂鐵匠光著膀子,扛著犁,本身就夠新鮮了。這不,根本不用去宣傳,自然而然就有這些“媒介”來傳播了。李晟偷笑,人越多越好,到時候,這桂鐵匠接了好多生意,就不得不大方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