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

手足 五十四

郝靚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稍安勿躁,耐心等待,會有人比她更沉不住氣。等到晚上八點多的時候,電話果然響了,郝靚搶在劉苗苗之前接了電話,不出所料是單爾信,他很直接地吩咐:“來我這邊一趟。”

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啊!他以為自己是誰?郝靚非常想立刻翻臉,可瞄到靜靜觀察自己的劉苗苗,她還是在掛了電話後擠出了一個笑臉:“英子姐約我出去散散步,我們可能會聊會兒天,晚點回來,苗苗姐累了就先休息。”

出門後郝靚並不敢直接去找單爾信,而是去隔壁叫了張英子:“英子姐,我晚上吃多了,陪我出去走走吧。”

“瞧你那點兒出息,就食堂那些豬食你還能吃多?”張英子一邊嘲笑鄙視她,一邊順了一包話梅出門,丟給郝靚一顆:“吃吧,消消食。”

其實D大隊的飯菜不算豬食,因為豬不會天天大魚大肉,基地的訓練很消耗體力,飯菜的熱量也盡量往高了整,隻是大師傅做的不精致。像張英子這種吃零食長大無比嘴刁的人便無法忍受,郝靚隻是覺得有點膩,別的都還好,她適應能力一向不錯,從南到北,從黃庭的私家菜到食堂的大鍋飯,她都能吃出其獨特的風味?。

不過吃顆話梅解解油膩也是不錯的。

於是郝靚一邊嚼著自己去超市買的話梅,一邊感謝著張英子的大恩大德,兩人在樓下溜了兩圈,郝靚狀似無意地提到:“今天朱隊長說要和李白通宵研討訓練方案,你說他們這些特種兵出身的是不是都特能熬夜啊?”

張英子愣了一下,臉色有些發黑:“老朱對你說的嗎?哼!還不是靠抽煙提神。就朱海峰那個老煙槍,據說一夜能抽兩包。”

郝靚點點頭:“是啊,朱隊長是抽的挺凶,可是李隊長好像不抽煙,不曉得為什麽?”今天沒能碰見朱海峰,消息來源自然不會是他,可是為了避免刺激張英子的神經,這點小小的誤導應該不算什麽,郝靚默默為自己的人品辯護。

“他肺部受過傷,不能抽煙,而且身為王牌狙擊手,抽煙對眼睛也有傷害。”張英子的臉又黑了一些,她停在原地不動,表情開始糾結。

“這樣啊,那李隊長可太可憐了,聽說二手煙比直接抽煙傷害還大。”郝靚搖搖頭,以有限的語言表達了對青蓮居士小白同誌無限的同情。

張英子忽然抬頭,臉色徹底黑了,她無比堅定地看著郝靚,將一整包話梅都塞給她:“妹子,你自己溜吧,溜不動了就吃話梅,姐還有事,先走一步。”

郝靚接過話梅慢慢咬著,表麵淡定,內心沉痛:李白啊李白,你說就衝你用那麽多種髒話招呼我,我也不能輕易放過你不是?

輕悄悄地來到單爾信門口,她剛站定正打算敲門,門就從裏麵打開了,下一秒鍾她被拉進屋,關門,摁在牆上,炙熱的吻迎麵而來。

“哎呀,你真咬啊!”單爾信立刻放開她,絲絲呼痛,伸出舌頭舔了一下手背,一道明顯的血跡。

再看看郝靚的神色,平靜無波,眼裏卻閃著冷意,單爾信如當頭被澆下一盆冷水,燥熱全消,帶些忐忑地問:“怎麽了?”難道是因為劉苗苗?不應該啊,除了當她麵的那晚,他可從來不曾回應過什麽,一直避嫌避的比水都清,況且她那天明明表現的全不在意,害自己回來內傷很久,運功多日才療傷完畢的。

“李白知道了?”郝靚冷冷地看著他。

有些出乎意料,單爾信愣了一下才道:“他早就知道了啊。”

郝靚臉色更冷:“單爾信,你行!我不知道你是怎麽進的保密單位,連這事都要和人說,你是低級無聊啊?還是有嘴無腦啊?”

劈頭蓋臉的,單爾信被她說的也動了怒,郝靚冷若冰霜的一張臉更是讓他看了心裏發堵,想也不想便還口:“我怎麽低級無聊了?我們有什麽見不得人的?睡都睡過了,你還不讓我說啊!”

郝靚感覺腦子裏有根弦,轟的一下子斷了,紅了眼睛罵道:“單爾信,你無恥!你簡直令人惡心!”

單爾信臉也黑了,肝火上升,嘴裏的話便不受控製:“我惡心?我是強迫你了還是怎麽你了,老子衣服還是你給脫的呢!享受完了又裝聖女啊,現在罵我惡心了?”

郝靚雙目噙淚,怒向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想也不想便一個巴掌甩了過去,清脆的聲音傳來的時候,兩人都愣住了。

一個是生平第一次給人巴掌。

一個是生平第一次被打巴掌。

單爾信行動支隊特種兵出身,什麽痛苦沒有忍受過,這點疼對他來說算不了什麽,可他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烙鐵烙過一樣,讓他整個人都沸騰了。

“你!”下意識地,他揪起郝靚的領子,幾乎把她提的雙腳離了地。郝靚盡力維持麵上的鎮靜,心裏卻擂鼓一般猛跳。

剛才衝動之下沒考慮後果,個性使然她也沒有打了就跑,現在意識回歸,看著單爾信野獸般充血的雙眼,她才感受到懼意。

他是什麽人?參加過國際特種兵大賽並獲獎的人,這些天那些軍人的訓練她也不是沒見識過,以單爾信的體能和身手,毫不誇張地說,一個指頭就能要她的命。

不說他怎麽折磨她了,就照原樣回一個巴掌,她相信自己都無法承受,怎麽就那麽衝動了呢?是他這段時間千方百計的接近,溫柔小意的討好,還有近乎寵溺的關愛,讓她忘乎所以了?真把他當成一個可以隨意撥弄的大貓。

而她忘了,這大貓其實是有獠牙的,傳聞中,他的脾氣還不好,非常非常不好!

如果被單爾信一巴掌打死打殘,郝靚確定自己是會有遺憾的,死於愚蠢,實在不是郝家人會做的事情,她的列祖列宗不會饒恕她!

想到這裏,郝靚猛然睜開眼睛,直視著單爾信:“你不能打我!”

單爾信先是一愣,接著眼裏凶光更甚,似乎怒極反笑,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在問:“為什麽,說說理由?”

“首先,打人是不對的,我先打了你是我不對,你如果也動手,受害者就變成傷害者,你是男人,有理也會變無理。”郝靚貌似推心置腹地為他考慮。

而單爾信的臉色越發陰沉,卻不說話。

郝靚隻得硬著頭皮繼續道:“其次,我每天都要給士兵們上課,你要是打了我的臉,第一時間就會有人發現,這是在D軍區,朱隊長不可能一手遮天,捅出去肯定對你的前途有惡劣影響。”

單爾信的臉色絲毫沒有好轉,卻冷冷地說了一句:“然後呢?”

郝靚一閉眼一橫心,幹脆道:“你那力度自己可能不覺得,要是打我臉上,說不定就把我打死打殘了,死了還好說,萬一我要是傻了殘了,非得賴你一輩子不可!”

沒想到這回單爾信反而又笑了,隻是那笑容怎麽看怎麽像獰笑,他還是咬著牙問:“所以呢?”

郝靚盡量穩住心神:“所以,你還是別打我臉了,要打就打別的地方,”看了單爾信一眼,沒有暴起的跡象才敢接著道“最好也別打太重,不然,同樣會發生上述問題。”

單爾信提著她領子的手鬆開了,郝靚剛剛喘了口氣,隻聽他接著又道:“那你想讓我打什麽地方?”

郝靚氣還沒喘勻,心又提了起來,他還真的要打啊!自己渾身上下肉最厚最沒有危險的地方,卻不好意思開口,可如果打別處,看看他那雙骨節分明充滿力度的手,怎麽想怎麽要命,郝靚愁腸百結正想著幹脆就拉下臉直說讓他打屁股得了。

單爾信忽然涼涼地道:“記得你以前建議我去天橋賣藝,我沒事就試了一下,發現手劈一塊磚還是沒有問題的。”

郝靚下意識地就去摸自己屁股,有磚頭禁打嗎?答案顯而易見,逼到極處,郝靚再也顧不上麵子,好女不吃眼前虧,她哭喪著臉道:“咱別打了行嗎?我去自首,接受處分。”大不了讓她卷鋪蓋走人,她還回警局做她的小譯員,再不和這些恐怖分子摻合在一起!

單爾信冷笑:“你覺得什麽處分能抵得過我挨的這一巴掌?”

郝靚看看他的臉,因為膚色較暗,燈光也較暗,幾乎看不出什麽痕跡,這樣的傷說出去都是笑話吧?即使她真自首,恐怕丟人的也是單爾信,也沒法對她重罰,顯然無法平定單二爺的怒氣。

就算找借口,又能找別的什麽理由呢?由於大家的出色表現,朱海峰這兩天意氣風發,肯定不會因為小事大動幹戈處罰自己人,看來公了是行不通了。

郝靚認命地歎口氣:“咱們私了,什麽條件你說吧。”

單爾信冷冷地看著她,半晌才開口:“算你識相,肉債肉償,過來服侍你家小爺。”

郝靚一口氣沒上來,險些背過氣去,怒目而視:“你還有臉說?我問你,你憑什麽把我們的事告訴李白!”豁出去了,有些事是底線,不能碰,有些東西像水晶,晶瑩透明,卻寧折不彎。

單爾信又怒了:“我三年前就告訴他了,你現在阻止不覺得晚了嗎?”

郝靚一愣,立刻問:“你告訴他什麽了?”

單爾信更怒:“你以為我告訴他什麽了?我他媽三年前和他住一個宿舍,做夢叫你名字被他聽到了,我就告訴他我喜歡你,我喜歡的人叫郝靚,怎麽了?”

郝靚張口結舌,半天才發出聲音:“隻有這些?”

單爾信用看白癡的眼神看著她:“當然不止。”

郝靚的心又提起:“還有什麽?”

“你來A大隊之後,他問我你是不是那個郝靚,我說是,是哥們兒的就別搗亂。”單爾信仍是冷聲解釋,帶些諷刺和試探地看著她:“你對這個反應這麽大,還有什麽別的想法?”

察覺到單爾信刀子般銳利的眼光在自己臉上一寸寸的刮過,郝靚欲哭無淚,這誤會有點大條了。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她不敢讓他胡亂誤解,趕緊道:“您老人家都讓我頭疼死了,我還能有什麽別的想法?何況是李白那個大騷包!我躲還來不及。我就是怕咱們的事現在曝光了影響不好!”

聽到李白被罵,單爾信臉色稍緩,語氣卻還強硬:“有什麽不好,你想出爾反爾?”他被逼的旋轉木馬都坐了,卻還是成了沒有名分的地下情夫,他冤不冤啊!

郝靚的臉又垮下來:“咱們不是說好了等我借調結束再公開嗎?現在公開咱倆都會被人當猴戲耍。”基地的生活單調又無聊,一點風吹草動都會被人無限放大津津樂道,比如李白同誌的緋聞。其實在部隊這種作風問題很要命的地方,他再風流能風流到哪兒去啊,最多和人多說幾句話,現在以訛傳訛,他都成情場浪子了。

如果占據另一半女性芳心的單爾信傳出的不僅僅是緋聞,而是宣告名草有主,那還不得炸了鍋,他自己不怕,她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因此郝靚千哄萬哄才哄得他答應暫時保密,為此還做了割地賠款的事,單爾信雖然不樂意,到底也答應了。而郝靚一向認為他是守諾的人,加上誤會了他對李白泄密的內容,才在一瞬間怒火滔天。

“我說,你剛才到底以為我對他說了什麽,生氣成那個樣子?”單爾信聲音裏仍帶著怒意,卻恢複了理智,他開始抽絲剝繭地分析問題。

郝靚心裏一驚,麵上卻可憐巴巴又帶著關切地湊上去,嗬嗬幹笑著:“對不起啊,剛才打疼了沒有,我再也不敢了,真的,我發誓!要不我給你吹吹吧?”

單爾信不為所動,側臉避開她伸過來的爪子,厲聲吐了一個字:“說!”

在剛才意識到單爾信其實並不是好脾氣的大貓之後,郝靚再次感覺到,這個人其實也很理智,頭腦清晰目的明確,相當的不好糊弄。

不過,事實讓她怎麽說出口呢?

“我剛才碰見李白,那家夥不是好人,故意誤導我。”郝靚想了想,決定進一步降低自己的人品禍水東引,畢竟單爾信說過他打不過李白不是嗎?

“誤導你什麽?”單爾信盯著她,追問不放。

郝靚咬著嘴唇,用楚楚可憐的眼神示意:你明明懂的啊,具體就別讓我開口了!內心卻無比窩火——單爾信,你就裝吧,我就不信你猜不出來!

單爾信卻不為所動,麵無表情地告訴她:我就是不懂!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麵對著懂裝不懂的大爺,郝靚隻能還打哀兵牌:“他話說的很曖昧,我以為,我以為你把我們看電影那晚的事告訴他了。”畢竟是女孩子,她也隻肯說到這一步了。

不過也不能怪郝靚誤解,她大學時的室友,在和男友發生過親密關係之後,很快就傳的盡人皆知,那男生之所以到處散播,原因很直白也很氣人。

因為在警大男女比例懸殊,幾乎每一個外形過得去的女生,都有無數餓狼般的男生環伺。宣告和女朋友上了床,從“雄性”一方麵的原因來說,就像小狗撒尿,劃定地盤——這個“雌性”的交|配權已經歸我了;而從“男人”這方麵來說,則顯示出:哥們兒厲害吧?這麽漂亮的妞兒都被我搞到手了,你們還不趕緊崇拜我?還有另一方麵的因素,則是逼得這個女生輕易不能離開他,意思是:你都是我的人了,人盡皆知,不管發生什麽事你都得嫁給我,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就認命吧!

那個室友也是很好強的一個女生,和男友兩人才貌相當門當戶對,感情更是蜜裏調油,但兩人來自不同的城市,卻都是獨生子女,唯一不和諧的問題就是畢業後該回誰的家鄉。

最後男生一招釜底抽薪,本以為可以娶媳婦進門,卻沒想到碰上一個寧折不彎的,女生掙紮了很久之後還是和他分了手,回到自己父母身邊,卻因為自尊以及名聲問題,再不和同學們聯係。

男生也很失意,消沉了很久,不停地托人打聽女生的情況,畢業後更是一度打算跟著女生回她的家鄉,最後被父母親自來到學校阻止了。當時很多人不能理解那女生的做法,覺得既然都這樣了,人家也是為了和你在一起,沒打算不負責任,怎麽就不能原諒呢?

郝靚卻覺得自己可以理解,盡管她覺得自己一點也不強勢,不女權主義。

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需求,需要別人的尊重,尤其是來自於你重要的人。如果一個人根本不尊重你,不重視你的名聲、利益和你珍惜的東西,那麽不管他的目的是什麽,他都不是真的愛你,至少這種愛她不稀罕。

也因此,當時誤解以後她才會有那麽大的反應,直覺的,她認為單爾信不應該這樣做,他老大不小,又不是男生當時那二十郎當歲的年紀。

終於,用目光把她從頭到腳刮了無數遍之後,單爾信終於錯開了眼神,大馬金刀地往旁邊床上一坐,喝令她:“過來!”

“幹什麽?”抹了把冷汗鬆口氣的郝靚下意識地就反問。

“還債!肉債肉償!”單爾信瞪眼,顯示他餘怒未消。郝靚覺得自己再次精分了,內心無比糾結憤怒,恨不得撲上去再打他一頓扭頭就走,麵上卻絲毫不敢表露出來,反而不得不順從地走上前。

想想今晚幹的事,先是咬了他一口見血的,然後又補上一巴掌,她什麽時候變這麽潑辣了?更要命的是,最後還是她理虧,不說別的,良心上都過不去。

來硬的拚不過人家,那就來軟的,色誘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郝靚感覺自己繼人品下浮之後,道德底線也一降再降。

隻是這位爺黑麵判官神似的往這兒一坐,橫眉怒目的,讓她如何下手呢?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這章夠肥吧?過癮嗎?我快和郝靚一樣吐血了。所以下章後天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