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汗馬功勞
“阿野,你說什麽?”
身著綠襦裙白布衫的桃李年華女子,輕問白衣年輕男子。
“沒什麽,柔姐。”丁野搖頭。
醜人已死,衛國將軍也不過是一介虛名。
他從二十一世紀盜取敵國機密被圍剿,逃殺途中穿越而來,這一世沙場火海死裏逃生。
賺了!
餘下時光,他要好好享受這自在人生。
不被功名利祿所擾,鹹魚躺平豈不快哉。
“柔姐,我們回去吧。”
趙柔點頭,握住丁野剛新生出嫩肉的手掌。
其實此舉十分不當,但想到兩人關係,趙柔也不在忐忑,安然攙扶丁野慢慢回丁府。
丁家乃隆通縣富商,祖先曾是大戶人家的馬夫,娶妻生子後養馬為生,經曆代經營,成了大安赫赫有名的牧馬大戶。
大安戰馬一半以上,出自丁家。
“姐,父親真的能請動太傅來丁家做客嗎?”
“丁順,太傅已辭官歸鄉多年,現在是隆通書院山長,我們要稱先生知道嗎?”
丁野和趙柔還沒進府,丁順和丁棠說話聲音已傳入耳內。
丁野抿唇,他這對同父異母弟妹,竟在府門前談論曾經的國家正一品官員。
還是一如既往的沒腦子。
“知道了,姐。”丁順聲音由遠及近。
“我到府門外迎接先生,定會給他留下好印象,收入隆通書院,啊,誰啊,走路不長眼。”
丁順捂額抬眼,身高八尺,劍眉星眸,半麵蒼白半麵黝黑的丁野站於眼前,麵色頓時一白。
“丁野,你幹嘛要嚇小順?”
丁棠將丁順拉至身後,怒視目前的陰陽鬼。
丁野怔楞,他貌似什麽都沒做,怎麽就嚇著丁順那小鬼了?
“我怎麽嚇他了?”
“你站在這裏,就是驚嚇。”丁棠尖聲應道。
她永遠都記得,三月前的晚上,丁野體無完膚,雙手皮開肉綻,奄奄一息扒開府門的景象。
那雙已見骨的血手如今想起,還曆曆在目。
丁棠忍不住渾身一顫,目光更加憤怒盯著丁野。
“不要以為,你搶先出現府門口迎接顧先生,就能搶了小順入隆通書院的名額。”
“丁野也不看看你的樣子,臉色跟鬼一樣,同樣是當兵入伍,衛國將軍英勇殺敵,建靈廟,你卻寸功未立,還弄成這副鬼樣子,你不覺得慚愧嗎?”
“不覺慚愧。”丁野淡然道。
他問心無愧,臉上半麵人皮麵具被毀,成了陰陽臉,這也不是他能左右,有何慚愧。
“你……”
丁棠瞪目結舌,沒想到丁野這麽厚顏無恥。
“大小姐,大安隻有一個衛國將軍,讓阿野與其相比,是否太強人所難。”
一直靜默不語的趙柔,忍不住替丁野小聲辯駁。
“哼,與衛國將軍相比,你也太看得起丁野了。”丁棠冷哼。
“衛國將軍乃大安功臣,驍勇殺敵的戰神,千史留名,他丁野是什麽,目不識丁的莽夫,不學無術的無賴,遺臭萬年都不配。”
丁棠之聲尖而高,門房見不遠處丁老爺和藍色圓領袍老人緩步而來,均為大小姐捏了把冷汗。
“千史留名?”
丁野困倦的打了個哈欠,道:“人家隻想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你們還是別費心給他扣大帽子了。”
丁善堡和顧經儒跨進府門地栿,入耳就是丁野這句無精打采,卻平地驚雷之語。
年逾半百,曾為皇子授課的顧經儒腳步一頓,望向豪邁之姿的丁野,眸中震驚難以形容。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丁老爺,這就是你入伍歸來的大公子?”
丁善堡也對丁野之言難掩驚愕,對顧經緯拱手道:“是,顧先生見笑了,阿野從小頑皮,不愛讀書,隻略認得幾個字。”
“他十三歲偷跑入伍,如今能完整回來,我亦知足,顧不對他有苛刻之求。”
“丁老爺愛子,人之常情,但令公子實在不像是白丁之人。”
顧經儒再次轉頭,走到丁野麵前,道:“丁公子剛才之言實乃雲心月性,不知可有興趣入隆通書院?”
丁野低眸看頭發半白半黑,儒雅又頗有棱鋒的男人,猜測他就是丁棠口中辭官歸鄉的前太傅顧經儒。
“先生抬愛,晚輩胸無大誌,隻想飽食終日,就不去先生書院渾渾噩噩了。”
丁棠看丁野不知所謂的拒絕當世大儒,忙推丁順出去。
“先生,丁順勤奮好學,四書五經都已倒背如流,不知可否入先生隆通書院。”
“放肆,先生麵前可許你小女子造次,都回屋去。”
丁善堡嗬斥,丁棠丁順雖心有不甘,但也不敢明麵頂撞父親,負氣離去。
臨行前,丁棠狠狠剜了眼丁野。
丁野無辜,向顧經儒拱手行禮:“晚輩告辭。”
“唉,讓先生看笑話了,我這三個孩兒均資質平庸,朽木不雕也。”丁善堡歎氣。
“丁老爺謙遜,你為大安供萬匹戰駒,丁家名副其實立下汗馬功勞,子女又怎會如你說的這般平庸。”
顧經緯如實說,眼睛再次看向被趙柔攙扶行走的丁野。
……
安京上國柱將軍府。
“隆通丁家戰馬為此次戰役立下汗馬功勞,應嘉賞。”
身著圓領常服的上官雄站於桌前,豪放潑墨。
“衛國將軍廟宇也要建在家鄉隆通,兒子會一並辦好,父親放心。”
淩厲英姿稍遜上官雄一籌的上官健,站立禮。
上官雄放下豪筆停頓,座椅沉思道:“橫州坡一戰,大安糧草供給不足,致將士們食不果腹,無力應敵,若無衛國將軍熱血鼓舞,此戰必敗。”
上官健抬眼,驚問:“父親是懷疑,安京有人故意拖延運送糧草?”
上官雄白眉上挑,沉聲道:“京中不希望我活著回來的比比皆是。”
“如果這次不是有衛國將軍不為身死,保邊疆百姓安寧,我上官雄不戰死沙場,也要死於功高震主的陰謀算計中。”
“唉!”
一生馳騁沙場,報效國家的老將軍重重歎了口氣。
“你留在安京調查糧草一事,韓勇回橫州掌管上官軍,經隆通縣停留為可歌可泣的衛國將軍建廟宇,享民瞻仰祭拜。”
……
“衛國將軍乃一代戰神,又豈是我們普通老百姓可比擬的,阿野不要太在意小姐的話。”
丁府西南角立雪居,丁野悠閑躺在梨花長踏上,聽趙柔的擔憂之聲,微揚唇角。
他也算死過一次的人了,豈會跟個驕縱丫頭計較。
三年前來到這個陌生世界,對一切都不熟悉的他選擇入伍。
如今三年已過,他從橫州坡火海跳崖活了下來,不在對任何浮雲所累,一心當個閑散少爺快活恣意,才是人生最大幸事。
“柔姐,你放心,我心寬,不會給自己添堵。”
“倒是你,我不在這幾年,你在丁家過的還好嗎?”
“老爺和夫人都很善待我,我……”
趙柔欲言又止,她是丁善堡買回來給丁野的童養媳。
丁野在家時雖總欺負她,但她到底是有資格留在丁府的人。
三年前,丁野突然改了性子偷跑出去當兵,她在府裏則是不主不仆。
以至於數月前,夫人提及她婚嫁之事,她是沒有資格不同意的。
“柔姐,你怎麽不說了?”丁野問。
他對趙柔本不熟悉,但回家養傷的這三個月,比他大四歲的柔姐,無微不至,細心嗬護的照料他。
他不能再把趙柔,當陌生人一樣的漠不關心。
“娘,他回來這麽久了都不主動去拜見你,咱們憑什麽要來給他道歉?”
“你兄長有傷在身不宜來回奔波,倒是你對兄長不敬,自然該道歉。”
門外,丁善堡續弦徐氏,帶著不甘不願的丁棠走進立雪居。
“野兒,你傷勢如何了?”
“已經好了許多,多謝母親關心。”
丁野想起身行禮,被徐氏推據道:“傷還沒好,快躺著,自家人沒這些虛禮。”
“哼,沒有禮教。”丁棠嘟囔。
“住口。”
徐氏麵對丁棠,臉沉了下來,喝道:“進門之前,娘怎麽跟你說的,野兒傷還沒好,不可對兄長不敬。”
“他都養傷這麽久了,我們全家還要事事以他為主嗎?”
丁棠不服氣的頂撞:“他要真有當兵男兒血性,就應該像衛國將軍一樣奮勇殺敵,戰死沙場,而不是躲回家來要我們處處遷就他。”
“你,好,好……”
徐氏捂著胸口,顫道:“還不悔過,去祠堂跪著,天不黑不許起來。”
“跪就跪。”
丁棠冷哧一聲,轉身跑出了立雪居。
徐氏眉心狠狠一跳,轉頭看向丁野,僵笑道:“都是我慣壞了棠兒,我帶她道歉,野兒不要跟她生氣。”
“母親不用道歉,丁棠也沒說什麽,我不會計較。”丁野淡然道。
不過是說他比不過衛國將軍。
嗨,自己跟自己有什麽好比的。
丁野腹誹,靜默半晌見徐氏還沒有走的打算,疑惑看向她。
徐氏見之,深吸了一口氣,看向趙柔。
“阿柔已年滿二十,雖名義是你媳婦,但終究沒有拜堂成親,嫁給縣令庶子之事,不知你們考慮的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