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現場教學
翌日，上午。
將軍身後跟著高索和鳥人，推開淨水中心的大門。
寬敞的大院裏，什麽都沒有，這裏原本是用來周轉淨水，從而分發到每家每戶去的，但夏佐說，今天比鬥，滴水不發，院子裏自然就少了幾輛卡車。
至於外頭會因此死多少人，對夏佐和總部而言，多多益善。
淨水裝置就孤零零的站在封閉的廠房裏，待機狀態，隱約能聽到設備內部電流淌過的嗡嗡聲。
“老施密特！”
將軍大吼一聲，隻有回音，但無人應答。
這種情況讓將軍眉頭皺了起來，昨晚已經派人通知了老施密特，按理說他今天肯定是會在場的。
“喲！好寧靜的早晨啊！”
夏佐帶著弟弟漢斯和維西遠路而來，對門口的將軍視而不見，徑直走進了淨水中心。
漢斯和維西都停在了廠房門口，而夏佐孤身走了進去，親自拖了一把椅子出來，往大門口一放，不滿的哼唧道：“倆沒眼色的家夥，還讓老板親自動手搬椅子……”
旋即就跟將軍大聲道：“我心情不好，決定了！今天比鬥的勝者，還享有食物的優先分配權！”
將軍嘴角抽搐，走到一邊，坐在鳥人搬來的椅子上，才開口道：“您開心就好……”
話音剛落，韓戰的大嗓門就在院外響起：“人都齊了沒？齊了就開幹！”
眾人聞聲看去，兩輛越野車開了進來，韓戰坐在前車後座，懷裏坐著一個綠旗袍女人，眼眸流轉間勾人心魄。
另一車，一個臉上纏滿紗布的保鏢開著車，後座坐著身穿白色晚禮服的短發女子，臉色病態的蒼白，不時掩口而咳，正是韓梅梅。
兩車並排，開到廠房門口，掉了個頭，停在夏佐的右手邊。
“咦？韓家主不打算下車的嗎？你看，將軍閣下和我一樣，都是坐小板凳的啊！”夏佐笑眯眯的問道。
韓戰輕蔑一哼：“我就是加特的神！爾等凡人，能在我麵前有個座位，知足吧！”
夏佐瞪大了眼珠子，回頭看向將軍：“他一直這樣的嗎？”
將軍玩味的笑道：“可能最近沒吃藥。”
韓戰似乎完全沒聽到這二人怎麽當麵編排自己，不滿的問道：“方圓那崽子怎麽還沒來？”
將軍無奈搖頭道：“估計最近也斷了藥，我管不了啊！這加特庇護所喲，哪還有我的立足之地呢？韓家主，以後你要費心了。”
韓戰哈哈大笑：“隻要是老子的地盤，所有人都有肉吃、有酒喝！”
夏佐一把捂住臉，實在沒眼看。韓戰好歹也是加特有頭有臉的人物，怎麽能傻成這樣？跟情報裏的差距也太大了，以前的情報員難道都是瞎子嗎？
這時，大門口忽然人頭攢動，外麵煙塵陣陣，不知道有多少兵力在調動。
兩排銀光閃閃的機械狗，邁著整齊的步子，昂首而入，站定後，向左向右轉，留出一條寬敞的通路。
方圓打頭，後麵跟著種花社眾人，如走紅毯的明星般微笑著走了進來，還抬手跟夏佐等三方勢力打了招呼。
“各位大佬早啊！”
方圓站定，郎軍和石頭合力搬著一張單人沙發，放到方圓身後，而後分立兩旁。
在二人之後，楊子、黑山、賴羅等人放下手中木椅，坐成一排，動作整齊劃一，再之後，竟是一個西方臉孔，身後跟著三個金發美嬌娘，笑得燦如夏花。
方圓落座，翹起二郎腿，自顧自點燃一支香煙。
“方上尉終於是來了，還帶兵包圍了這裏？”夏佐笑意盎然的問道，並指了指院牆外，又挪回大門口那一隊荷槍實彈的士兵，“難道是要全殲了我們？”
方圓吐了口煙，推著眼鏡道：“怎麽可能呢？我這是護送淨水中心最高長官來上任啊！”
說罷抬手一招，身後吉裏耶夫貓著腰小跑著上前，聆聽訓示。
“昨晚，老施密特突發心梗，不幸辭世，三個女婿為了爭搶老丈人留下的位子，拚了個你死我活，最終還是吉裏耶夫出麵，主持了公道和大局，拿到了老頭子留下的鑰匙。”
方圓轉頭看向滿臉堆笑的吉裏耶夫：“是也不是？”
吉裏耶夫連連點頭稱是。
方圓又對將軍道：“我隻是將軍手下的小小尉官，保護新長官安全，分內職責嘛！將軍大人，您可得給我漲工資！發獎金！”
將軍皮笑肉不笑的回道：“方社長還會在乎我給的那點軍餉？”
“那可不一樣！”方圓吐出一口煙圈，露出八顆整齊的白牙笑道，“種花社範圍之外的所有東西，我都喜歡！”
“說完沒有？”韓戰不耐煩的大吼道，“方崽子到了，趕緊開幹！”
方圓瞥了韓戰一眼，看到旁邊車上，韓梅梅臉色難看，便沒當場頂回去，算是給老同學一個麵子。
韓戰尤不自知，高聲道：“我們第一局選人，我女兒的保鏢對戰將軍家的高索！趕緊幹！”
臉上纏滿紗布的保鏢回頭看了一眼，韓梅梅點頭，他才躍出越野車，大步來到場中，看向將軍身後的駝背老頭。
老頭抻著長長的脖子，慢慢悠悠邁開彎曲的O型腿，一步步挪到場邊，字字拉長音的問道：“東方人？”
保鏢點了點頭，抱拳行禮，用流利的漢語回敬道：“請前輩指點！”
高索緩緩點頭，耷拉的嘴角明顯翹了起來，欣慰道：“不錯，來吧！”
話音剛落，場內土地翻湧如龍，一條條土柱拔地而起，夾雜著磚石廢瓦，層層翻卷，高索將自己圍在當中，不漏一絲縫隙。
場中突兀的多了一個大土丘，宛如孤墳！
觀戰的郎軍頓時吸了一口冷氣，這操控量和速度，都快趕上方哥了啊！
郎軍又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種花社眾人表情不一，唯獨老萬看起來最是緊張，滿臉油汗，總是焦急的望向身後大門，他身邊空了一張椅子——那是他特意給兒子帶來的，卻不知兒子此時人在哪裏。
“方哥，萬哥還沒來……”
郎軍附耳低聲對方圓說道，略顯焦急。
“無妨，先看戲。”
方圓指著場內的保鏢：“你看這人眼熟不？”
郎軍趕忙再度向場內看去。
保鏢身材頎長勻稱，在高索形成了孤墳之際，驀然身形變幻，化為一道黑色影子，離弦之箭般直搗黃龍，一拳打在孤墳上！
方圓眼睛微微眯起，當日在他的住處，這貨隨手一拳就打穿了厚鋼板，他到現在記憶猶新，也不知道高索老頭的土墳能不能擋住。
“嘶~是他！果然被藏起來了！”
郎軍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這就是他們前陣子一直在追蹤的男豬腳，宋婉清的哥哥，腿毛飄舞的鸚鵡！
保鏢，或者說，鸚鵡，一拳下去，聲音不顯，隻有輕輕地噗的一聲，拳勁便被土層下層層疊疊的泥石流帶歪了方向，手臂也如深陷泥沼般無處著力。
鸚鵡雙腿驟然發力，向後躍出，站在遠處，凝神觀察。
“方哥，那個叫高索的老頭，似乎不想殺人啊？這是光挨揍不還手的架勢嗎？”
石頭在一旁嘀嘀咕咕，在他看來，剛才土龍翻湧的那麽凶，至少要分出兩條把鸚鵡追的上天入地才夠意思。
方圓輕笑道：“高索老前輩這是在教育晚輩呢！你們看他這使用方法，明顯不是西方人那種直來直去的路子。身處異鄉，我們看不到老鄉們是怎麽玩的，但也能從高索前輩的運用中窺豹一斑。”
鸚鵡又從突然化出四道身影，各從不同角度攻擊，三個身影在接觸到土墳之後，應聲而碎，隻有最後一道一拳打在了土墳上，和上次一樣，無功而返。
方圓見狀撇撇嘴，手癢難耐的搓手道：“眼力勁兒真差！高索明顯在球心處，孤墳表麵各點對他來說控製距離完全相同，換個地方能有啥區別？難道以為控物類異能者還靠眼睛辨別外部環境嗎？怕不是又一個文科生……”
方圓聲音頗大，哪裏是自言自語，分明就是跟鸚鵡說的！
鸚鵡死死盯住孤墳，仿佛下定了決心，半晌沒有動彈。
方圓推了推眼鏡，轉頭跟郎軍低聲說：“回去把情報檔案改了，鸚鵡在今天發動了複刻異能，應該是替換掉了原先的煙幕蛋，當前已知技能有兩個，控土，吸血鬼化身，第三技能未知。”
郎軍心下奇怪，雖然神婆交代過，鸚鵡應該隻能有三個異能，但第三個是什麽誰都不知道，況且明明鸚鵡動都沒動，方哥是怎麽知道他替換了第一技能，而不是第三的？
方圓扔掉煙頭，饒有興致的撐起下巴，專心看戲：“不信你繼續看！”
果然，鸚鵡像是化身方圓肚子裏的蛔蟲，片刻之後便控製著一條條泥土做的小蛇，爬滿自身，看起來就像是個滑稽的泥人！
渾身泥土多得多、少的少，勉勉強強有個人的形狀，有些地方幹的龜裂，有些地方稀的淌水，腦袋上更加不堪，稀泥上頭被糊了一層土坷垃，成了包子頭！
“噗哈哈哈哈！太搞笑了！你看你看，人中的位置，還擋了半塊磚！吼吼吼，笑不活了！”
石頭當即指著鸚鵡肚臍下方，狂笑出聲，捂著肚子笑出了眼淚，也不知道怎麽就戳中了他的笑點。
方圓也輕歎一口氣，複刻別人的異能，聽起來很拽，可實際上，每個人的異能都不簡單，哪怕是所有者本身都要花大量時間，不斷地摸索和打磨。
鸚鵡這種複刻，明顯隻能複刻對方的異能核心，而不是異能使用的熟練度。
方圓不禁想，這貨是打算學習慕容複，使用還施彼身的法子來克製高索嗎？尿尿和泥巴的小崽子，去挑戰泥塑大師？鸚鵡的腦子……絕對跟他妹妹宋婉清一樣，有坑！
高索似乎是感應到了鸚鵡的變化，孤墳瞬間瓦解，化為一條條盤旋而上的土龍，在身體表麵覆蓋了許多層，進而又緩慢的形成了根根骨架，骨架外，以更慢的速度構建出泥土做的肌肉、皮膚……
種花社眾人哄堂大笑，這兩位的異能，高下立判，還比鬥個什麽勁？完全不是一個級別啊！
隻有方圓麵色一變，更加嚴肅認真起來——這哪是比鬥？這分明是高索的現場教學！手把手教鸚鵡如何掌控異能，提升熟練度！
難道高索和鸚鵡早就認識？
“方上尉，”泥土巨人胸口傳來高索特有的長音，“你也可以好好看看，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其實根本不用高索說，方圓早就在琢磨了，高索是控土的，但本質上和自己的金屬控製有什麽太大區別嗎？都是一回事兒！
“多謝前輩指點！”方圓客氣的回道。
高索怎麽會這麽好心的？能不能把他爭取過來？有了他，以後種花社土建就完全不愁了啊……
鸚鵡看完高索的現場表演後，好歹是把身上的泥巴做的像模像樣了，看起來倒是有點中世紀全身甲的意思，但跟遠處的石巨人比起來……人家是機甲啊！
高索見鸚鵡已經完成了鎧甲塑造，石巨人一指鸚鵡腳下，一條條巨蟒從鸚鵡腳邊拔地而起，森然彈動，宛如活物。
“小夥子，你再學學？”
鸚鵡聞言一愣，趕忙有學有樣的拉起幾條……小蚯蚓……
方圓看了一會兒索然無味，又拿出一本電學篇習題集，坐在沙發裏，口算、心算刷習題。
過了好一會兒，高索的聲音才傳來：“人老了就不中用了，不如年輕人那麽有活力，小夥子，咱們算平手如何？”
這話一出，將軍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
自己這一方的壓軸大將，竟然就被一個阿貓阿狗給兌掉了！？還平手！？您明明一巴掌就能把他糊一地啊！
“我沒意見，韓家主意下如何？”
將軍捏著鼻子認了，不然能咋辦？高索的能力太牛逼，他惹不起！要不是當年給了人家一口飯吃，他哪裏請得動這樣的大神？
韓戰皺著眉頭，感覺就像是被強喂了一口翔，明明比輸了強，但怎麽都開心不起來。
“趕緊滾下來！丟人現眼的玩意兒！”
鸚鵡可能也是覺得不太好意思，灰溜溜的跑了回去，繼續給韓梅梅當司機。
“嗬，嗬。”石巨人驟然崩塌，煙塵四起，一條土龍帶著高索回到了將軍身後，“後起之秀，前途無量啊！”
石頭聽後，也不知道是煙塵惹的禍，還是被口水嗆到了，咳個不停，好不容易緩過氣來才道：“我如果是鸚鵡，這個時候臉上肯定火辣辣的！嘖嘖，這個酸爽，吼吼吼！”
郎軍卻皺著眉看了一眼身後的空椅子，憂心不已。
“方哥，根據規則，下一輪由將軍選人，我猜將軍接下來肯定會選我們，但萬哥還沒到……”
方圓沒有回答郎軍，反而朗聲對將軍道：“我，楊子，黑山，讓你家鳥人選一個吧！”
將軍笑意難明，反而問道：“你們種花社的小萬呢？”
方圓眼睛一眯，這老王八蛋，想打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