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歡迎來收買我的人

虎死威猶在,何況是活生生的方圓?

現場頓時再次鴉雀無聲,無論是因為崇拜,還是敬畏。

“我一次隻能做一件事,所以,我先說眼前的事情。”

方圓的聲音很深沉,充滿磁性。

“加特庇護所很小,你們應該也都知道其他勢力的人,在過什麽日子,哪天不死人?喝人血的在少數嗎?”

“而我們種花社呢?水,都已發下去了,發到了你們每個人、每個家庭的手裏,而且,完全能夠保證人人有水喝,誰都不會渴死。”

“可你們自己接不住,被人搶走,能怪誰?你們不去找劫匪拚命,反而來我這裏撒潑耍賴,還要臉嗎?”

方圓的話捅破了一層窗戶紙,眾人本就心知肚明,庇護所的另外兩個勢力,上層生活紙醉金迷,不曾有絲毫變化,隻有下層人,渴死的、搶水而死的、被吸血殺死的……

話雖然是事實,但從種花社當家人嘴裏說出來,除了讓人羞愧,更讓人失望——他們本就期待的更多。

人群仍然很安靜,詭異的安靜。

“捫心自問,你們當中那些被搶的人,有反抗過嗎?”

方圓冷笑道:“異常處理部的戰士,24小時全天候巡邏,哪裏有槍聲響起,最多隻需要五分鍾就能到達現場。”

“咱種花社自上次大戰之後,家家戶戶都分配了槍械吧?對你們的訓練,哪個教官有吝嗇過子彈嗎?”

“可即便這樣,我愣是沒聽到一聲槍響,你們什麽意思?”

“被搶的時候不放屁,活不下去了,就跟自家人一哭二鬧三上吊,窩裏橫嗎?”

“你們要什麽,種花社給什麽,自己拿不穩,反過來咬社團一口,還有良心嗎?”

“是敵人太強大,還是我對你們太仁慈?”

“種花社把你們都養成了溫室的花朵嗎?!現在是他媽的末世!”

鬧事兒的人表情不一,有的已經顫如篩糠,有的麵紅耳赤、羞愧難當,有的失望透頂、譏笑不已,還有的麵色陰狠,胸懷戾氣。

方圓似乎是沒看到那些人,繼續道:“於公而言,張叔一家沒對社團做出多少貢獻,按規矩,種花社不會配給額外資源,孫子養不活,送孤兒院就是,社團給你養。”

許多人心寒不已,包括很多戰士都下意識的握緊了手中槍——沒貢獻就代表沒價值,嗬嗬,也是啊!現在可是末日,沒有價值誰會白養你呢?被一腳踢開再正常不過……

“但於私!”方圓聲音猛的一高,“張叔救過我的命!種花社不能救他,我方圓能!”

“從現在起,我作為執勤人員的供水配額,可以全劃給張叔一家,他孫子肯定渴不死,他也渴不死!”

“我希望所有人都記住,咱種花社,除了規矩,更有人情。”

眾人一愣,執勤人員雖然配水更多,但也就將將夠兩個大人一個小孩生存下去,方圓自己怎麽辦?

這時,圍觀的人群中也不知道是誰冷笑一聲:“虛偽!”

楊子勃然大怒,用槍點著人群:“誰?!站出來!有種明刀明槍的來!”

“來就來,怕你不成!”那人撥開人群就走了出來,“我說的是事實!”

不待楊子反駁,那人又說:“方社長每天從社團裏領多少還不是你們自己說了算?明麵上說份額全分出去,而實際上還不是從社裏的公共資源中扣?”

“拿公共資源做你個人人情,姓方的,這種中飽私囊的事情,你敢做還不敢承認嗎?”

不說不明,一點就透,眾人都是末世裏求生多年的泥腿子,誰能不明白這其中的道道?湊合聽聽不好嗎?何必當出頭鳥?就算方哥和其他大佬是一路貨色,自己不也比其他勢力的人過得好嗎?

方圓忽然哈哈大笑,把其他人笑得稀裏糊塗,挨罵還笑呢?方哥是瘋了吧?破罐子破摔?

隻見方圓對那人招了招手:“你這杠精,要是不放心,大可以攛掇其他人去查安東尼的賬,我要是多領一滴水,你當眾罷免了我。”

“正好,我還犯愁,萬一有人趁機暗箱操作,吃拿卡要、中飽私囊咋辦呢!就你了,刁人傑,這事兒歸你了!”

那人接下來的話全都被噎了回去,他也沒想到方圓會直接任命一個跳反的家夥啊!

這麽一說,反而讓在場眾人明白了方圓剛剛多有底氣,這話多硬氣,讓水又是多義氣!

緩了好一會,刁人傑才沉聲問道:“我剛剛在拆你台,你就不怕我是對手派來找事兒的嗎?”

方圓笑眯眯的撇嘴道:“巴不得其他勢力收了你這杠精呢!哈哈哈!”

刁人傑臉色變幻數次,被說的十分下不來台,合著他就是那個人見人恨的禰衡!?

眼前很多人都笑出了聲,刁人傑紅著臉,卻仍然一板一眼的說道:“萬一被我查出什麽……”

方圓一口接過:“查出誰嚴打誰,自我以下,包括我在內,都在你核查範圍內。”

刁人傑自己也沒想到,他的屁股這麽快就換了地方,似乎還是個地位極高、權力極大的位子?屁股長翅膀都沒飛這麽快喲,肯定是安了火箭推進器……

不知是屁股決定腦袋,還是什麽別的,他忽然冒出一句:“那你自己怎麽喝水?”

方圓哼起了一首耳熟能詳的小調:“……沒有槍、沒有炮,敵人給我們造!”

現場很多人都不自覺的跟著哼了起來,自豪感頓生!

是啊,咱種花社什麽都沒有的時候,還不都是從廢墟、從喪屍、從敵人手裏搶過來的?

現如今有人、有槍、有水、有異能,憑什麽不能搶敵人的?也不看看說話的是誰!那可是咱種花社大當家……

可刁人傑這杠頭卻皺眉道:“你這是什麽調?節奏、時值、音準都有問題……”

楊子滿臉黑線的上前把這貨拉到了一邊,就你耳朵好使!就你話多!

眼見現場幾乎成了方圓表演王霸之氣收小弟的大舞台,終於有人跪不住了。

“方圓!別以為你安排了個托就完了!你剛才的意思是不是說,我們這些打不過劫匪的,要麽就等著被劫匪當場弄死,要麽就活該被渴死?”

這話要是在群情激奮的時候說,可能還有點效果,但現在被刁人傑一攪合,現場基調全變,他這話怎麽聽都有點胡攪蠻纏的意思。

方圓認識這個相貌非凡的家夥!

吳藝德,長相俊美,從來沒參加過社團內的任何軍事訓練,平日裏和其他人家來往也不多。

“大膽!”人群裏當即有人大罵,分不清聲音來源,“你什麽身份,憑什麽這麽和方哥說話?”

方圓臉上並沒有什麽表情,但嘴角不自然的抽搐了一下——接話的人到底是傻的,還是臥底?捧殺麽?製造階級矛盾嗎?

“也好,一件事兒處理完畢,該輪到你了。”

方圓語氣平淡,並對吳藝德露出燦爛的笑容,卻把吳藝德嚇得心裏咯噔一聲——窩草!方閻王的笑!

吳藝德哆哆嗦嗦的腿肚子,艱難的把上半身頂了起來,完全不顧上半身的不情不願。

“方、方……”

方圓皺著眉很厭惡的說道:“方方真不是你能叫的,你不是我妹。”

人群頓時爆笑出聲,哪怕那些因為被搶了水而愁眉苦臉的,此時也哭笑不得,這什麽豬隊友啊!

“方、方,”吳藝德前半截強硬裏透著心虛,最終是沒抵住慣性,“方哥……張叔對你有恩,你救他;我們也是種花社成員,就因為沒救過你,你就眼睜睜看著我們渴死嗎?你……你這是任人唯親!假公濟私!徇私舞弊!……職場賄賂!”

吳藝德越說越覺得自己有理,有理走遍天下!但奈何文化水平不夠,詞窮了……

方圓越聽越鬧心,什麽亂七八糟的,驢唇不對馬嘴,對方就這麽點伎倆?不能收買一個高級點的人才嗎?

“看來,你把我父親教你的東西,全還給他了。”方圓失望道,“我如果記得沒錯的話,你當時也在他的班裏讀書來著。”

吳藝德毫不羞愧,梗著脖子道:“不錯!方教授確實教我認識了幾個字,那又怎樣?我今天就是要大義滅親!你這領頭人當得不公正!你也休想憑方教授的關係跟我套近乎!我不吃你那一套!”

說罷,吳藝德也不知道哪裏來的膽子,一拳衝天,大吼:“方圓不公!打倒方圓!”

圍觀群眾麵麵相覷,不約而同的集體往後退了一步,連吳藝德身邊的人,都一下子爬出了好遠,生怕被誤認為是他一夥的。

看了這麽久,大家終於是看出了門道。

什麽水源被搶、集體請願之類的,全都是敵對勢力在搞事兒啊!特意把方哥的救命恩人頂在前頭,就是為了在種花社各層級之間挑撥,讓方哥焦頭爛額啊!

要不是吳藝德這個蠢貨用力過猛,很多人還蒙在鼓裏!

……

遠處的一棟小樓上,韓戰把望遠鏡摔得粉碎,手中通話器也被狂暴的電流熔化成了一團。

“這個王八蛋!老子要殺他全家!”

老管家戰戰兢兢道:“老爺,他家就他一個。”

“那老子今晚就做了他!不大卸八塊,難消我心頭之恨!”韓戰轉頭罵道,“你也是夠白癡的!種花社那麽多腦子好使的,怎麽收買了這麽個智障!?”

老管家有苦難言,委屈道:“有腦子的都被方圓拉攏的太緊了啊!我都懷疑他會洗腦!不然怎麽那麽多人對他死心塌地?就這吳藝德,還是我好不容易篩出來的呢……”

韓戰無奈的拍著腦袋:“真他媽見了上帝的親娘了!這小崽子有點邪性,不管他!我要先殺了吳藝德泄憤!”

老管家應是,眼珠子一轉,道:“如果方圓現在殺了他,那我們就放出風聲,說方圓想殺人滅口;如果方圓不殺他,那我們晚上殺了他之後,嫁禍方圓,宣傳他小肚雞腸、秋後算賬、沒有容人之量……”

韓戰想了想:“就這麽辦!”

……

方圓本來準備了一肚子方法,就等對麵出招,結果這貨出了個昏招,卻讓方圓吃了個癟,感覺自己一拳打在了空處,好生難受!

趕緊示意吳藝德打住,然後說道:“要不然你先等等,我把正事兒幹了。”

然後方圓對其他被搶了水的人說:“你們被搶了水,那是咎由自取。哪怕是關乎自身性命的事上,你們也是對外慫到姥姥家,對內死皮賴臉、胡攪蠻纏。在末世裏,我沒當場打死你們,都會被韓戰和將軍笑話。”

“但我不是他們,他們也不是咱種花社。既然你們入了社,我就不會眼睜睜的看你們渴死。”

“郎軍不是建了個澡堂子嗎?他什麽時候建好了,你們什麽時候就可以去偷喝一點洗澡水,能偷喝多少、被偷了有什麽懲罰,你們去問郎軍。”

“他的地盤,他定的規矩,我不管。”

所有人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方哥那麽早就預料到會有今天的事情!這澡堂子建的料事如神啊!

既不想眼睜睜看著這些懦夫渴死,又不能壞了規矩,那可不就隻能給他們喝洗澡水了?該!活他媽該!便宜他們了!

在種花社大家庭的保護下,什麽事情都不出頭,一旦自己的利益被侵犯,就吆五喝六的,這種人活活打死都不為過,還節約空氣呢!

方圓繼續道:“我不指望你們有膽子為社裏兄弟姐妹衝鋒陷陣,隻求你們管好自己,不要和他一樣,總被人當槍使。”

眾人抬頭一看,方圓正眼神懇切的看著他們,並抬手指著臉色煞白的吳藝德。

“你、你、你冤枉我!你就是看我不順眼!”

吳藝德慌張的大叫道:“我根本沒有被收買!”

方圓並不知道,此時韓戰又電熔了一個步話機,隻是無奈的歎息道:“我有說你被收買嗎?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故事都忘了?”

這時郎軍已經回到了方圓身邊,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走到一旁。

方圓轉頭對吳藝德道:“是我來說,還是你自己說?”

“說什麽?我什麽都沒做!你拿證據來!”

吳藝德目光躲閃,但兀自狡辯不已,他覺得自己要是認了,就死定了!

方圓又把郎軍扯了過來,打算給這娃娃一個露臉的機會。

郎軍智珠在握的說道:“吳藝德,我且問你,大家都因缺水而嘴唇幹裂,為什麽就你嘴唇紅潤?”

眾人聞言看了過去,果然!吳藝德嘴唇別說裂痕,連幹皮都沒有半點!

“我、我……”

“你什麽?你可別告訴我,你是在水簾洞舔水喝喝飽的!”

現場男人爆笑不止,女人紅著臉啐郎軍不要麵皮……

楊子眯著眼睛,惡狠狠的低聲問道:“哥,要不要當場做了他和那幾個吃裏扒外的東西?”

方圓輕咳一聲,微微搖了搖頭,對楊子附耳說了兩句,待楊子飛奔而去之後,才轉頭大聲問眾人。

“各位同胞,既然各位都在場,方某以私人名義邀請各位,跟我一起去張叔家送水、看看天順吧!”

眾人大聲應著,方哥還是方哥,種花社還是種花社!至於,吳藝、吳藝什麽來著?算了,誰知道他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