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出溜
“不想修仙的事了?”杜晚秋手持瓷碗,驅散了雞群。
“不想了。”杜星宇搖了搖頭,笑道,“我已經長大了,不能再像以前一樣小孩子脾氣了。”
“前段日子,隔壁村的村長還來告狀哭訴,大半個桂花村的月桂都被你薅禿了。”杜晚秋當即拆台道,言語中卻沒有一絲嗔怪。
“我那是有正經用途的。”杜星宇麵皮一熱,撿起一截樹枝,假裝挑揀藏在雪層間的米粒。
杜晚秋笑笑,沒有追問他摘那些桂花作何用途?
自小相依為命的弟弟能夠平安歸來,不再去奢求那些虛無縹緲的修仙之事,對她來說已是最大的幸事。
“前幾日,桂花村的小韓離開了村子。聽說被他的一個叔叔帶走,加入了一個江湖門派。”杜晚秋隨口說道。
“區區一個江湖門派,哪裏比得上我接下來要幹的大事,更比不上墨大哥的修仙大業了。”杜星宇丟了樹枝,喃喃道,“也不知墨大哥現在怎麽樣了?”
“吉人自有天相,墨公子是有福之人,自會平安無事的。”
“說的也是,他還沒完成答應過我的事呢,一定會好好的。”杜星宇蹲在地上,雙手撐著臉頰,望向遠處空****的山頭,有點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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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道人影背朝杏花村離去。
李紅梅道:“不去見一麵嗎?”
“不必了,他們現在的生活就很好,何必去作無謂的打擾。更何況,我還答應了他一件事沒有完成。”墨寒生停下腳步,扭頭看向她,雙唇蠕動了半天,硬是沒有開口。
李紅梅也停下來,看著他欲言又止的怪異模樣,取笑道:“男人當真是別扭的動物,道個歉就如此難以啟齒,跟要殺了你似的?”
“既然你已將人平安送回,為何不一開始就說明?”墨寒生輕咳一聲,掩飾尷尬。
李紅梅撇撇嘴,道:“就算當時說出來,難道你就會相信?人隻願意相信自己親眼看見的,既然如此,不如讓你眼見為實。”
“你如此做,不怕被呂乘風發現受到責罰嗎?”
李紅梅自信一笑,道:“我敢如此做,自然有不被他發現的把握。”
“抱歉。”墨寒生毫無征兆地說出這句話。
話題轉得著實有些生硬,李紅梅愣了一下,隨即歪頭,左眼微眯,就這樣直勾勾地盯著他。
墨寒生被她看得有些不知所措,卻不知說錯了什麽。
對視了一陣,李紅梅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就這樣?”
“不然?”墨寒生不明所以。
“道歉難道不應該有賠罪禮嗎?”
墨寒生呆了一下,杵在原地不知該作何回應。
李紅梅湊了上來,一臉好奇地端詳著他的表情,像是發現了什麽罕見生物一般:“你該不會,從來沒有哄過女孩子吧?”
墨寒生被她看得頭皮發麻,空氣中隱隱傳來若有若無的一絲香氣,令他莫名心慌。
不知是不是錯覺,墨寒生總感覺她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十分怪異,就像是在盯著一隻……童子雞?
他雙膝微彎,仰麵下腰,向左平移三步,隨即飽提真氣施展出神行術,以最快的速度直奔落日山而去。
白雪飄飄,卻掩不住墨寒生落荒而逃的身影。
雪地上,響起了一連串放肆的笑聲,若是墨寒生回頭就會發現,此時李紅梅臉上的笑容再沒有一絲違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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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紅梅回到了清風居。
墨寒生比她回來得早許多,此時正靜靜立於院中,仰頭對著光禿禿的柳樹不知在看些什麽。
她正暗自詫異間,墨寒生已快步走到麵前,遞出一物。
李紅梅有些意外,定睛一看,卻是一支樣式精巧的紅玉釵,梅花釵頭,與她倒是十分相配。
墨寒生回到竹樓,打開了裝著一小部分寧家財寶的包袱,見此物最適合她就將其取出來了。
賠罪禮?
李紅梅微微一笑,沒想到自己不過是隨口說說,對方竟當真了。
她仔細端詳了一番,將玉釵遞回對方手中。
墨寒生微怔,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
李紅梅笑道:“愣著幹什麽,快替我戴上。”
墨寒生取過玉釵。
李紅梅微微低頭相迎。
時間仿佛停止了那麽一瞬,墨寒生的指間也停留在了李紅梅的鬢間。
清風拂過,在水麵上掀起一道無聲的波瀾。
或許二人此刻都未察覺到彼此心間那一抹無跡可尋的異樣。
時間不可能停止流動,所有靜止終將因變化而變化。
白雪自樹梢落下,二人的身影分離,靜立兩端。
李紅梅微微側過臉去道:“我今晚可能不回來了。”
“嗯?”墨寒生微微一愣,不知該作何回答。
這樣容易令人產生誤會的對話一般隻出現在相處已久的夫婦口中,此時由李紅梅對墨寒生說出口屬實顯得有幾分怪異和曖昧。
這幾個月來,除了聯手對付人販之事,二人基本沒有什麽多餘來往,一直在各行其是。
彼此之間的關係,一直處於一種微妙的狀態。
若說疏遠,二人如今已是一條繩上的螞蚱,生死息息相關。
若說密切,二人相識不過短短數月,不久前還隱隱相互敵視。
但李紅梅並沒有思考太多,她心中如此想,口中便如此說。
“呂乘風對我下的慢性毒十分難解,藥方上所需的藥材繁多,我還沒有研究透。以呂乘風的身份要獲取這些藥材自是不難,但我不敢聲張此事,隻能通過一些旁敲側擊的手段來補齊藥材。所以可能會在外待上兩日,就在青霞峰的藥堂中。”
“嗯。”墨寒生輕輕應了一聲。
“那……”李紅梅的聲音更輕,細弱蚊蠅,“我走了。”
“嗯。”
李紅梅走了兩步,忽然回頭道:“我是想提醒你不要隨意走動,以免惹來麻煩。”
“除了與你一起伏擊人販的那幾次,我沒有出過此地一回,也沒有出去的必要。”
“那……我真的走了。”
李紅梅兩步一回頭,就像一個擔心丈夫獨自在家過得不好的妻子。
墨寒生靜靜看著她出了清風居,消失在穀口,然後走到竹樓台階上閉目靜坐。
半個時辰後,墨寒生睜開雙眼,走出清風居。
他謹慎地觀察了一下四周,趁著天色昏暗悄然離開,行色匆匆,就像一個趁著妻子回娘家之際外出尋歡作樂的無良丈夫。
先前幾次下山都是李紅梅帶路,他已經有了經驗,輕車熟路,沿途沒有遇到一絲阻礙,轉眼就到了山門前。
坐在石墩上打坐的還是那個小胖子。
“師兄,你不是剛回來,怎的又要下山?”小胖子見到墨寒生去而複返,甚是驚訝。
“臨時有事,還要再下山一趟。”墨寒生隨口編了一個理由。
小胖子出聲提醒道:“那你可要快些回來,過兩日就有師兄與我一起值守了。”
墨寒生點點頭,雖然自己身上有呂乘風的令牌,但畢竟不是呂乘風本人前來,無法形成足夠的威懾。
若是遇上其他弟子值守,就算不會刻意刁難,難免也要問東問西,徒增麻煩。
若要順利出山門,少不了小胖子的幫襯。
想到此處,他忽然有一個問題:“那些人隻留你一人值守,難道不怕門中高層發現?”
小胖子先是悄悄打量了一眼四周,才小聲道:“門中的執事每月下山的時間都是固定的,至於更高層的護法、長老和各峰首座更是輕易不會出山門,大多是幾年甚至幾十年才下山一次。當然若是真的不幸被高層的大人物抓到現行,那就隻能……”
“隻能自認倒黴嘍。”
小胖子話未說完就被一道清冷的聲音打斷。
天空中,一道脫俗身影翩然落下,立在二人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