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空談誤國，實幹興邦
“你咋不按套路出牌？”
寧修幾乎是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葛葉見寧修終於吃癟，心底一陣的暗爽。
“這才對嘛，老頭子我終於也算是掌握了一次主動權。”
葛葉端起茶杯又得意地喝了一口道：“什麽套路，什麽出牌？年輕人不要激動嘛。”
“不是。”寧修現在的腦子有點亂套，按照套路來說，這東西不應該自己來說嗎？然後大儒被震驚的無以複加，可能還要生一場病，搞一個幾十年白活了的樣子，之後非要拜自己為師嗎？
怎麽現在反過來了？
寧修又哪裏知道，他剛才想的那些事情，葛葉都已經做了一遍了，隻是……不是在他的麵前做的而已。
“這是葛老你想出來的？”好半晌後，寧修才說道。
“對啊，怎麽？你對這句話有什麽感悟？”
葛葉放下了茶杯，手撚須髯，撒起謊來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看著寧修的目光死死地盯著自己，臉上的神情變也不變一下，心底卻是暗自得意。
“小樣，老夫年輕時候可是京城第一風流才子啊！風流懂不懂，不會騙小姑娘是風流不起來的！當年我左手詩詞，右手無雙騙術，不知道讓多少小姑娘傾倒，就憑你還想從老夫臉上找出破綻？”
寧修還真沒有在葛葉的臉上找出破綻，良久之後，他的眼中閃過了一抹感慨。
“看來真是不能小覷任何人啊。”
“不過也是，宋朝的張載能夠想出這句話，這葛葉身為夏朝大儒，能夠想出來，也算是情理之中。”
“隻是……這未免有些太巧了。”寧修在心底暗暗搖頭：“要不是我把那紙給撕了個稀巴爛扔了出去，我怕是都得懷疑是葛葉上大伯家偷看到了。”
隻是腹誹歸腹誹，葛葉能說出這句話來，他在寧修心底的地位，一下子就提升了起來。
寧修收斂了臉上那些表情，嚴肅地衝著葛葉一拜道：“葛老大才。”
葛葉微微一笑，心底卻說得是“陛下這招可真好使。”
沒錯，這其實就是在寧修來之前，趙極和葛葉商量出來的對策，要不是王洛塵來攪局，這招早就已經用上了。
不過現在用上看來效果也不錯。
葛葉手撚須髯，心中很是得意，他對寧修的這一拜，其實心底是有些惶恐的，因為說到底，這四句話可是大大的震撼了他的心靈，可是現在自己卻剽竊過來欺騙人家本家。
“這一切都是為了大夏能多添一位麒麟子。”
“老天爺你要是覺得我不誠實，也不要來找我，這都是皇上出的主意，天子天子，你自己的兒子，你得有個原諒哈。”
給自己一頓心理暗示之後，葛葉徹底的沒有了包袱，熟練地擺出了高人兼知己的架子道：“寧修，你覺得這句話說的如何？”
葛葉說的時候，心底很有自信，想的是你總不能自己否定自己吧？
所以他一邊說著，一邊已經開始在心底組織起語言了。如何把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和做官聯係起來啊，如何說一說做官有利於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啊之類的。
屏風內的趙極也是微微一笑，在他看來，這幾乎就是勝券在握了。
廳中唯一一個第一次聽到這句話的葛雲風，則是直接傻了，一邊擱那翻來覆去地小聲嘀咕著這四句話，覺得爺爺實在是太牛逼了，一邊又看著寧修，尋思這個要休了尚書之女的猛人會如何回答？
估計也會同意爺爺的觀點吧？
但……另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在短暫的驚訝之後，寧修卻是搖了搖頭道。
“不怎麽樣。”
葛葉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屏風後麵的趙極笑容也凝固了。
正在那叨咕那幾句話的葛雲風瞪大了雙眼，心說不愧是要休了林若彤的猛人啊！
“你……為什麽這麽說？”
葛葉差一點就想重複一句寧修剛才說的那個你怎麽不按套路出牌，隻是最後生生地忍住了。
他實在是想不明白，這明明是寧修自己寫的，怎麽最後還能這樣？
“因為這句話，在我看來，太過空泛了。”
寧修坐了回去，輕呷了一口茶，悠悠地說道。
宋代大儒張載的這句話，即便是後世，那也是無數人的座右銘，葛葉能夠說出來，寧修真心很佩服他，所以他並非是穿越者的優越感作祟，而是因為……他當真不是很認同這句話。
那就是他用來練筆的而已。
“你……你展開講講。”葛葉現在的腦子有些亂，這四句話，撥開了他眼前幾十年的迷霧，讓他生出了一種朝聞道，夕死可矣的感覺。可現在，這句話的主人卻否定了他，這不禁讓葛葉的世界有些崩壞。
葛雲風和屏風後的趙極也都是屏氣凝神。
寧修放下了茶杯，很認真地說道。
“這句話當然很好，但是卻終歸有些空喊口號了。”
“為天地立心，那什麽是天地？是君王？還是百姓？”
“為生民立命，是為了自己的親人？還是一家一姓？”
“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什麽算是往聖，有什麽標準？萬世又是多久？一百年？一千年？”
“什麽又才算是太平？天下沒有兵戈？沒有戰亂？還是百姓豐衣足食？又或者沒有了壓迫？”
“這話，太過宏大，讀書人開書讀了，會覺得精神振奮，為官者讀了，會生出造福萬民之意，就連升鬥小民，也不禁會產生萬丈的豪情。”
“可是這樣的豪情維持不了多久的。”寧修麵對有些發急的葛葉說道：“我覺得，理想可以遠大，但是目標卻一定要切實。一個人的目標，應當是跳一跳就能夠得著的。”
“這句話很好，可如果人人都學這句話，就會迷失在宏大的遠方，失去了眼前的方向。”
“空談誤國，實幹興邦，莫外如是。”
“所以說啊，葛老，我……不是很認同這句話……做人嘛，要有一個腳踏實地的目標。”
哢嚓，又是一聲大雷劈在了葛葉的頭上，葛葉好半晌之後，才艱難地說出了一句話。
“那……你的目標是什麽？”
寧修伸了個懶腰，看向了寧宅的方向道：“我現在的目標，就是回家看看大伯和我那堂弟到底怎麽樣了？如果他們沒事……我想吃三大碗米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