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野星空.星海
那晚的陰霾，深深的烙印在了曨的心底。
無邕把積壓的情緒宣泄了以後，似乎將靈魂的能量也耗光了，現在連說話的欲望都沒有了。
簡直比初見的時候，更加的行屍走肉。
少年掉入自己的深淵不可自拔，那片泥潭他恐怕怎麽也爬不出來了。
必須伸手拉他一把，否則這個少年真的就毀了。
但是該怎麽做？又能做些什麽？思來想去，時光漸消，曨還是毫無頭緒。
他看著黑衣少年整天跪在冰原上孤寂的背影，內心的焦躁終於也一起火勢燎原了起來：“啊啊啊，我一點都不明白啊......”
“過去的噩夢你一直記掛著有什麽作用？你能改變它嗎？事到如今你整垮自己的意義又何在？”
“你總罵我笨，我的確是笨，可你聰明啊！有些道理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才對！”
“你該做的是感激讓你活到現在的人。而不是追著那些已經死去的亡魂念念不忘。”
“沒有人願意將最珍貴的機會留給一個不肯振作的瘋子。”
“如果它還能從地獄裏窺探你的話，它一定比你更傷心。”
“無邕，你起來啊！”
“你難道沒有自己的理想了嗎？”
“這世上不隻你一個人啊，我也在！我就在這啊，無邕......”
曨的呼喊，終於讓那個僵硬的背影有了動靜。
黑衣少年慢慢的回頭，用著了無生氣的臉色看了他一會兒。然後，聽見他說道：“你走吧。”
曨頓時抑製不住渾身的顫抖，胸腔似有烈火灼燒。
他的眼角一片發紅，天地都隨之朦朧：“走就走！我再也不管你了......”他拚盡力氣吐到嘴巴怒吼，連他自己都以為會是怎麽樣的聲嘶力竭，最後隻是輕得一碰即碎。
無邕最終看著鸞鳥撞開了雲壁，遠遠的飛走了。
陽光筆直的泄在他的頭頂，但微不足道的熱度溫暖不起這個冬日。
於是，他幹脆癱在了冰麵上，任憑徹骨的寒冷將他侵蝕。
“哈哈哈......”然後他開始瘋癲的笑著。
笑到無力沒有一絲力氣後，隻剩下眼淚在他的臉上蔓延。
“無邕......”
“無邕......”
仿佛連幻覺都出來了，他聽見有人在呼喊著他的名字。
“無邕。”
“無邕。”
“無邕......”
那個陌生又縹緲的聲音從冰天雪地中持續不斷的鑽了出來。
“你是誰？”
少年質問著，但是回應他的隻有茫茫冰雪。
那道聲音隻是不停的、不停的叫著他的名字。
他奔跑的累了，沒力氣在追問了。少年重新躺倒在冰原上，晶亮的骨珀隨著他的動作掉落出了地麵。
呼喊他的聲音也沉靜了。
少年貼著如鏡的冰原，幡然醒悟一般的緩緩的微笑了起來：“是你在這裏嗎？”
“哦，原來就是你啊。”
“你的呼喊我聽見了......”少年笑著落下了淚。
“你就是我的理想。我終於記起來了！對不起，讓你等了這麽久。”
他懷揣著骨珀，在這片冰天凍地的世界中，第一次無比安心的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他的世界被一片星海覆蓋了。
“無邕，我又回來了。”是曨。
他看見少年驚訝的表情，撓著頭不好意思的傻笑。
“我把星空給你帶來了，你有沒有開心一點？”
曨指著上空，那裏原本堆積著厚厚的雲壁，現在卻驅散得幹幹淨淨。而如鏡的冰麵上倒映的就是天幕上的星海。
“你知道我為了築起那層雲壁費了多大的功夫嗎？”無邕皺起眉頭，看他的眼神有些失望。
“放心，我答應過不會讓任何人騷擾到這裏。”
“今晚的天空是我給你的。”曨激動的擺著手，神情裏充滿了認真和自信。
“無邕，你開心嗎？”他期待的看著對方。
但是黑衣少年還是沒有笑容。曨深吸了一口氣，兩行眼淚卻先於言語而滾滾落下：“你還好好的活著，為什麽就不能高興了？”
“無邕，笑啊！”
“看，這星空多美。”
“我隻是想看你好好的活下去。”
“我是不會說好聽的話，但是至少在我陪著你而你想哭的時候，不至於那麽寂寞。”
“我覺得，這世上沒有比一個人哭著，更難過的事情了。”
“我討厭的難過的事！我也不想難過，更不想讓你難過。”
“你要是喜歡星空，我就每天給你星空看。”
“你要是覺得悶了，罵罵我也行......”
“我怕你哭啊！你哭得太痛苦了。”
“別再趕我走啊，這世上我還能掛念的也隻有你了。”
“求求你，笑啊！哪怕隻有一次也好......”
這樣義正言辭說著的少年，自己卻哭得異常慘烈。到底誰才是最難過的人啊？
無邕此刻的眼神是從所未有的明亮。少年的聲音也從未像現在這般清晰的傳到耳內。
啊，徹底的輸了。若還有什麽執拗是熱淚不能瓦解的，那才是謊言。而自己早已敗給他了。
這個少年真是他的奇跡。
無邕無聲的微笑起來，一步上前緊緊的擁抱住了無助的少年。
霎時，倒映星空的冰麵上，那交錯的眼淚紛灑的消失於光芒裏。
天地安寧，一切正倒回平靜。
“我們重新認識吧......你是誰，要到哪裏去？”黑衣少年笑著對另一個少年伸出了手。
“我是曨，正在流浪。”少年也笑著，握住了他冰涼的指尖。
“一個人嗎？恰好，我也是。願意留下來陪我嗎？”
“那你有故事嗎？”
“嗯，很長，很長......”
“好啊，請說給我聽聽吧。”
雲壁又重新修築成原樣，冰原仍舊終年寒冷，不見太陽。
但是無邕開始相信了，總有一天，一定可以一起迎接日出的。
三人一起。
曨坐在最高的樹幹上，表情難得的憂鬱。
“怎麽了？”無邕靠近他的身旁問道。
“你聽見了嗎？”少年讓他閉眼傾聽從雲層裏隱隱傳來的仙樂奏響。
“是天庭有什麽喜事了吧.......”無邕沒有深入感想的搖搖頭。
“公主又能看見了。”曨卻一反常態，抱膝蜷縮起了身體。
“他最終還是傷害了我的兄弟姐妹......”他埋頭悶聲在述說一件殘酷的事實，“眼睛隻有一雙，誰願意生活在黑暗裏。反抗啊！為什麽都不反抗？他們怎麽能那麽做......”
這次換成無邕安慰不了他的傷痛。
他知道曨口中的他們是誰，那也是他現在憎惡的存在。
但是，他們除了憎惡，還能做些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