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生魂

煉玉帶著眾人去看了正在經曆分足痛苦的阿敏。

少女躺在藍色的水球裏,魚尾在水中痛苦地擺動著,臉上露出痛苦的神情。

姬鰩癡癡地望著她,麵露幾絲悲愴道:“原來下界的人遇到喜歡的人,會是這麽一件痛苦的事。”

顧景織看了她一眼,藏在衣袖下的手微微握緊,沒有說話。

煉玉將他們帶出了房間,繼續留人下來看守阿敏。

“分足一般需要幾日?”柳卿然突然問煉玉道。

煉玉沉吟:“多則數月,少則一日,因體而異。鮫人一族素來都是同族結姻,先前從未有過與外人生子的事,所以這位阿敏姑娘是我族的異數,她的分足時間我們都不敢把握。”

柳卿然聞言,臉色沉了下來。

“既然那個阿敏也是鮫人族的人,那我們就把她留在這好了。卿然,蒼梧大人的傷已經好了,我們還有其他事要做呢。”王屠鈄拉了下柳卿然的手提醒道。

柳卿然了然,抬眼看了下姬鰩。

“你們還有什麽事要做?”顧景織冷不丁地朝他們問道,目光緊緊地盯著身旁的白衣少女。

姬鰩沒吭聲。她先前施法降雨遭了雷擊,神界已經知曉她的蹤跡了。光欒肯定會派人來阻撓她收集九大神劍,現在鏌鋣劍還未覺醒,她得在光欒的人來之前,找到鏌鋣劍待其覺醒,再拿劍。

見她不回答,王屠鈄他們也不敢說。

顧景織神情冷凝了下來,依舊盯著她問道:“你要去哪裏?”

姬鰩並不想隱瞞他,見他一再追問,抬頭望著他道:“我要去拿鏌鋣劍。”

“你們要去陰山派?”顧景織驚問。

姬鰩等人沒有反駁。

顧景織的臉色更加白了,忍不住抓起她的手,緊張道:“陰山派妖魔混雜,且巢穴居多,你去哪裏找鏌鋣劍?”

“神劍氣息想通,劍氣會帶我找到它。”姬鰩決然道。

顧景織氣急,咬著牙道:“卿然跟土豆都涉世未深,就憑你們三個人就想從陰山派手中搶奪鏌鋣劍,簡直是胡鬧。不行,我要跟你們一起去。”

顧景織剛說完,姬鰩還沒有發表意見,王屠鈄不由得冷笑一聲,對著顧景織嘲諷道:“你怎麽去?對,我們都不如你有城府有心計,但顧景織,你當真以為我們三個人都是傻,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嗎?堂堂三皇子李麟,鎮守南疆邊境的大將軍,你怎麽可能拋下你的職責,你的將士,陪我們去冒險?”

“我……”顧景織被說得啞口無言。

煉玉驚愕地望著他:“顧少俠,你真的是三皇子殿下嗎?”

顧景織歉疚地對煉玉作揖道:“抱歉,煉玉長老,顧某的確是李麟,但也是顧景織。你放心,顧某來此,隻為求取鮫人血,不會做任何危害你們雲仙宮的事,所以你擔心的事不會發生。”

外麵的人無論是江湖上的,還是朝廷裏的,都想抓捕鮫人,殺之取其血,吃其肉,為求長命治傷。若顧景織真是那三皇子,倘若他出去後率軍隊過來抓捕他們,那雲仙宮實在難以抗衡。

看這三皇子的為人,實在不像是那種殺戮之人。倘若他真的要害他們雲仙宮,為何要三番兩次在文鰩魚手下救下她,又為何要幫他們重建新的海域。

即使顧景織從未跟煉玉說過他跟文鰩魚的關係,但是煉玉看得出來,這兩個人關係匪淺。不然他也不會舍棄自己的性命,把七彩鮫人血喂給她。他若真是那種為了活命喪心病狂的人,根本就不會把七彩鮫人血讓給別人。

煉玉心中隱隱有些擔憂,現在聽顧景織這麽一說,她心裏頓時稍微寬慰不少。

“顧景織,你有你的責任,我也有我的選擇。等出了這雲仙宮,你回去繼續當你的三皇子,我繼續找我的神劍。我們道不同,不必強同行。”姬鰩涼薄地說道。

顧景織愴然地望著她,嘴角忽然自嘲地笑了笑:“好個道不同,不必強同行。”他笑了幾下,忽然咳嗽起來,他鬆開了握著姬鰩的手,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顧景織,你怎麽了?”姬鰩有些擔心地朝他問道,伸手要拉他,被他推了開來。

姬鰩望著他倉皇離去的背影,眉頭蹙了起來。

他為何又惱她了?

她不讓他去,也是為了他好。陰山派的人那麽危險,他一個病人,又沒神劍在手,如何自保?就算她會護著他,可是等光欒的人到了,她自身都難保啊。

“姬鰩姑娘,你施法降雨,救了我族,我族感恩不盡。現今海域複蘇,全族歡慶,我已派人去安排宴席,宴請諸位。等宴席結束,明日我再送你們離開這裏,你看如何?”煉玉上前說道。

姬鰩點了點,答應了。

鮫人的宴席是海宴,一群鮫人盛裝出席,在藍色的海域中翩翩起舞。

有了充足的水源,所有人都是一副年輕精美的容貌。外麵人傳說中的,鮫人族容顏不老,果真一點都不錯。

王屠鈄素來愛看美女,而雲仙宮的女鮫都是美女,王屠鈄不禁看花了眼。

柳卿然因為擔心還在分足的阿敏顯得有些心不在焉,姬鰩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了他身側的空位上。

顧景織沒有出席。

煉玉派人去找他了,回來的人說他身體抱恙,在休息,不來宴席了。這理由像是真的,又像是借口。

宴席上,歡歌繼續,姬鰩端起麵前的酒杯,飲了一口葡萄酒,嘴裏有些澀甜。

她坐在宴席的尊座上,薄涼地望著眼前起舞的鮫人們,麵容高貴,清冷,宛若神祇。

吃了一會兒,遠處有琴音傳來,琴音悠揚,如泣如訴。

姬鰩又喝了幾杯葡萄酒,然後借故酒醉,先離開了宴席,順著琴音,去找彈琴的人。

果然,往前走了沒多久,她就看到了獨自端坐在海邊撫琴的白發少年。

她光著腳,踩著砂礫,朝他走了過去。

一陣酒氣襲來,白色的水袖在他眼前一揚,顧景織抬眼,輕輕地掃了一眼跌坐在自己身前的少女,彈琴的手指沒停,依舊在撥弄著琴弦。

“你這彈的又是什麽曲子,怪好聽的。”姬鰩問道。

她喝了酒,白皙的小臉上掛著酒醉的紅暈,雙手托著腮幫,乖巧地捧著臉問他。

他見她這副嬌憨的模樣,心中的鬱氣頓時清澗了不少,眸眼微抬,望著坐在月光下的少女,靜靜地看著滿夜的星光灑在她的身上,薄唇微啟,聲音清冷地說道:“此曲叫離殤,乃是前朝樂師高昂所作,專訴離別之情。”

“怪不得聽起來這麽傷感,這名字就取得不好。”姬鰩咕噥一聲,伸出細長的手指,在九皋琴的琴弦上按捏了幾下,擾亂了幾個音符。

顧景織不明她何故,停下手看她。

她嘟囔著嘴道:“這曲子雖好聽,但聽著難過,還是不要彈了。”

“你是無心之人,豈會難過?”顧景織聞言,眼眸暗沉了下來,別開目光,略酸澀地說道。

知他是因為她不帶他同行的事跟她置氣,姬鰩不以為意地一笑,朝他湊了過去,坐到他的身旁,頭不避諱地靠在了他的肩上,抬頭望著天道:“顧景織,我知你是好人,對我也好,所以,我才不想害你。”

聽得出她是在跟他解釋,顧景織心中好受了許多,他任由她靠著,沒說話。

姬鰩伸手指了指天上璀璨的星辰,悵然一聲:“顧景織,你知道天上有多少星辰嗎?”

顧景織搖頭:“星辰每夜都不一樣,晴天時多,陰雨時少,你問這個做什麽?”

“那今夜算多的吧,你看,就我們能看到的就有好幾千顆了。你知道嗎,在神界,每一顆星辰都代表著一個神將。也就是我們今夜看到了好幾千個神將,但是在這些背後,還有數萬乃至數十萬的神將。他們隨便一個人,伸個手指,就可以把凡人隨便捏死。而我即將麵對的就是比他們更多更多的神將。煉玉跟你說了,我是文鰩魚對嗎?你知道上古文鰩魚是什麽嗎?”

“祥瑞,一切美好的象征。”顧景織側眼,望著她此刻素靜的小臉,低聲說道。

姬鰩嘴角微揚,嘴角卻流下了一滴晶瑩的眼淚。

“對,能帶給天地六界帶來和平美好的瑞獸,可也隻是獸而已。在神界,獸是最低級的生物,我們生來都沒有人形,隻能靠不斷地吸取天地精華修煉出人形來。就算了修煉了幾百年,幾千年,幾萬年,有了人形,可我們還是獸。有的獸會被神將們獵獲成為他們的坐騎,有的獸則被用來看守神族想要守護的寶貝。而有的獸隻供人玩樂,甚至獵殺。”

顧景織聽到這裏,有些動容,眼裏都是心疼:“你和那些獸不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在神界的人眼裏都一樣。而我這樣無主的獸,是神將們最喜歡捕獵的對象。若不是我運氣好,恰好逃到了混沌之海,遇到了焚天,我估計早被殺了。”

說道焚天,她的眼睛又亮了起來,輕笑了起來,繼續道:“我當時被他捕了上來,他口口聲聲說要把我燉成魚湯吃了,我害怕極了。後來才知道他是在嚇唬我,他非但沒有殺我,還賜了我千年修為,助我修成了人形。”

“所以你就愛上了他?”顧景織輕聲問道。

姬鰩搖頭:“那時候還沒有,起初我以為他不過跟那些神將一樣,找個獸當玩物。為了活命,我就天天討好他,從此,我們一直生活在混沌之海,度過了一段很漫長的歲月。”

姬瑤說著的時候,眼裏滿是懷戀,顧景織問:“後來呢?”

“後來,我說我說我想要變強,想要靈力,想出去看看外麵的世界。他就帶我離開了混沌之海,哪知這一走,他就再也回不去了。早知道最後他會死,我寧願一輩子留在混沌之海,當一條癡傻軟弱的文鰩魚。”

“是出了什麽事嗎?”顧景織問。

姬鰩抬頭,看著頭頂的星空:“顧景織,你知道神隕落時是會下星雨的嗎?我永遠記得那場星雨,伴隨著他的血下了很久很久。他是混沌之子,六界最遠古的存在,他本該與天地共存,誰也殺不死他的,可是,為了保護我這隻傻乎乎的低級獸,他被整個神族追殺。在那次誅神大戰中,他將大半神力都給了我,然後隕落。”

眼淚如雨般簌簌地落下,顧景織靜靜地看著她,沒了言語。

她說的一切都離他的生活很遠,包括她這個人,也離他好遠,好遠。即使他隻是個凡人,即使他沒有親眼見證過她說的那場大戰,即使他並不認識焚天這個神,但是他還是從她的話語中感受到了那場誅神之戰的慘烈,感覺到了那個叫焚天的男子有多愛她。

她說得沒有錯,焚天是這世界上最愛最愛她的人,比他還要愛。

他隻是愛上了一個她幻化出來的叫江鈴月的影子,而焚天愛的是最原始的她。

她的單純,她的軟弱,她的心計,她的身份……她的一切,焚天都愛。他對她的愛,超越了生死,跨越了六界。是那份愛,讓她撐過了之後數萬年的孤寂與追殺。

“說來諷刺,我就算現在擁有了焚天的混沌之力,又吞食了混沌靈珠,可我還是擺脫不了我身為上古瑞獸那既定的命運。我並非凶殘的殺戮之獸,混沌之力隻能保我性命,我無法用來傷害人,即使我變成劍魔,也隻能殺極惡之人。所以先前,我要殺煉玉不過是嚇嚇她的,她要不是個極惡之人,我根本殺不死她的。”姬鰩繼續道,直起身來,轉頭看著顧景織。

顧景織目光深深地望著她,道歉道:“是我誤會你了。”

姬鰩搖了搖頭,笑道:“無礙,我要不裝個惡人,煉玉怎會帶我們來雲仙宮。”

顧景織“嗯”了一聲。

姬鰩看著他,沉默了一會兒,突然伸出手,在他眼前輕輕地揚了一下。

一道光霧散過,顧景織的白發慢慢變黑了起來。

他驚愕地望著她。

“顧景織,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算答謝你把七彩鮫人血讓給我。”姬鰩微笑道。

“你怎會……”顧景織震驚地望著她。

姬鰩繼續笑道:“你別忘了,我是一隻活了十幾萬年的獸,這六界,沒有誰比我活得更久,你們人類的心思豈能瞞過我。我已經不是之前的江鈴月了,我是文鰩魚,我有你們凡人都沒有的力量。我治好了你心脈上的劍傷,以後你就跟沒有受過傷的一樣,可以當個正常的人了。”

“我……”顧景織看著她,眼眶紅了。

忽然,他激動地拉住了她的手,像個孩子般請求道:“你一定要走嗎?留下來,當個凡人不好嗎?”

姬鰩眼裏含著淚,微微搖頭,臉上依舊掛著淺笑:“你不是他。我方才探過你的元神了,你前世隻是寄生在焚天靈體旁的一株艾草,焚天死後,天地一片混沌,世上邪魔橫生,混沌之海內的混沌之氣越發濃重,將你連帶著我放在他靈體旁的坤屯玉一並衝出了混沌之海,所以你才會帶著坤屯玉降世。你前世記住了焚天的容貌,所以今世幻作了他的樣子,可顧景織,你終究不是他!我要去找他的,顧景織。我一定會找到他的。”

“還有,謝謝你喜歡過江鈴月,雖然我不是她,但依然很開心。”姬鰩說完,轉身消失在夜色中。

顧景織望著慢慢飛到空中遠去的少女,默默地垂下頭,沒有再挽留。

怎麽挽留呢?他與她相守的歲月,對比她與焚天相守的漫長神時,或許連一首曲子的時間都不到吧……

他有什麽資格去挽留。

翌日,煉玉用幻術,將顧景織一行人送出了雲仙宮,阿敏跟泰阿劍被留在了海域中。

等九大神劍全部覺醒,姬鰩就可以使用召喚大陣,召集全部神劍,所以泰阿劍就算留在雲仙宮,他日也會回到她的手上。

煉玉直接將他們送到了閏胡城城外,然後跟顧景織等人一一道別後,又離開了。

她人剛走,張炳道就在城門外看到了顧景織的身影,他一路飛奔而來。

望著一頭黑發的顧景織,張炳道有些難以置信地哽咽道:“少主,你這是……找到鮫人血了?”

顧景織隻是簡單地“嗯”了一聲,沒有跟張炳道過多解釋,目光落在了另外三個人身上。

張炳道也看到了站在一旁的白衣少女,頓時變了臉色,伸手將顧景織護在了身後,一臉警覺地望著姬鰩他們。

“哼!”見張炳道這副架勢,王屠鈄當即沒好氣地哼了一聲。

顧景織將張炳道拉了開來,朝三個人居中的姬鰩走了過去,從懷中抽出一根玉簪,握住她的小手,放進她的手中。

“若你以後還會回來,還願意留守凡塵,有什麽需要我的地方,拿玉簪來邊境找我,好嗎?”他望著她,懇切道。

姬鰩笑了笑,將手從他掌心抽出,收下了玉簪,戴在了自己的頭上。

“謝謝你,顧景織!認識你一場,我很高興,但我們後會無期。”姬鰩說道,決然地轉過身,帶著柳卿然跟王屠鈄朝城外停留的駿馬走去。

三個人策馬一路向北而行,顧景織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望著那道漸行漸遠的白色身影,視線漸漸變得有些模糊。

神界一夕,人間數年。

神時不過隻過了一個時辰,人間已經是一年後了。

金碧輝煌的神殿中,眾神齊齊站在一起,望著前方坐在金椅中假寐的男子。

“帝君,臣的分身在南海之畔發現了七彩文鰩魚的蹤影,並和她打了一場。她私自施法降雨,觸犯了天條,臣請命親自下界捉拿文鰩魚!”說話的雷神榔榆元君,分身被滅後他也受了傷,這個仇他必須要報!

榔榆元君剛說完,殿內眾人頓時都交頭接耳起來,一片議論紛紛。

金座上的尊神微微地睜開眼,眸光頗淡地掃了諸神一眼,沒有吭聲。

又一人走上前來,是雨神廣華星君。

“稟帝君,文鰩魚擅自降雨的確犯了禁,但吾已經查過了,她降雨是為了救下界鮫人一族。鮫人族的海域被贔屭搞得竭盡幹涸,鮫人族麵臨瀕臨。鰩魚此番降雨,救了鮫人全族。吾認為,它此舉為善,不當抓。”光華星君說道。

“帝君,吾也認為不應抓。文鰩魚真身被封印在我的寶塔之中,她在下界隻有元靈,即使她想為非作歹,也會顧及真身在我們手上,不敢肆意妄為。我們有她的真身牽製她,不必怕她做出出格的事來。”這次說話的是靈寂塔塔主朗月星君。

多數神君覺得朗月星君說得有些道理,但也有不少神君覺得既然有天規,那倘若今日文鰩魚違背天規不被懲罰,他日就會有其他神君跟著犯禁。此先河一旦開啟,神界豈不是要亂了?

兩番言論互相抨擊,坐在金座上的光欒則依舊沉默著。他靜靜地聽著兩隊神君爭論不休,待整個神殿都快亂了時,他才輕輕揚手,示意眾人安靜下來。

“國有國法,天有天規,我們神界既然設了規定,所有神都該遵守。但文鰩魚乃上古瑞獸,她自出世起就一直隱蔽在海底深處,藏於混沌之中。她從未入過神籍,算不得我們神界的人。更者,如今她體內吸食了焚天留在坤屯玉中的混沌之力。在場的諸位,經曆過七萬年前誅神之戰的人,想必都很清楚,那坤屯玉中的神力有多強大。若是在抓捕時她以命相搏,危害下界的眾生可如何是好?”光欒慢慢說道。

此話一出,神殿內瞬間安靜了下來,眾人皆鴉雀無聲,麵麵相覷,不敢再多言。

光欒鳳眼微眯,繼續道:“既然文鰩魚並沒做害人之事,所以此事就先暫且作罷吧。”

“依帝君的意思,我們就由著那文鰩魚去了?那混沌之力確實厲害,可是那文鰩魚一心想要複活邪神,我們若任由她肆意妄為,恐日後多生事端啊。”雷神榔榆元君連忙勸諫道。

其他人紛紛點頭,確實,七萬年過去,那文鰩魚從未放棄尋找過混沌靈珠。倘若一旦被她複活了焚天,那邪神醒來定不會放過神界。

可是,眾所周知,蒼梧劍被封印在文鰩魚體內,要想覺醒焚天,必得文鰩魚獻祭自身。若文鰩魚一死,誰還能牽製邪神。

這也是他們隻敢阻止她尋混沌靈珠,不敢輕易誅殺文鰩魚的主要原因。

“諸位多看緊點靈珠,不就沒那事端了嗎。”光欒冷著臉,微笑地說道。

眾人沉默。

眼下也隻能這樣了,文鰩魚殺不得,除了看住靈珠外,還能有什麽辦法呢。

議完事,其他人紛紛退出光欒的神殿,光欒疲憊地撫了撫額頭,繼續假寐。

一道紅光閃進了殿內,紅鸞尊者急急地走到他的麵前。

光欒抬眼瞥了她一記,沉聲道:“姑姑這般匆忙趕來,可是鳳凰族出什麽事了?”

紅鸞激動道:“你明知故問,姑姑來此,除了為了岑光的事,還能為了什麽?帝君,你可有岑光的消息?她若再不回來,她擅自下界的事遲早要瞞不住的。到時候我們鸞鳳一族該怎麽辦啊?”

“岑光生性素來固執,她此番是下定了決心,不會回頭了。姑姑若想鸞鳳一族不受牽連,還是趁早斷去與岑光的聯係,繼續裝個糊塗,當不知道她下界的事吧。”光欒道。

紅鸞聞言,眼眶霎時紅了:“就真的沒一點法子了嗎?我就岑光一個女兒,她是鸞鳳一族的公主,地位尊貴,神界當真要拋棄她嗎?”

“是神,隻要犯了錯,都要受罰,就算是岑光也不例外。”光欒麵無表情道。

紅鸞的眼淚落了下來,神情惱恨道:“都怪那邪神焚天,他若不為了那卑賤的文鰩魚拒婚,不讓岑光丟盡顏麵,她也就不會……”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光欒沉吟道。

紅鸞看著他,咬牙問道:“帝君,你當真要放任文鰩魚不管?眼下她有了混沌之力,已經不再是先前那個軟弱的瑞獸了。神界的人再也阻擋不了她找齊混沌靈珠了,焚天複活是早晚的事。焚天醒了,你這神帝還當得下去嗎?”

光欒臉色發寒,沒有吭聲。

紅鸞還要再說,光欒長袖一揮,冷冷地看向她。

紅鸞被他的眼神嚇到,當即不敢多言,識相地掩麵離去。

光欒隨手關上了神殿大門,眼裏閃過幾絲陰冷。

從雲仙宮出來後,姬鰩帶著柳卿然跟王屠鈄一路往西而行,追蹤鏌鋣劍的氣息。

說來也奇怪,這把劍跟泰阿不同,雖也是未覺醒狀態,可是它所在的位置一直在變化。每次等姬鰩三個人趕到它所在的地方,它就會突然瞬移到其他地方,而那地方又與他們相隔很遠。

神劍自己是沒法瞬移的,到底是誰在暗處操控它?

三個人順著鏌鋣劍的劍氣,來到了西北荒漠之地。

入眼之處,黃沙漫天。這裏的氣候十分的幹燥,王屠鈄身上的錢隻夠買一匹駱駝了,三個人隻好輪流坐著往前走。

輪到王屠鈄坐駱駝時,他實在受不了了,像隻幹癟的柿子趴在駱駝背上,朝身旁的白衣少女嚷嚷道:“姬鰩,你不是會降雨嗎?你在這也降一場雨吧,再沒有水,我都快渴死了。”

聞言,姬鰩抬頭白了他一眼,冷聲拒絕道:“這裏本就是沙漠,不是雲仙宮那種因外力幹涸形成的沙海,世間萬物都有它本該遵守的自然法則。倘若肆意降雨,那這些生長在沙漠中的喜歡幹燥環境的生物就沒法活了。”說完,她下巴微揚,掃了眼地上爬過的幾隻蠍子。

王屠鈄絕望地看向身旁的柳卿然,低低叫喚著:“卿然……卿然……”

柳卿然拿他沒辦法,將身上的水壺解了下來,將最後一點水全都給他喝了。

“這裏荒無人煙,鳥不拉屎的,到底是哪裏啊?”嘴裏稍微解了渴,王屠鈄又有力氣講話了。

柳卿然望著遠處走在他們前頭的商隊道:“我看那些人穿的衣服跟阿敏身上穿的差不多,這裏又是漠北,想必前麵就是遊牧族。”

“遊牧族?那我們不是快到阿敏的家了嗎?”屠鈄恍然道,臉上露出壞笑,看向柳卿然,“一年沒見了,也不知道你的阿敏姑娘怎麽樣了。卿然,你說她是在雲仙宮呢,還是已經回家了?”

“別胡說,我跟她沒關係。”柳卿然神情嚴肅地嗬斥他。

“我又沒說什麽,你這麽激動做什麽。”王屠鈄嘟囔一聲,撇了撇嘴。

忽然,眼前一片黑霧縈繞,三個人皆變了臉色。

“好強的魔氣。”姬鰩神情凜然道。

王屠鈄從駱駝上直起身,吸了下鼻子:“好濃的血腥味。”

“前麵應該出事了。”柳卿然冷著臉道,手下意識地握緊了湛盧劍。

姬鰩率先朝前飛去,柳卿然跟王屠鈄分別使輕功跟了上去。

穿過飛舞的黃沙,三個人看到了原先走在他們前頭的商隊,那些人都已經死了,他們的脖子上都有一道劍傷,傷口處有黑色的魔氣滲出。

“是誰這麽大的本事,竟然在我們的眼皮底下殺了這些人?而且我們都沒有看見!”王屠鈄驚問道。

柳卿然俯下身,仔細地察看那些人的屍體:“除了脖子上的劍傷外,他們身上沒有其他傷痕,是被一劍斃命的。整個江湖,就連死去的江秋水他們都沒有這個本事。”

“會不會是先前那個奪劍的妖女幹的?她的武功高深莫測,又有神劍在手。”王屠鈄猜測道。

柳卿然沉默,他抬眼看了下身旁的少女。

姬鰩目光涼薄地瞥了眼地上的屍體,似乎發現了什麽,她神情驟變,臉色蒼白道:“是鏌鋣劍。”

“你說這些人都是鏌鋣劍殺的?神劍會自己殺人嗎?”王屠鈄愕然地問。

“神劍不會,但它的劍主會,鏌鋣劍醒了。”姬鰩道。

“鏌鋣劍覺醒了,那它的劍主呢?它殺人,為什麽我們沒有看到劍主?”王屠鈄奇怪道。

姬鰩抬頭,眺望前方。

前麵十多裏遠有個遊牧族村落,黑色的魔氣隱隱從那村落中冒出來。

“她在那兒!”姬鰩冷聲道,身影快速地朝村落飛去。

“它?鏌鋣劍嗎?”王屠鈄茫然,後知後覺地跟著柳卿然一同朝姬鰩追去。

他們三個人一前一後地走進村落,發現村裏的街道上橫七豎八躺著好多死人。鮮血汩汩地從他們身體中流出,流得遍地都是,黑色的魔氣在四周飄**。

柳卿然上前找尋了一番,竟然沒有找到一個活人,他退回了姬鰩身旁。

“這鏌鋣劍主為什麽要殺這麽多人?”王屠鈄捂著鼻子,掩蓋住鼻尖的血腥味道。

剛說完,王屠鈄就發現躺在他腳邊的那具屍體忽然像被吸盡了全部精氣一樣,變成了一具幹屍。

不僅這具,周圍全部屍體都一瞬間變成了幹屍。

王屠鈄嚇了一跳,忍不住跳了起來,躲在姬鰩的身後,抓著少女的肩膀害怕地問道:“這到底是什麽情況?”

他剛問完,柳卿然便看到了遠處立在半空中的黑色鐵劍。

“你們快看!”柳卿然道。

三個人皆朝前看去,那柄黑色的鐵劍像有生命一樣,在拚命地吸食所有人身上的精氣,那些死人就是因為它才變成幹屍的。

“那就是鏌鋣劍!”姬鰩道,眉頭微微皺緊。

神劍在此,它的劍主呢?

她明明嗅到了魔氣,那魔物想必就是鏌鋣劍劍主,不然鏌鋣劍是不會有這麽大的邪氣的。可是,她看了下四周,絲毫不見那魔物的蹤影,它能躲到哪去了?

姬鰩嘴唇微抿,忽然,鏌鋣劍身上魔氣大作,一道劍光迸射出來,劍身背後顯現出一個紅衣女子來,那女子雙眼緊閉,黑色飛舞,宛若魔魅。

“那是什麽?”王屠鈄望著那紅衣女子,一臉驚悚地問道。

“管她是什麽?反正定不是什麽好東西,先殺了再說。”柳卿然道,拿著湛盧劍就要朝那女子砍去。

鏌鋣劍見狀,迸發出黑色更多魔氣,朝湛盧劍襲來,兩劍相鬥,刹那間擊起巨大劍光。

跟其他幾把神劍不同,鏌鋣劍自古以來就是九大神劍中最陰邪的一把,自從落入陰山派魔人手中,劍上邪氣更盛。

如今它劍身吸食了這麽多人的血液精氣,劍的威力遠在湛盧之上。鏌鋣劍是在自主護主的,明明鏌鋣劍主都沒有加入戰局,可柳卿然還是一劍就被它打飛在地。

王屠鈄趕忙上前扶他起來。

見湛盧劍從柳卿然手中脫離出去,鏌鋣劍絲毫不給它再回主人之手的機會,殺氣滿滿地就朝柳卿然刺來。王屠鈄連忙拿承影劍作擋,眼看就要招架不住。

姬鰩伸手一把,打開了相纏在一起的承影劍跟鏌鋣劍,立在了兩劍之中。

“大膽鏌鋣,見到本尊,還不就地臣服!”姬鰩朝鏌鋣劍大喝一聲。

鏌鋣劍定定地指著她,凝滯了幾秒,突然朝她砍了過來。

鏌鋣竟然敢以下犯上!不受她的號令!

姬鰩大驚,顧不得多想,她手中現出蒼梧,直接迎上了鏌鋣。

兩劍相鬥,姬鰩鬆開蒼梧,讓它自己拖住鏌鋣,而她則朝遠處的紅衣女子飛了過去。

那女子似乎感覺到有人靠近,她猛地睜開雙眼,露出黑洞一般的眼睛,陰冷地望著姬鰩。

姬鰩驚愕地望著那女子沒有瞳孔的眼眸,心中咯噔一下,伸手直接朝那女子的頭顱探去,準備探那女子的元神。

待發現那女子是什麽時,姬鰩猛地變了臉色,那女子竟然是個死人!

怪不得她隻能感知到魔氣,卻察覺不到那女子的氣息,死人怎會有氣息?

可是,死人怎麽可能覺醒鏌鋣劍,成為鏌鋣劍主?除非,她不僅僅是個死人。

姬鰩心中大驚,待她要在女子的元神中探個清楚時,那女子的身影忽然消散在了她的眼前。

姬鰩方才抓的不過是她的一個分身而已,她的本體不在這兒。

姬鰩恍然,回頭望了一眼,果真,鏌鋣劍自劍主消失後,也脫離了蒼梧劍的鉗製,朝遠處飛了過去。

“別讓他們跑了!”姬鰩道,召回蒼梧劍就要追上去。

突然,附近的幹屍被魔氣驅動著站了起來,朝她包圍上來。

“姬鰩!”柳卿然見狀,帶著王屠鈄一同奔了過來。

三個人拿著神劍與那些幹屍搏鬥,可那些幹屍像永遠不會死一樣,打倒了很快就會站起來,哪怕把他們的頭都砍掉,他們還是會撲過來。最可怕的是,他們砍得越凶,那些幹屍身上的魔氣就越重。

“怎麽辦?鏌鋣劍主都走了,那些魔氣為何不散?”王屠鈄一邊吃力地拿劍阻擋撲上來的幹屍,一邊絕望地問道。

柳卿然並沒有比他省力多少,兩個人一同看向了姬鰩。

姬鰩沉默,良久,她才緩緩開口道:“因為那是混沌之氣,並非鏌鋣劍主身上的魔氣。”

“混沌之氣?那是什麽?”

“殺戮,死亡,戰爭……所有不好的事所產生的時間濁氣,統稱為混沌之氣。殺戮越多,死的人越多,人類的殺氣越重……天地就會越發渾濁,混沌之氣也會越來越嚴重。混沌之氣沒法清除,隻能淨化。”姬鰩道。

“沒法清除,那我們不是完蛋了嗎?”王屠鈄要哭了。

姬鰩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抬頭道:“你們先拖住這些幹屍,我來除濁氣。”

柳卿然跟王屠鈄不知道她要做什麽,但都聽話地拿劍擋在了她的身前。

姬鰩飛到空中,張開雙臂,閉上了雙眼,釋放出了體內的混沌之力。

一道紅光從她身上迸射出來,底下的那些濁氣都被那股混沌之力吸了上去,悉數撞進了姬鰩的體內。

“姬鰩!”王屠鈄見狀,擔憂地大呼起來,要上前幫她。

柳卿然攔住了他,搖了搖頭。

一團又一團的魔氣衝撞著她,姬鰩臉上露出疼痛的表情,但還是咬著牙,任由魔氣鑽入她的身體中。

她體內有著焚天給的混沌之力,那是天地混沌的本源,能吸食所有的魔氣。但她終究不是混沌之體,那些魔氣到她的身體裏隻能被暫時保存,並不能被消化轉化成混沌之力,所以她才會感到如此痛苦。

待底下的魔氣全部被吸食殆盡,那些幹屍果真都安靜地倒在了地上。

但姬鰩這邊情況有些不妙,那些混沌之氣增添了她體內劍魔的魔氣,她瞬間又幻化成了蒼梧的樣子,紅發赤眸,額間劍印紅得滴血,乍眼看去,宛如嗜血修羅。

見她一臉凶狠地盯向自己,王屠鈄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他下意識地抓緊了柳卿然的手臂,低聲道:“卿然,她看上去不太對勁。”

話音剛落,不等柳卿然回答,姬鰩已經伸出長長的指甲,朝他倆衝了過來。

“不好!”柳卿然大叫一聲,拉起王屠鈄就跑。

劍魔一掌打在柳卿然背上,留下了一個血手印。

“江鈴月你瘋了!”王屠鈄見狀,氣得又一次喊出了姬鰩的真名。

聽到這個名字,變成劍魔的姬鰩稍微愣怔了一下,停下手來,腦袋開始疼痛起來。

她一臉痛苦地抱著自己的頭,難受地搖晃道:“江鈴月?誰是江鈴月?我不是!”

“不!江鈴月是我!我是江鈴月!”

“好痛!好痛啊!江鈴月好痛!”

關於江鈴月的記憶宛如破碎的紙片在她的腦海中飄散著,當日挖心那幕陡然躍入眼前,巨大的疼痛在心底蔓延開來,劍魔瘋狂地搖晃著自己的腦袋,發出淒厲的嘶吼聲。

“不……”

“鈴月你沒事吧?”王屠鈄嚇得小心翼翼地朝她問道。

劍魔猛地瞪了他一眼,血紅的雙眼裏似乎要滴出血來。

王屠鈄連忙把探出去的手縮了回來,扶著柳卿然往後退了幾步,一臉驚恐地望著眼前的劍魔。

劍魔攥緊拳頭瞪著他們,忽然仰天長嘯一聲,轉頭朝遠處奔去。

“鈴月!”見她跑了,王屠鈄連忙要去追,一旁的柳卿然突然嘴裏吐出一口鮮血,朝地摔了過去。

“卿然!”王屠鈄急聲喊道,連忙抱住了墜倒的柳卿然。

眼下還是救柳卿然要緊,以他的輕功,就算去追劍魔也未必能追上。

“江鈴月,他接近你就是為了蒼梧劍!”

“他不愛你!”

“他是騙你的!”

“他要你的心啊!”

“好疼啊!”

“……”

“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

像有人在她的腦子裏說話,白衣少女痛苦地用拳頭捶打著自己的腦袋,拚命地想要將那些聲音壓製下去。

“江鈴月已經死了!我是劍魔!是劍魔!魔氣!我要吸魔氣!”少女癲狂地喃喃自語道,臉上露出渴求的表情。她吸著鼻子,努力尋找著混沌之氣。

姬鰩的意識跟江鈴月的記憶都被她壓製住,此刻她是完完整整的,沒有情感的劍魔。

不遠處的村落裏又有黑色的魔氣隱隱冒出。

劍魔聞到了那滲透在空氣中的血腥味,眼睛亮了亮,貪婪地舔了下舌頭,朝魔氣的方向衝去。

她不知道自己都去了哪裏,隻知道她所到的地方,遍地都是死人。他們的身上全是混沌之氣,都不用她吸食,那些氣體見到她,就自動鑽進了她的體內,讓她吃了個痛快。

誰殺了那些人,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這村落裏的人都被那紅衣鬼魅殺沒了,王屠鈄隻能帶著傷重昏迷的柳卿然前往下一個村落。結果下一個村落進去,也都是死人。

那些人的死相跟先前的村落一樣,都是被那鏌鋣劍主殺了吸光了精氣。唯一不同的事,這村落裏不見一絲混沌之氣。

看來姬鰩已經來過這裏了,把混沌之氣給吸幹淨了,不知道她這會跑去哪了。

王屠鈄一邊擔心,一邊帶著柳卿然繼續往下麵的村落走。

又走了兩個村落,王屠鈄總算找到了一個沒有被屠戮的城鎮。他連忙找了家客棧,打算先將柳卿然安置下來,再給他找個郎中看傷。

可是他身上的銀子早用得差不多了,客棧掌櫃聽說他沒錢,當即吆喝小二要將他們趕出去。

背上的柳卿然臉白得像個死人,再不醫治的話,王屠鈄擔心他會就此翹辮子,他心中一動,將手中的承影劍拿了出來,舔著臉皮朝掌櫃說道:“老板,我身上實在沒錢了,但你看這把錢,劍身如此光亮,劍鋒又鋒利得點,還通靈性,你讓它往東它就往東,你讓它往西它就往西,是把不可多得的神劍。要不我把它押給你,你先讓我們住進去,等我有錢了我再來贖劍可以嗎?”

掌櫃聞言,將信將疑地看了王屠鈄一眼,道:“這劍真能聽懂人話?”

王屠鈄急著點頭道:“不信我試給你看。”

說罷,他低聲朝手中的承影劍囑咐了幾聲,然後朝神劍說道:“小影子,你給我去把前麵桌子上的酒壺拿過來。”

王屠鈄臉紅,拍了拍承影劍的劍身,安撫了一會兒,神劍才聽話地去拿酒壺。

見此劍真的能通人性,掌櫃大驚,立刻將王屠鈄迎進了門,笑吟吟地道:“隻要少俠把這神劍贈予我,莫說房錢了,就你這朋友治傷的費用都我來出。少俠,你看如何?”

王屠鈄看了眼自己空空如也的錢包,幹笑地點點頭答應了。

眼下隻能先委屈小影子了,姬鰩不在,他得先拿錢救柳卿然。哎,反正小影子機靈得很,等柳卿然醒了,他再偷偷把它叫回來。

在驛站掌櫃的帶領下,王屠鈄背著昏迷的柳卿然來到了二樓的一間客房。掌櫃讓店小二給他們去請郎中了,王屠鈄又問他要了些熱水。

待掌櫃離開房間,王屠鈄連忙扒開了柳卿然背上的衣服。看到某人背上那隻血肉模糊的血手印,王屠鈄心中一陣惡寒。

別看柳卿然隻是中了姬鰩一掌,可姬鰩下手的時候,身上魔氣太盛,那掌上的魔氣都侵蝕到柳卿然的皮膚了,他背上的肉都爛了一片。

還好當時卿然擋在了他身前,不然他要中這一掌,八成已經一命嗚呼了。

王屠鈄心有餘悸地深吸口氣,在身上扯了塊布條下來,簡單地給柳卿然擦了下背上的血汙。沒多久,掌櫃讓人送了盆熱水過來,王屠鈄又用熱水幫柳卿然清洗了下傷口。

他一個公子哥,除了過去跟鈴月一起玩的時候,從來都沒有這麽照顧過別人,何況還是個大男人,這也虧得柳卿然這一路上待他不錯,不然他才懶得管他死活呢。

剛把柳卿然背上的血擦幹淨,王屠鈄就聽到掌櫃在外頭敲門,說是郎中請來了。

王屠鈄連忙激動地起身,過去開門,結果門一開,他就看到了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怎麽是你?”見到來人,王屠鈄不由得驚呼一聲。

對方似乎也沒料到會見到王屠鈄,清俊的臉上同樣露出幾絲驚訝來。

“少俠,這是我家小二在外麵碰見的神醫,方才有個老嫗在街上暈倒了,幸好這位神醫出手相救,給她施了針,她便醒了。我家小二看他醫術高明,我們鎮上的郎中又住得離這遠,就先將他請了過來。看你這樣子,你可認識這位神醫?”驛站掌櫃好奇地問王屠鈄。

王屠鈄冷嗬一聲:“何止認識,還是老熟人呢。”

掌櫃一臉茫然地望著他倆,還想問點什麽,就聽王屠鈄朝他道:“好了,這位神醫給人看病時不喜歡有太多人看著,掌櫃的,你先去樓下給我們弄點飯菜,小爺我都餓了一整天了,肚子都要餓癟了。”

掌櫃也是聰明人,一下子聽出了王屠鈄這是要趕他走,他當即識相地點頭笑道:“好的,王少俠,我這就去安排。”

掌櫃一離開,顧景織帶著張炳道走進了房間,看了眼**昏迷的柳卿然,他轉頭問王屠鈄:“姬鰩呢?”

顧景織皺眉,從懷中掏出銀針包,走到床前給柳卿然醫治。

柳卿然昏迷不醒地趴在**,王屠鈄幫他的上衣都脫了,露出背上的傷口。

看到那個血肉模糊的血手印,顧景織臉色沉了下來,拿銀針在柳卿然的背上紮了幾根,逼出些許毒血來。

給柳卿然放了一會兒血,待傷口處的黑血完全祛除幹淨,顧景織又給他上了些藥,然後讓張炳道給他包紮,自己則朝王屠鈄問道:“出了什麽事?姬鰩為何要打傷柳卿然?她現在在哪裏?”

王屠鈄料想顧景織一定會追問他姬鰩的情況,但顧景織一下子問這麽多問題,他不知道從哪裏開始說起,目光落在了顧景織身後一身勁裝的張炳道身上,他警覺地看著顧景織道:“要我告訴你可以,但你得告訴我,你為什麽會來遊牧族?你不會一直在跟著我們吧?”

顧景織眉頭一皺。

王屠鈄鄙夷地圍著他轉了一圈:“顧景織,你這皇子怎麽當得這麽閑?正事不幹,老盯著我們姬鰩做什麽?怎麽你還沒死心啊?你不會還心存幻想,覺得她是鈴月會再喜歡上你吧?你可別忘了,要不是當初你阻止我帶走鈴月,又傷了鈴月的心,鈴月是不會自己挖心的。她現在是姬鰩,是劍魔,她一心隻想收集九大神劍複活她的心上人,她不會喜歡你的,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顧景織任由王屠鈄數落完,才淡淡地說了一聲:“我知道她不是鈴月。”

“你知道你還跟著我們?你是不是犯賤啊!”王屠鈄氣吼道。

他剛說完,張炳道手中的劍已經橫向了他的脖子:“口出狂言,辱沒皇子,該殺!”張炳道表情凶狠地說道。

王屠鈄看了眼貼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刃,識相地吞了口口水。

“炳道。”顧景織不以為意地朝張炳道喚道。

張炳道明白他的意思,不情願地將劍收了起來。

顧景織目光微斂,朝王屠鈄道:“你誤會了,我並沒有跟著你們。雲仙宮一別後,我跟炳道就回了南疆。此番來北境是奉皇上之命,前來商議兩族和談一事的。”

“和談?”王屠鈄一頭霧水。

張炳道幫著解釋道:“我家少主平素都忙得很,哪有工夫當你們的跟屁蟲?要不是皇上有命,他現在應該在忙著安排跟郡主成……”

“炳道!”張炳道還未說完,顧景織就喝住了他。

看顧景織臉色沉了下來,張炳道沒敢再說下去。

一旁的王屠鈄話聽了一半,心裏被吊得癢癢的,忍不住八卦地問:“成什麽?郡主是誰?哪個郡主?我可以認識下嗎?”

顧景織沒搭理他,**的柳卿然突然醒了。

柳卿然似乎完全不想聽王屠鈄胡言亂語,他抬眼看了下四周,目光觸及顧景織他們,神色微愣了下。

“顧景織,你怎麽會?”

“放心,他是來跟遊牧王和談的,不是衝著姬鰩來的。”顧景織還未回答,王屠鈄就搶先幫他回道。

他不提姬鰩還好,一提,柳卿然當即不顧身上的傷,緊張地問王屠鈄:“姬鰩人呢?”

這正也是顧景織想知道的,他跟著柳卿然一同朝王屠鈄看去。

王屠鈄悻悻地咧著嘴,嗬嗬道:“我也不知道,你們懂的,她又不是人,要跑誰追得上她。”

“所以你不知道她去哪了?就讓她那樣跑了?”柳卿然氣急,傷口一痛,倒抽了一口冷氣。

王屠鈄無辜道:“當時情況緊急,你傷得那麽重,我肯定要先救你啊!而且姬鰩有蒼梧劍護身,她又那麽厲害,誰也傷不了她。我覺得我們不必那麽擔心,反正她不是要收集神劍嗎,隻要湛盧跟承影還在我們手上,她肯定會回來找我們的。”

王屠鈄說完,微笑地看著柳卿然他們。

柳卿然氣得恨不得揍他一頓,咬牙道:“是沒人傷得了她,但是她現在成了劍魔,冷血,嗜殺,萬一她……”

柳卿然沒把話說全,但王屠鈄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在擔心姬鰩像傷他一樣,傷了其他人,這倒是很有可能的,畢竟她把柳卿然都打成這樣了。

王屠鈄自覺有錯,低下頭來。

一直沉默的顧景織突然開口道:“她為何又會變成劍魔?她不是恢複了神識嗎?為何還會被劍魔控製?”

王屠鈄跟柳卿然相互看了一眼,最終將他們到遊牧族後所見的事都跟顧景織講述了一遍。

顧景織靜靜地聽完,臉色越來越白。

“所以她是吸收了混沌之氣才會再度成魔的,屠鈄說她跑了,以她的性子,就算她被劍魔影響,也不會扔下傷重的卿然跑掉,至今未歸,一定是有什麽東西在吸引著她,讓她暫時回不來……”顧景織沉吟道。

其他人聞言,神色皆凝重了起來。

忽然,窗外傳來一陣聲響,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從敞開的窗戶中飛了進來,跌倒在眾人麵前。

王屠鈄嚇得立刻跳上了床,柳卿然眼神微凜,唯獨顧景織還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少主……”男人跪倒在顧景織的麵前,啞聲道。

“出什麽事了?”顧景織掃了他一眼,眉頭深皺道。

張炳道上前將男人扶了起來,問道:“其他人呢?”

這男人是顧景織派去遊牧皇宮與遊牧王和談的使者之一,他這番模樣出現,定是遊牧皇宮出了什麽大事。

顧景織的臉頓時沉了下來,身上寒氣漸顯。

“是遊牧人幹的?他們拒絕了和談?”顧景織冷聲問道,雙手緊緊攥拳。

“可惡,郡主說的沒錯,對付那些蠻夷,果然不能心慈手軟,應該全殺了才是!”張炳道憤怒道。

帶血的男子連忙搖頭,慌道:“不是遊牧人,少主,是妖女!”

“妖女?”顧景織訝然。

“我等奉您的命令,前往遊牧皇宮,遞交了議和函後,遊牧王就接待了我們,並在宮中設了宴。可誰知,宴席剛過一半,一名妖女拿著神劍從天而降,對著我們就是一頓砍殺。那把神劍威力巨大,大家都無還手之力。若非我酒醉出去散散酒氣,也沒命再見少主您了!”那名男子繼續道,似乎回想起那可怖的情形,他眼裏蓄滿了淚水,望著沾滿鮮血的雙手,顫抖起來,“太可怕了!少主,從遊牧皇宮下來,整座神山上都是被殺的人,到處都是血……那些人死的都好慘……他們身上還有黑色的霧氣……我後來還看到那些死人還站起來了……少主……”

“一定是鏌鋣劍主幹的!”王屠鈄聽罷,忍不住插嘴,義憤填膺地說道。

“鏌鋣劍主?”那男子訝愕道,忽而搖頭看向顧景織,急著說:“少主,我雖不認得那妖女手中的神劍,可她的樣子我認得,先前你在江湖行事,我隨張家軍暗中保護你時,我見過她,她就是那個江鈴月!對!就是她!”

“鈴月?”顧景織震驚地睜大了眼眸。

一旁的王屠鈄率先跳下床來,激動道:“不可能,鈴月不會亂殺人的!你胡說!”

王屠鈄氣憤地說完,要衝下去揍那人,被柳卿然給攔住了。

“少主!我沒有撒謊,屬下真的是親眼所見,那妖女就是江姑娘啊!”

那人看上去一臉的真摯,不像是撒謊。

張炳道擔憂地望著臉色陰沉的顧景織,提醒道:“少主,郡主她也在和談的隊伍中,我們得去救她。”

顧景織聞言,瞬間臉色鐵青。

“炳道你留下來照顧他。”顧景織果斷道。

知他是什麽意思,張炳道緊張道:“不行,少主,那妖女這般危險,我豈能讓你一人涉險,我要陪你一塊去遊牧皇宮。”

顧景織麵若寒霜地瞪了他一眼:“如果我們都死了,誰回朝廷報信?”

張炳道遲疑。

柳卿然讓王屠鈄扶著下床道:“我跟屠鈄跟你一塊兒去,既然你的人在那看見了鈴月,不管是不是鈴月殺的人,我們都要把她找回來。”

顧景織看了他們一眼,沒有回絕。

張炳道跟回來報信的男子一同被留了下來,顧景織帶著柳卿然跟王屠鈄離開了驛站。臨走前,王屠鈄問顧景織借了銀子,要把承影劍贖出來。

掌櫃無奈,隻得先把神劍還給王屠鈄。

三個人騎著快馬,一路朝西北方向的神山馳騁而去。

北方的遊牧族人都知道,這裏有一座神山,此山很高,山頂直達天際,終年積雪。普通人光上山都要花上一番工夫,如若有軍隊想要攻上來,那更是難上加難。因為地勢的優勢,遊牧族自遷徙北境以來,就將皇宮建在了這座神山之上,防止外族人入侵。

顧景織等人很快就騎馬來到了山腳,還未上山,他們就看到了山路上被血染紅的積雪。

數不清的屍體橫七豎八地倒在山路上,都是遊牧族駐守在山道上的士兵。

原本他們隻是從那回來的探子口中聽說了神山上的慘狀,但此刻親眼所見,三個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懾到了。

抬頭往上看,遍地都是屍體,山頂上有大團黑氣縈繞。

王屠鈄率先發現了異樣,激動道:“卿然你看,這山下沒有混沌之氣,可是山頂上還有那麽多黑氣,說明姬鰩來過了,她應該就在山上!”

王屠鈄說完,不等柳卿然回答,顧景織已經飛身朝山頂飛去。

劍魔一路追隨著混沌之氣來到了山頂,望著眼前那座巍峨的宮殿,她臉上露出恍惚的神情。似乎在哪裏見過這番景象,愣怔間,她頭又開始作疼起來,一個聲音在她耳邊吵鬧著。

“蒼梧,你放我出去!這是我的身體!你讓我出去!”

“蒼梧!你消化不了那麽多的混沌之氣,你不能再吸了!再吸下去,這副身子就要爆炸了,到時候我們就沒處可待了!”

“蒼梧!”

“……”

好吵好吵!又是姬鰩那個長舌婦!

劍魔不耐地捂著耳朵,混沌之氣在她體內亂撞著,她感覺渾身都熱得很,仿佛要爆炸一樣。

“別說了!別說了!”劍魔發出憤怒地吼聲。

“這是江鈴月的身體,又不是你的!說好她死了我們一起享用的!你霸占了那麽久,也該讓我用用了!”蒼梧生氣道。

姬鰩還在她的耳朵裏吵鬧個不停。

“蒼梧!停下來!你先讓我出來,混沌之氣太多,對你我都沒好處的!蒼梧!”

“蒼梧!我們得先想辦法找到殺這些人的凶手,你得把身體還給我!”

“蒼梧!你聽到沒有!”

“夠了!”蒼梧嘶吼一聲,在自己的腦袋上用力地拍了一掌,巨大的疼痛襲來,反而讓她覺得好受了許多。

耳邊那個聲音也瞬間消失了,蒼梧得意地勾起嘴角,飛到空中,張開雙臂,又要吸食四周的濁氣。

忽然,一柄藍色光劍朝她襲來,一名穿著華服的少女出現在她的眼前。

“妖女!還我族人命來!”少女發狠道,咬牙提劍就要刺來。

“小小泰阿,竟然敢在我麵前放肆!”蒼梧嗬道,手中神劍威力大作,幾下就將泰阿劍震飛了出去。

阿敏連人帶劍一同摔在了地上,嘴裏吐出幾口鮮血。

說時遲那時快,趁劍魔得意之際,一道黃衣閃過,張碧璿拿著赤霄劍出現在了蒼梧身後,一劍刺在了劍魔的後肩上。

痛感襲來,蒼梧發出憤怒的咆哮聲,她體內混沌之力噴薄而出,紅光打在張碧璿的身上,張碧璿手中的赤霄劍脫離出去,飛到了空中,而她自己也重重地落在地上。

“神劍泰阿,神劍赤霄,你們都在吾之下,誰給你們的膽子,敢與吾為敵!”蒼梧惱怒地嗬道,雙手揮爪,就要將倒在地上的兩名少女除去。

忽然,一道琴音響起,劍魔微微愣怔了下,抬眼朝前方望去。

顧景織抱著九皋琴從山下飛了上來,目光掃過變成劍魔的姬鰩,十指並作,快速地彈奏起《伽藍訣》來。

此曲既能擾亂敵人的神智,也有靜心之效。

劍魔聽著,身上的魔氣果真慢慢散去,臉上的表情也慢慢變得平和起來。

“焚天……”

再一次聽到那個名字,顧景織的眼裏閃過幾絲痛色,他停下彈奏的手指,神情淡淡望著恢複神智的少女。

蒼梧又一次變回了姬鰩,她呆呆地望著眼前的白衣少年,辨別了一會兒,忽而有些失望道:“我又認錯了,你是顧景織,不是他。”

她微微地歎了口氣,目光落在腳下的屍體上,臉上露出幾絲茫然的表情。

這裏怎麽會有這麽多死人?是出什麽事了嗎?

未等她弄清楚情況,阿敏趁其不備,拿起泰阿劍一骨碌從地上爬起,從姬鰩的背後刺來。

“小心!”顧景織見狀,不由得出聲提醒她。

姬鰩都未做出反應,那泰阿劍在觸及她身體的那一刻,她身上突然爆發出一股強大的力量,將阿敏再度震飛了出去。

“怎麽會?”阿敏驚愕地摔倒在地,目光落在了一旁的張碧璿身上。

為何她能傷到那妖女,而她就不能呢?阿敏心中一陣疑惑。

姬鰩看了眼落在地上的兩柄神劍,全然不顧肩上的傷,就要將泰阿劍跟赤霄劍收起來。

突然,幾根銀針飛來,張碧璿先姬鰩一步,搶走了赤霄劍,重新握在了手中。

“妖女,你屠了遊牧皇族所有人,又殺了我那麽多下屬,今日,我定要為他們報仇!”張碧璿憤恨道,不顧傷勢,舉劍攻向了姬鰩。

阿敏見狀,也順手撿起泰阿劍,兩個人一起朝姬鰩刺去。

姬鰩一邊拿蒼梧劍做擋,一邊冷著臉質問道:“我沒有殺那些人?你們為何要冤枉我?”

姬鰩一臉無辜,她先前雖被劍魔搶走了身體,可意識還在。劍魔蒼梧的確嗜血了些,可蒼梧終究也是她分裂出來的意識,她是不可能隨便殺了那麽多人的。

“你們胡說!”見那兩名女子對自己這般步步緊逼,姬鰩也生氣了,怒喝一聲,伸手就朝阿敏抓了過去,冷酷道:“你們口口聲聲說是我殺了這些人,好,反正神劍劍氣相通,劍主與神劍本身又神識一體,我就來探探你的記憶,看看到底是誰敢假冒我!”

說罷,姬鰩伸手按住阿敏的頭上,就要吸取她的記憶。

阿敏發出痛苦的哀號。

顧景織見狀,想到了先前姬鰩在雲仙宮也是這般對待煉玉過,她雖說這不會傷人性命,可看她手中的蠻族少女這般痛苦,顧景織還是忍不住出聲阻止道:“姬鰩!住手!放了她!”

“放?你老讓我放!她們可曾放過我?”姬鰩憤怒地朝顧景織吼道,抓著阿敏的手更加用力。

阿敏的臉色漸漸白了下來,眼看她就要暈死過去,忽然,湛盧劍從遠處飛來,刺向了姬鰩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