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第三位被害者(1)

樓頂天台彌漫著白色的霧氣,徐木升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會來到這裏。他摸索著往前走,忽然覺得臉上濕濕的,抬頭去看,就見大片大片的雨滴從混沌的天空潑灑下來。涼透心扉的雨衝散了濃霧,前方的圍欄上坐著一位白衣白裙的少女。

“喂,別坐欄杆上啊,危險!”他大聲叫。

那女孩抬起頭,他卻看不清楚她的臉。

“喂,聽到沒?說你呢,危險,快下來!”他又喊一聲。

那女孩站起身,卻是緩緩的搖了搖頭。

“你怎麽了?”

徐木升跑到近前,伸出手想要去拉那女孩。她卻慢慢的向後傾倒。他奮力伸長手臂可就是夠不著。

“不要——!”聲音在空空的回**。

就在他眼前,那女孩墜落下去,白衣白裙在風飄**開,像一朵盛開的花。

扶著欄杆探身向下望去,徐木升的腦海中閃過一張張熟悉的臉。

不要是若瑩,不要是雲婉,不要是夏橙,不要是……

他努力回想這每一個自己生活中的每一個女性朋友,總覺得差了一個。而他始終沒看清那女孩的臉!

***

驟然驚醒,徐木升大口喘著氣,身上依舊是冷汗涔涔。窗外嘩啦啦啦的真的在下雨,迷蒙的夜色中隱約還聽得到有警笛聲。

“木升!木升!”若瑩在外麵焦急的敲著門。

“來了。怎麽回事?”徐木升跳起床打開門。秦若瑩、牧雲婉都在門口,夏橙也正好從樓上走下來。

“不知道,樓下好像來了不少警車。”

警車!一種極其不好的預感籠罩在心頭。

“我去看看。”徐木升見三個女孩子都還穿著睡衣。“你們,要不接著睡吧。應該沒什麽大事。”

他迅速的換了出門的衣褲,坐電梯下樓。樓下圍了一大群人,有打著傘的保安,也有穿著厚重長款雨衣的警察。幾位年輕警員正在拉警戒線

“怎麽回事?”也顧不得正下著雨,徐木升小跑過去,拉住最靠近的一個警員。

“摔死人了,退後,退後!”那警員用手把他往圈外推。

“誰死了?誰摔死了?”徐木升就覺得心髒砰砰直跳。

那警員不耐煩吼道:“讓你退後,你聽到沒?”

“小柳!”立即有一個聲音何止住了他。一個高大的身影鑽出人堆小跑過來,褪掉雨衣的帽子,是王乾坤。“你瞎吼什麽,這是廳裏的徐指導!”

柳姓警員連忙賠不是。徐木升卻沒有心情去理會。他拉著王乾坤問。“誰摔死了?”

“還不清楚。不過從現場看,和陳思、代婷是一樣的?”

一樣的?那個凶手又作案了嗎?徐木升抬頭看看身邊的高樓,這才真切的意識到,這可是他住的樓啊。“是這棟樓嗎?一單元還是二單元?”

王乾坤也才意識到徐木升就住在這棟樓裏麵,感覺怪怪的。“好像就你那個單元。”

徐木升就覺得心猛的往下一沉。“讓我看看。”

王乾坤抬起警戒線帶著徐木升走到裏圈。冰冷的地磚上,一具白衣白裙的纖細軀體摔得鮮血四濺麵目全非。

為什麽和那夢是那麽相似?徐木升狠狠拍幾下自己的臉,冰冷的雨水打在火辣辣的臉頰上,眼前是真實得不能再真實的現實。

徐木升這時是清醒的,但他是多麽希望自己還睡著。睡夢中的他怎麽也想不起白衣白裙女孩的麵孔,可現在他卻清清楚楚的知道她是誰。

為什麽?為什麽會是她?

他還記得,她坐在白色鋼琴後淡淡彈奏的淡淡樂曲。

他還記得,在自己在家門口看到她平安無事的那一瞬間的慶幸。

他還記得,聽她說“沒想到我樓上住了個大偵探,這下我安全了”的那種虛榮。

她,青陌,方韻,一個住在你樓下的女孩子,一個覺得你可以帶給她安全感的女孩子,一個風華正茂原本應該有著快樂青春的女孩子,如今卻冰冷的趴在地上,消逝在寒冷的風雨裏。

徐木升,如果說隻有等犯人犯下足夠的罪行才能收集到足夠的線索去破案,這是你期待的嗎?你他媽的這幾天都在磨嘰個啥!

“哢嚓”一聲,一道閃電劃過長空,卻好似劈在他頭頂。他跪坐在地上,直愣愣的看著那一襲白衣白裙。昨天晚上,她還活生生的出現在他麵前,她還跟他說“以後叫我方韻,方方正正的方,韻律的韻”。

徐木升,你他媽要是在努力一點,會不會不是這個結果?

“木升,喂,木升……”

***

再次睜開眼,徐木升看到自己眼前是一片潔白的天花板,床頭立著一根金屬架,架子上掛著藥瓶,藥液順著透明的輸液管裏嘀嗒嘀嗒往下滴著,一切都那麽冷,那麽冷。

“我怎麽在醫院?”

“木升,你醒了?”趴在床頭的女孩抬起頭來,眼眶紅紅的。

“啊,我怎麽了?”他想撐著床邊想坐起來,卻沒有什麽力氣。

若瑩按住他。“別亂動。你昏倒了,在發高燒。你穿得太少了,又淋了雨。我們趕下去的時候正好看到你摔在地上,把我們都嚇死了。”

那也就是說,昨天那些都是真的。

最後的幻想也破滅了。徐木升問:“死的是她嗎?青陌?不對,她叫方韻。”

若瑩搖搖頭。“我不知道,我們三個看到你昏倒了,叫又叫不醒,趕緊就送你來醫院了。”

“現在幾點,我暈了多久?”

若瑩看了看表。“8點42。”

“幫把手,我要去現場。”徐木升說著就要去抽自己手背上的針頭。

“你嚇鬧什麽呢?”若瑩一把抓住他的手。

“放開我!”徐木升大吼。

“我不放!你要不是我男朋友,你以為我想管嗎?”若瑩也不甘示弱的叫道。

緩了緩,她輕輕把木升的頭攔進自己懷裏,在他耳邊輕輕道。“想聊聊嗎,你跟那女孩,怎麽回事?”

徐木升也不知道該怎麽說,就把方韻在回家路上說“這下我安全了”的話,以及他最近不情不願查案子的心情大概說了一下。

雖然不是自己擔心的那方麵的關係,若瑩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她清清楚楚的感覺到,懷裏這個大男孩的心在痛,是那種被無限的後悔擠壓著揉擰著的痛。

拿自己的額頭頂著他的額頭,她不知道該怎麽替他平複。“這不怪你,木升,真的不怪你。”

***

護士小姐拔出徐木升手背上針頭的那一刹那,秦若瑩清清楚楚的看到自己男朋友原本迷蒙的眼睛突然之間就清亮起來,就像一個蓄勢已久的獵手解放了最後的桎梏,已經沒有任何理由可以阻止他去複仇。

回到天空苑時已經是上午11點多鍾,大部分警力都已經撤走,不過任然留有兩名警員看守現場。這其中一個徐木升認識,是馮大海的得力助手,江北省公安廳刑偵一隊隊員侯靖。

“徐指導,聽說你帶病辦案累倒了,現在好些沒有?”侯靖這小子精得很,遠遠看到徐木升,立即小跑過來,居然還把徐木升一時的急火攻心說成了帶病辦案,倒是免去了他不少尷尬。

“怎麽是你?”

“是這樣子的,徐指導。陳思和代婷這兩樁案子已經被認定是連環殺人案,考慮到情結極其嚴重,廳裏已經正式接手。前天下午剛剛成立了的專案組,馮隊長親自牽頭。昨天一天,我們都在整理前期的調查結果,還來得及沒跟你請示。”

“別說什麽請示不請示的。我隻是協助調查。還有,別叫我指導。”徐木升火氣大,語氣也重。

吃了癟的侯靖縮了縮脖子。“這案子從現場情況看,基本可以斷定也是同一凶手所為。我們聽到消息就立即趕過來了。馮隊長他剛走,不過他說你可能會來現場,專門讓我在這裏等。”

“他還真是料事如神,怎麽不直接算一下凶手是誰?”

若瑩扯了扯徐木升衣角。“你幹嘛啊?好好說話不會啊?”

徐木升深吸一口氣。“去看看現場。”

雨已經停了,光線很好。侯靖陪著徐木升走到墜樓的現場。這片自己每天都會經過的樓前空地如今被黃色的隔離帶圍了起來,鋪滿青磚的地麵上有白色粉筆勾勒出的人形輪廓,以及觸目驚心的褐紅色血跡。

“死者身份核實了嗎?”

“核實了,是租住在37樓3702的張韻女士。”

果然,徐木升的心又一次被深深刺痛。“她的遺體呢?”

“被送回廳裏做進一步檢查了。我這裏有現場照片,你要看嗎?”要說現在警方的設備也是越來越高級了。侯靖居然從寬大的警服口袋裏掏出一個7寸的平板電腦遞了過來。

徐木升看著那些現場照片,心裏一個勁提醒自己要冷靜。冷靜下來才能正確思考,才能盡快抓到凶手。等抓到了他,嘿嘿,冷不冷靜就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照片很多,有王乾坤他們那一組人晚上拍的,也有專案組趕來之後在白天拍的。從照片上看,方韻摔在地上的姿勢和代婷、陳思很像,俯身向下,正臉著地。她住的是37層,下墜的力道特別大,從一張把屍體翻過身來的照片上,徐木升看到她的額頭到鼻子這一部分已經血肉模糊根本不能分辨。

若瑩一直湊在旁邊看,看到這一張時實在忍不住捂著嘴巴跑開了。徐木升這段時間看了不少類似的照片,早已經見怪不怪。他隻是因為氣憤,雙手微微抖著。

“看這裏。”他把照片全部看完之後,往前翻了幾張,找到一張腿部特寫指給侯靖看。“看到這雙鞋了嗎?這裏好像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