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密談（2）
“何昊還真下得去手！可憐趙向東就這麽陰差陽錯的被害死了。”徐木升歎了口氣。雖然現在這麽說來趙向東的死已經和他沒有什麽太直接的關聯，可他還是有些內疚。“你們就這麽順理成章的把責任都推給何昊和王斌了？”
“不是我們推卸責任，我跟你說的這些都是事實。”韓燁輕描淡寫的說，“何昊蓄意謀殺，王斌過失殺人，法律會給他們懲罰。不過既然趙同學死在公安廳裏，我們也以公安廳名義給予了一筆賠償。除此之外，老秦還組織了一個內部的捐款。”
但這都無濟於事，徐木升心想，趙向東失去了生命，他的父母失去了兒子，這些都不是錢能計算的。
“我也捐一些，給個賬號我，我明天打給你。”
“這可不行，我可是會被誤會成受賄的。你還是直接聯係老秦吧？你難道怕見嶽父嗎？”廳長大人依舊有心說笑。
“好吧。”徐木升又聯想到了張朝暉、周郝和王乾坤：“張隊長他們還會受到處分嗎？”
“你是想他們受處分，還是不想他們受處分？”
“我說正經的。”
韓燁見徐木升有些不耐煩了，也稍微正經了一些。“會有一些內部處分，但也不至於開除。他們三個肯定不適合繼續待在刑偵一隊了，具體調整到哪裏現在還沒有定。”
徐木升明白韓燁的潛台詞，張朝暉三人在公安廳內部會被邊緣化，官場生涯會受到極大影響。
“對了，王斌他們是怎麽搞到展台的密碼和鑰匙的呢？”這也是徐木升至今沒有搞清楚的一個疑點。
“這都要怪江北大方麵實在是缺乏安全意識。所有展台的密碼居然都是一樣的，而且自開展以後就一直都沒有改過。”韓燁道:“王斌承認是在某次調整另一展台展品的時候偷偷記下了密碼。鑰匙則是何昊想出來的辦法，他用類似錫紙開鎖的技術弄到了鑰匙模，然後配了一把鑰匙。”
“看來safe&strong也嚴重低估了大中華的開鎖實力。”徐木升專門在網上找資料研究過同一型號的展台設備，對提供展台的那家國外安全公司的名字記得很清楚。
“老話說得好，鎖這種東西防君子不防小人。”韓燁說得有些口渴，可他點的飲品和點心都還沒有送上來。他拍了拍桌上呼叫服務的按鈴。“何昊有心要偷，總能想出辦法。他這個人知識麵廣、點子多、思維嚴密，用老秦的話說是高智商罪犯。”
“確實是個狠角色”徐木升這裏的‘狠’不光是指何昊下手狠，更是指他在局勢判斷上的果斷。“他看到案件的影響越來越大，警方迫於各方壓力不查出凶手覺不會罷休，就果斷栽贓給宋青鬆，處心積慮偷出來的瑪瑙壺也不要了。”
“瑪瑙壺再值錢也沒有命值錢，有汪炳嵩的那三千萬也足夠他逍遙快活了啊。”韓燁換了個舒服的姿勢：“何昊承認是他假冒文物販子發郵件把宋青鬆引導黃家大灣的。宋青鬆的嫌疑已經洗清，他讓我轉告你，他非常感謝你。其實真正要感謝你的是老秦。他都跟我說了幾次了，要給你特別表彰。專案組一直將宋青鬆視為頭號嫌疑人，而且抓了他一個人贓並獲。要不是你幫忙，你的未來嶽父可能要範大錯誤啊。”
徐木升微微擺手。他可不是來聽恭維的。“表彰什麽的就算了。我關心的是昊是不是已經承認是他殺死了汪炳嵩和陳九德？”
從手機軌跡顯示來看，汪炳嵩幾乎可以肯定死於何昊之手，但陳九德就不一定了。而最近困擾徐木升的問題卻和後者的死緊密相關。
“一開始他都不承認。後來專案組根據從身上找到的一把小鑰匙，在一個洗浴城的保險櫃裏找到了汪炳嵩用來買瑪瑙壺的那三千萬現金，他才承認是自己殺了汪炳嵩，但他死活不承認殺了陳九德。”
“殺死汪炳嵩是不是已經夠判死罪了？”
“殺人償命。我們已經明確告訴他了。”
“既然殺一個和殺兩個在判決上沒有區別，我覺得他應該不是殺陳九德的凶手。”徐木升拿腳丫子也想得到專案組在審訊過程中少不了上些手段，何昊在明知已經會被判死刑的情況下堅持不招認，隻能說明他確實沒有殺陳九德。
“我也是這麽想的。陳九德的死和瑪瑙壺沒關係。他……”
韓燁話沒說完就聽到女侍者在門外輕輕喊了一聲打擾，幾乎在包間門被推開的一瞬間，他換上了一副笑嘻嘻的商人嘴臉，也換了另一個話題。
“小徐同學啊，我最近可聽說你出了名啊。那個女學生案的專題報道裏麵就反複提到你的名字。這一次省台方麵應該會找你真人出鏡吧。”
女侍者推著一個精致的黃銅色餐車進到包間了，首先給兩人分別送上飲品，然後開始擺放小吃。韓燁不等她擺好就迫不及待地從餐車上拿了一塊榴蓮酥塞進口裏。
“我可聽說有個漂亮的女記者和我們那裏的幾個年輕小夥子套近乎，其實是在打探你的消息。”
徐木升臉色一沉。“你還好意思說，她這幾天就像是幽靈一樣纏著我。”
上周五省電視台在黃金時段播放了新一期法製專題節目，詳細講述了呂芳菲案。為了讓觀眾產生身臨其境的效果，電視台方麵不但請到了馮大海等參與破案的警官親身講述破案過程，還請專業演員還原了很多關鍵場景。像徐木升他們半夜到小雨點KTV找人、審訊邵天澤、審訊馬曉亮、到女宿舍向的肖誌剛的女友了解情況以及最終抓捕肖誌剛等場景都進行了實地補拍。
徐木升是聽邵天澤說起後在視頻網站上看到的節目錄像，客觀來說，這期節目做得非常不錯，開篇以那種探秘節目所使用的玄乎其玄的口吻把案情描述得十分離奇，而破案過程則演繹得峰回路轉跌宕起伏，最後的抓捕片段也拍得十分精彩，也難怪短短幾天網絡點擊量就高達上千萬次，在全國範圍內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可令徐木升很不爽的是，片子裏居然全部用了真實姓名。馮大海更是多次說出“徐木升敏銳的發現屍體傷痕是左手造成，而馬曉亮不是左撇子”、“我們都覺得馬曉亮肯定是凶手，徐木升卻堅持認為凶手另有其人”、“小徐同學想出了一個獲取目標人生物標本的好辦法”之類的話，儼然把他刻畫成破案的關鍵人物。徐木升現在走在校園裏都會被人喊“大偵探”，甚至有低年級女生向他要簽名。而三天前，省電視台一名叫江陵的女記者找到徐木升，邀請他參加瑪瑙壺案專題節目的錄製。徐木升已經被呂芳菲那期節目搞得夠煩的了，自然是當即拒絕。可這個江陵就像牛皮糖一樣每天必然出現而且是死纏爛打。今天徐木升和秦若瑩一起看電影，她居然一直從江北大跟到電影院門口，還好她沒有在電影院門口等到散場，否則徐木升恐怕都沒辦法來這裏赴約。
“能被電視台相中那可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情啊。”韓燁笑著說。
這時候女侍者已經上完小吃，退出了包間。韓燁回身關嚴房門，再轉回來時已經換回了嚴肅的表情。
“這事情確實是市局那邊做得不嚴謹。我已經狠狠批評過他們了。瑪瑙壺的節目還是要做的，但不會用真名，而且我已經跟他們強調了，不要提及你。你該不怨我們搶你功勞吧？”
“得了吧。”徐木升哼了一聲。“要不是為了若瑩，我可真不想再和你牽上關係。”
“嘿，瞧你說的，這次可是你主動找上我的哦。”韓燁又拿起一塊榴蓮酥塞進口裏。
韓燁之所以會約徐木升來這家私人會所密談，事情還要從大半個月前兩人的的一次單獨交談說起。那天報告廳裏的論戰臨近尾聲時，徐木升找到韓燁示意要單獨談一談。韓燁從徐木升的認真又謹慎的神態上意識到他要說的事情可能很重要，於是帶他去了自己的辦公室裏。整個辦公廳也隻有他的辦公室可以保證不會被人撿耳朵。然而即便是有了心理準備，徐木升所說事情的驚人程度依舊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在501綁架案時，徐木升曾經追蹤到綁匪用來要挾秦江橋的手機的信號軌跡，並以此鎖定了綁匪車輛的位置，然而綁匪的手機信號卻在某一時刻突然消失了。如果不是徐木升大膽猜想綁匪將自己的私人手機帶在身邊，並設法監控到綁匪私人手機的軌跡，秦若瑩的下場將不堪設想。在事後整理報告時，徐木升查到歹徒手機信號消失前曾經收到過一條短信。短信內容是“丟掉手機，速速”。綁匪明顯是看到這條短信後關掉手機，造成了信號的丟失。發短信的手機號是139xxxx4044，屬於中國移動，徐木升在聯通公司查不到相關信息。他將此號碼的問題寫進了報告了，希望警方能夠深入調查，至於後來是什麽結果他並沒有多關心。
然而在通過公安廳係統對瑪瑙壺案相人員的手機信息進行調查時，徐木升又一次看到了139xxxx4044這個號碼。他本來就是一個對數字特別敏感的人，這個號碼結尾的“4044”四個數字又非常有特點，他一眼就認出這就是給綁架秦若瑩的人發短信的那個號碼。這個號碼在陳九德死亡前十五分鍾前跟陳九德的手機通過話，是打進陳九德手機的最後一個號碼，而且它當時所登錄的基站就在陳九德所租住的華容小區附近。難道這個號碼的機主當時就在案發現場，是他殺死了陳九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