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夜訪展覽館(5)

牧雲婉很快就關掉了了展廳裏的大燈,隻留下貼著天花板內沿的一圈燈帶和每個展台上的小射燈。展台裏的光線又一次暗了下來。徐木升退到門廊的樓梯口,托著下巴眯著眼睛往大廳裏瞅。

“看出什麽了嗎,大偵探?”

秦若瑩走到徐木升的旁邊,學著他的樣子也托著下巴眯著眼睛往廳裏看,心裏卻在嘀咕,好像什麽都看不清楚啊。

“行了,保持這樣的燈光,我們去二樓。”徐木升也不多解釋,打了個招呼轉身往二樓走。

二樓展廳的結構和一樓一模一樣。展台的個數和擺放的位置也一樣。唯一不同的是這裏是鑲金獸首瑪瑙壺被盜的直接現場。瑪瑙壺原本被放在二樓展廳正中間的展台上,但在5月22號淩晨3點23分旋轉攝像頭從正對展台的位置轉開又轉回來的45秒間隙裏如變魔術一般消失。事後經過警方檢查,展台上的玻璃罩是扣死的,沒有任何被撬動的痕跡。為了保持現場原貌,警方在這個展台的周邊又專門拉了一圈警戒線予以重點保護。

徐木升沿警戒線饒著中央展台轉了一圈,時不時抬頭觀察攝像頭的位置。隨後,他又走到展廳另一側門後的走廊上去查看了最東麵被撬開的窗戶。

根據警方的勘查結果,犯人進入展廳的路線是這樣的:從展覽館麵對人工湖的一側沿下水道爬上二樓,撬開走廊東頭的窗戶進入到二樓走廊,然後進入到展廳實施盜竊。而在這個過程中,他避過了所有的監控攝像頭。

徐木升仰著頭,從被撬開的窗戶走到展廳中央的展台,然後又走回去,如此重複了幾次之後,他讓牧雲婉把二樓的燈光也調成平日閉館後的模式,然後去了三樓的監控室。

來展覽館之前,徐木升很擔心警方會把監控室裏的電腦主機拆回去做分析,不過似乎是多慮了。這裏的桌子、椅子、監控屏幕、電腦主機、用來記錄巡檢情況的本子和筆,每一樣東西都被放置在原先的地方。

“我想把監控器打開看一下可以嗎?”他問丁航。

“可以,要戴手套。”丁航從警服口袋裏掏出幾幅白色橡膠手套分給大家,看來也是有備而來。

徐木升戴上手套後打開電腦主機,調出監控器的程序。監控屏幕被分成十六小窗口,分布在展覽館各處攝像頭的畫麵被匯集在一起。

“一號是一樓大門口的攝像頭。二號一樓展廳裏的旋轉攝像頭。三號是二樓門廊的攝像頭。四號是……

雙擊任何一個畫麵都可以放大。每個攝像機拍攝到的影像單獨形成文件進行存儲。”

牧雲婉依此把各個窗口對應的攝像機的位置說給徐木升聽,然後講解了一下操作方式。

徐木升重點看了看二樓幾個攝像機的畫麵,然後回過頭找丁航,

“丁警官,我想做個試驗,你能不能配合一下。”

就在這轉身的一瞬間,徐木升的目光掃到桌邊的垃圾簍裏。垃圾簍裏裝了個紅色的盒子非常顯眼。

“等等,那是什麽東西啊?”

他停下說到一半的話,起身走到垃圾簍跟前去看。垃圾簍裏的紅色盒子是一個空的紅燒牛肉味的方便麵碗。奇怪的是,一般吃過的方便麵碗裏多少都留有麵湯的痕跡以及作料和碎麵殘渣,而這個碗卻非常的幹淨,就像沒有用過一樣,湊過去問問,也沒有味道。

“哦,不用管它,那就是個模型。”丁航看來一眼,說,“原本垃圾簍裏是有一碗吃剩下的泡麵。因為味道太大,就把整個袋子都換掉了。為了表明這裏曾經有這麽一碗麵,他們又買了一碗一樣的泡麵,把裏麵的麵啊、作料啊都倒掉之後,把空盒子放在這裏。這叫還原現場,懂了吧。”

秦若瑩聽丁航這麽一說,忍不住笑了。“幹嘛不直接把整盒麵放裏麵啊。”

“是啊,餓了還能吃呢。”想到泡麵,丁航就覺得肚子又在就咕咕叫了。像他這樣一米八幾的大個子,晚餐隻吃一個燒餅實在太少。

“你沒吃飽啊。早說啊,木升買了好多吃的呢。”秦若瑩把徐木升進門時放在門口的購物袋拿了進來。“薯片、奧利奧、泡麵,想吃啥?”

丁航確實是餓了,不過聽說是徐木升買的,有些不好意思開口。

徐木升趕緊說,“本來就是打算晚上吃的,丁警官你別客氣。”

“樓下門房肯定有燒水壺,我給你泡盒麵吧?”秦若瑩已經從購物袋裏拿出了一盒老壇酸菜味的泡麵。她和丁航從小就認識,知道他喜歡酸辣味。

“好。”丁航嘿嘿笑著。“那我就不客氣了。”

秦若瑩和牧雲婉一起下樓去泡麵。監控室裏隻剩下徐木升和丁航兩個人。丁航拖過一把椅子在徐木升對麵坐下來。

“前天秦廳長帶著幾位專家又來這裏勘察了一次現場,還是什麽線索都沒有找到。不是我說,我真不覺得你還能發現什麽。”

徐木升撓了撓腦袋。“我知道,不過我的思路和你們不一樣。我是來找靈感的。”

靈感?丁航睨著眼睛盯著徐木升。

“說白了就是,我在假設如果我是犯人,我在這個環境下要怎麽把瑪瑙壺偷走。”徐木升解釋說。

“好吧,你慢慢找吧。”丁航覺得這太不現實了。不過既然秦江橋已經默許,他就盡力配合。“對了,你剛才好像說讓我配合什麽來著?”

“我想做個試驗,你模擬一下犯人,從被撬開的窗戶邊走到放瑪瑙壺的展台前。我會從監控上看你是不是真的能避開所有監控。”

“行,吃完麵我就去。”

很快,秦若瑩和牧雲婉端著碗熱騰騰的泡麵回來了。丁航揭開泡麵碗上的紙蓋,誘人的酸辣味立即溢滿了整個監控室。明明才吃過晚飯不久,徐木升卻覺得食指大動,自己也有來一碗的衝動。

等等!這種感覺!目光再次落到垃圾簍裏的那個空的泡麵碗上,他似乎抓到了問題的關鍵。

借著上洗手間的名義,徐木升走出監控室,一直走到走廊的最東頭,給邵天澤打了個電話。

“喂,天澤,我問你,你還記不記得趙向東那天晚上在小賣鋪裏買的什麽?”

“泡麵。”邵天澤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確定嗎?”

“放心,我的哥。我那天也吃的泡麵。我加了一個鹵雞蛋和一根香腸。趙向東忍不住也加了一個鹵雞蛋。我記得清清楚楚。他還說小聲說沒他媽媽鹵得好吃。”

“明白了。”

徐木升掛了電話走回到監控室。丁航正在一邊吃一邊和秦若瑩商量著如何從東頭撬開的窗戶走到大廳中央的展台才不會被攝像頭拍到。

“木升,我等下也要扮演犯人。”看到徐木升進來,秦若瑩趕緊毛遂自薦。

“好啊,不過我剛才想了一下,我們還是在一樓做實驗吧。為了更接近真實情況,我希望你們開始的時候能從窗台上跳下來。二樓的防盜網已經被剪破了,爬窗台太危險。一樓攝像頭的位置是一樣的,不會影響實驗結論。”

“行,我也覺得一樓好。”丁航說,“免得一不注意破壞了二樓的現場。”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秦若瑩和丁航非常認真在一樓嚐試避開攝像頭從指定窗戶走到展廳中心的展台。起初幾次他們都沒有成功,通過回到三樓監控室反複觀看錄像,終於在第六次找到了一條完美的路線。

“看來確實沒有想象中那麽容易。攝像頭的拍攝範圍比看上去要大很多。”秦若瑩反反複複的爬樓已經累得氣踹籲籲。

丁航表示同意。“犯人能夠一次成功,除了事前來踩點,自己應該也做過實驗。”

徐木升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順手關掉了監控係統的電腦。“我想看的都已經看過了。我們走吧。”

這就回去嗎?秦若瑩有些詫異,剛想問徐木升有什麽發現,話到嘴邊又收了回來。他那表情肯定是有話不方便當著丁航的麵講。

“好啊,我都出汗了,趕緊回去洗澡吧。”

出了展覽館,目送丁航的車在前方的岔路口轉彎離去,秦若瑩推了推徐木升。“說吧,大偵探,到底發現了什麽?”

“我就是看看,哪那麽容易就有發現。”徐木升打算再賣一會兒關子。

“切,少忽悠我了。你要是沒發現什麽,會這麽早走嗎?你不是還買了一大包吃的準備在展覽館裏過夜瑪?”

說到那些吃的,秦若瑩這才發現徐木升現在是兩手空空,回頭去看牧雲婉,她除了背著自己的挎包,手裏也沒拿其他東西。

“咦,你那些吃的呢?不會忘在監控室了吧?要不要回去找啊?”

“嘿嘿,你終於發現了。放心吧,那些吃的放在了非常安全的地方。”徐木升十分得意的打了個響指。

秦若瑩覺得他話裏有話,便向牧雲婉投去詢問的目光。

牧雲婉笑著指了指木升。“我隻是從犯,你還是讓他自己坦白吧。等下找他算賬就可以了。”

秦若瑩一把摟住徐木升的脖子,學著電視裏反派角色那種粗聲粗氣的聲音。“小樣,老實交代,你到底幹了啥?”

……

坐在人工湖畔的涼亭裏,徐木升和牧雲婉把他們今晚在展覽館裏做實驗的真實麵目以及由此得出的結論做了一次詳盡的說明。秦若瑩越聽眼睛睜得越大,他倆說的這些初聽起來感覺匪夷所思,仔細想想又確實有道理。

“依你們的說法,瑪瑙壺被偷的真正時間是在21號晚8點到9點趙翔東離開展覽館的這一個多小時的時間裏,而且王斌就是犯人?”

“王斌肯定有份,不過你覺得他是能夠設計出如此精妙手法的人嗎?”徐木升笑著反問。

秦若瑩搖搖頭,王斌確實不夠聰明,而且還很懶惰。

“至少得有一個人和他裏應外合。而且我覺得那個人才是主謀。”

“那個人是誰?”

“誰都有可能,之前調查過的相關人員的不在場證明全部都作廢了,除此之外也不排除是一個至今為止都還沒有出現在警方視線裏的人拉攏王斌犯了這個案子。”

“那不是大海撈針嗎?為什麽不審問王斌?他肯定知道那個人是誰。”

話一出口,秦若瑩便意識到自己無意中戳到了徐木升的痛處。趙向東就是在被審訊過程中死亡的,徐木升為此受到了莫大的委屈,雖然事後證明趙向東死於服毒自殺,徐木升估計也不會再認同警方的審訊方式了。

果然,徐木升神色黯淡下來。“我們沒有決定性的證據。他可以咬死不承認。”

牧雲婉在石桌下麵踢了踢秦若瑩的腳,嘴上說道:“我擔心王斌會撒謊。即使最終需要他來指認主犯,也得先鎖定主犯是誰才行。”

秦若瑩站起來走到徐木升的身邊,輕輕伏在他肩膀上。“好啦,不要不開心啦。我保證不把今天晚上的發現告訴爸爸和丁航。說吧,大偵探,接下來咱們要怎麽查?”

秦若瑩溫柔的聲音讓徐木升的心情好了許多。不過她這麽溫柔的湊過來討好,他總覺得有詐,趕緊正色道:

“我還是覺得相關人員犯案的可能性更大,我打算逐一重新確認相他們在21號8點到9點間的不在場證明。除此之外,還要想辦法打聽一下王斌近一段時間的情況,比如說有沒有和誰頻繁接觸,有沒有經常到哪裏去,說不定能挖出線索。”

“ok,王斌那邊就交給我和雲婉。不過呢~”秦若瑩拖長音調,不懷好意的看著徐木升。“你剛才拿我做實驗,這筆賬該怎麽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