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夜訪展覽館(4)

維多利亞莊園的11號樓位於整個別墅群的西北角,是一棟地上四層地下一層總麵積超過八百平米的大型獨棟別墅。除此之外它還擁有一個由一人多高布滿爬牆虎的鐵柵欄圍起來的獨立院落。秦江橋在幾位警員的陪同下走進這個別院,第一感覺是非常隱蔽,雖然大但卻不招搖,絕對是藏汙納垢的好場所。

“秦廳,陳九德的那些古董都在地下室。”先期到達的警員主動走上來匯報。

“好的,朱科長到了嗎?”

秦江橋本來是和技術科的朱傑科長一起過來的。不過在動身前,韓燁找他說了些事情,朱傑就先出發了。按道理他應該已經到了。

“朱科長在下麵。”

“那就讓他查吧,有發現告訴我。我先去見見戶主。”

根據房產局提供的信息,維多利亞莊園11號樓的戶主是一位叫孫婷的女性,隻有22歲。秦江橋在一樓的客廳裏見到了她本人。她坐在沙發上,正兩眼空****的看著警察在自己的家裏走來走去。

“你就是孫婷嗎?”秦江橋在她對麵的沙發上坐下。

女孩轉過臉來,點了點頭。和秦江橋意料中的一樣,她非常漂亮,不過又漂亮得有些不自然,下巴太尖,眼睛太大,和好幾個女明星都很像。

“這麽大的房子是你買的嗎?”

孫婷哼了一聲。“你幹脆說我買不起不就得了。實話跟你說,汪炳嵩送給我的,一千一百萬,全款支付,手續齊全,現在堂堂正正歸我所有。”

“那你和汪炳嵩是什麽關係?”

“就是你們想的那種關係唄。其實也不算有什麽關係。有個非親非故的人非要花錢買一棟房子送給我,難道也犯法嗎?”

突然,她傻傻的笑了。“本來我一直以為我對他沒什麽感情,不過突然聽到他死了,我哭了一夜。我現在也弄不清自己和他到底是什麽關係。”

秦江橋歎了口氣。二奶、小三這種人雖然不被道德傳統所接受,但確實沒有觸犯什麽法律。在很多新聞報道裏,某些貪官的情婦也跟著被判刑,那是因為情婦參與到了貪官收受賄賂的過程中,因此對其協助貪汙的行為進行判刑,而非對其情婦的身份進行判刑。貪官送給情婦的房產財務被沒收,也是因為買這些東西的錢是非法所得。汪炳嵩是個商人,買房子包養情人花的都是他自己的錢。隻要他的錢來路正當,那麽孫婷確實是這套別墅的合法擁有者。

“我不是在質疑你作為戶主的合法性。隻是問問。”

“那你們憑什麽這麽多人突然闖進來,翻東翻西的,是看到汪炳嵩死了,你們就可以欺負我一個弱女子嗎?”就像一座沉寂多年的火山突然爆發,孫婷的喊聲把一樓所有人的目光吸引過來。

立即就有好幾個警員走過來。秦江橋手一揮,示意他們不要管。

“他們來的時候沒給你看搜查令嗎?”

“沒有,敲開門就闖進來了。”

“對不起,我會讓他們補的。不過汪炳嵩放在你家地下室的這些古董涉及到一個很重要的案子。我們懷疑他的死也和這些東西有關。”

“那都是他找陳九德買的。”

“你知道這事情?”秦江橋有些意外。在他經手的哪些貪腐案件裏,貪官的情人們都隻是保管財物,但不知道具體的交易內幕。

“為什麽不能知道。那天他們就是在我這裏談好的價錢,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還簽了轉讓合同和收據呢。警官,錢是汪炳嵩付的,但是合同上寫的也有我的名字,這也算是我的合法財產吧!”

“有合同和收據嗎?你怎麽不早說?”

“你們一個個像強盜一樣。要是被你們搶去燒掉,我豈不是有理也說不清了嗎?我要等汪炳嵩的律師來。我給他打過電話了。”

秦江橋心想還真是不能小瞧了這個比自己女兒大不了兩歲的女人。果然,能當小三的都是世故的。

“我是公安廳的副廳長,我叫秦江橋,這是我的證件。你拿著。你現在就把合同給我看看。我保證會維護你的合法權益。”

孫婷拿過秦江橋的警官證,仔細看了看。前段時間電視上有關於他和501掃黑行動的采訪,她有印象。

“好吧,跟我來吧,在樓上。”

秦江橋和跟他一起來的幾個警員跟隨孫婷上到三樓的書房。孫婷打開靠牆放置的書櫃最下麵的櫃門,在裏麵的牆壁上鑲嵌著一個保險櫃。她打開保險櫃,裏麵有一摞摞的現金和其他一些紙製材料。

“這些都是汪炳嵩送給我的。藏在這裏也是防小偷。”她一邊解釋,抽出一份材料遞給秦江橋。

秦江橋翻開來看了看,果然是關於古董的專讓協議和收據,古董明細、價錢、交易時間寫得非常清楚。協議的最後一頁賣方簽名是陳九德,買方簽名是汪炳嵩、孫婷,此外還有四方律師事務所王律師的簽名和蓋章,收據也正規。有這兩份文件在,在不追究陳九德古董來曆的前提下,孫婷對古董的所有權是合法的。不過在合同的最後一頁,秦江橋看到了一張用回形針別著的名片,抽出來一看,他全身一震。名片上的名字極為刺眼——宋青鬆。

宋青鬆,宋謹文的大兒子,21日上午從廣州飛到濱江,22日上午又急衝衝從濱江飛回廣州,在濱江期間沒有和宋謹文有任何聯係。而瑪瑙壺又正巧是在他在濱江的這一晚被盜的,如此巧合真是讓人想不懷疑他都不行。因此直到目前為止,專案組都將宋青鬆列為頭號嫌疑人。如今他的名片又出現在被害人汪炳嵩的合同裏,他和這案子還真是有著扯不清的關係啊。

“這個宋青鬆你認識嗎?他在買賣當天也在現場嗎?”

“我當然認識。他是汪炳嵩後來請來驗這些古董的。他長得很帥,乘汪炳嵩不注意就對我使眼色。我這種人呢,當然是想著多找幾條路,順手就把他的名片夾在合同裏了。”孫婷這話說得很坦然。

“他哪天來的?”秦江橋實在是不喜歡孫婷這越來越好肆無忌憚的語氣,但也隻能壓著火。

“哪天?”孫婷拿出手機翻了翻。“上周,不是周三就是周四,誰記得那麽清楚啊。”

秦江橋懶得再理她,對身邊一個警員道,“去聯係廣東方麵,我要請宋青鬆到濱江來協助調查。”

***

“若瑩,這邊!”

牧雲婉看到秦若瑩從食堂門口走進來在大廳裏四下張望,趕緊揮手打招呼。秦若瑩看到之後輕快的走過來。

“考得怎麽樣?”

“哎,別說了,大熱的天,居然把我們被拖到東校區廣場上去畫愛因斯坦的頭像,真不知道黃老師腦袋裏哪根筋搭錯了。”

牧雲婉驚訝的張開嘴,隨後笑著說。“我一直以為隻有體育課在室外考試,原來素描也可以。”

“算了吧,我寧願在室內。哎,這一下午,我肯定被曬黑了一個色號。咦,木升呢?”

“你還真是一秒鍾都少不了他呢。他給你打飯去了。”

正說著,徐木升端著盛著飯菜的托盤走了過來。

“給我打的什麽菜啊?”

“魚塊,還有宮保雞丁,怎麽樣?”

“嗯,不錯,知道我愛吃魚。”秦若瑩心裏甜甜的。可看到徐木升放托盤的位置,她的小嘴撅了起來。

徐木升把秦若瑩的飯菜放在了牧雲婉的旁邊,自己繞過長桌坐到了牧雲婉的對麵。而他旁邊的座位上放著一大袋裝滿薯片、方便麵、可樂的購物袋

“我說,木升,你喜歡零食當你女朋友啊?”

喲,這是發的什麽小姐脾氣?徐木升被這劈頭蓋臉的一句話給噴糊塗了。

“我這是有用,”他頓了頓,“要吃的。”

“廢話,當然是要吃的啦。總不能拿來看吧。”

秦若瑩站在桌邊,非常努力的擺出生氣的臉色,就像看看徐木升到底反應不反應得過來。可是看樣子徐木升在這方麵實在是無藥可救了。

“放心,我平時不怎麽愛吃零食。這些我也不打算一次吃完……要不我再去買杯水?”

徐木升想不出這些零食哪裏不好,於是就嚐試著轉移話題,不過看起來並不見效。秦若瑩還是一身不吭的站在桌邊生悶氣。

“木升,若瑩是想坐你旁邊。”牧雲婉捂嘴輕笑著,小聲提醒。

“哦,好。”徐木升恍然大悟,趕緊把放裝零食的購物袋移到對麵座位上,給秦若瑩騰出座位。

“真是塊木頭。”

秦若瑩也憋不住了,笑罵了一句,坐了下來。不過她還是覺得這些零食也實在太多了。雖然沒有仔細清點,也至少看到了兩盒方便麵、幾袋薯片,好像還有餅幹和可樂。

“說真的,你們買這麽多零食是要幹嘛啊?難不成真要在展覽館裏熬一晚上啊?”

“是啊,我們準備徹徹底底的體驗一下值夜班的感覺。”

徐木升可不想自己的計劃被拆穿,趕緊給牧雲婉遞了個眼色。這個小動作沒有逃過秦若瑩的眼睛。她狐疑的看了看徐木升又看了看牧雲婉,心裏有些吃味,幹脆不做聲埋頭吃飯。

臭木頭,什麽意思嘛!

***

晚上八點左右,丁航開著他那輛有些年頭的帕傑羅來到文學院的展覽館。徐木升、秦若瑩和牧雲婉已經在門口等了差不多一個小時了,不過看到丁航嘴上還叼著一支啃了一半的燒餅,心裏都有些過意不去。

“你沒吃晚飯嗎?”秦若瑩從徐木升手裏的購物袋裏抽了瓶可樂遞給他。這時候她才覺得徐木升買這些東西還是有些用的。

“哪有空啊,都被這案子折騰死了。”

丁航應了一句,目光越過秦若瑩,在徐木升臉上定格。果然是為了他,他真有本事破這案子嗎?

徐木升想到前天在警局被韓燁教訓的場麵,丁航當時也在場,自己當時明明說過不再管了,可現在又找他幫忙,臉皮上有些發燙。該怎麽打招呼呢?

“前方開路。”

大概是看出了徐木升的尷尬,秦若瑩調皮地比了個手槍的手勢在丁航腰上頂了頂。丁航收回目光,向展覽館大門走去。

自從5月22日案發後,江北大文學院展覽館就被警方以保護現場的名義查封起來了。原本是專職看門的黃援朝老人居住的門房如今由兩組四位當地派出所的民警以輪換的方式二十四小時駐紮看守。當晚值班的兩位民警看到丁航帶著幾個學生走近,立即迎上前來阻止。丁航出示警官證又費了一番口舌,兩人非常謹慎的記下了丁航警官證編號後才放他們進去。

四人來穿過門廊到展覽館的一樓展廳。這裏沒有開燈,很可能還拉上了床簾,黑漆漆的一點光線都沒有。秦若瑩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功能,借著微弱的光線在門邊找到控製燈光的開關盒,把裏麵的空氣開關一個一個全部推了上去。白熾燈和淡黃的射燈依此開啟,將整個大廳照得通亮。

突然的光線變化讓人有些不適應。徐木升虛著眼睛把展廳裏的情況打量了一番,這裏完好的保持著案發時的模樣,展品雖然被已經被移走了,但專門為宋謹文個人藏品展定製的展台並沒有被拆除。警方在每個展台的玻璃罩裏放了一個硬紙牌做的名片,上麵清楚的標記著曾經放在這個展台上的展品的名稱。

徐木升繞著展廳走了一圈,然後走到正中央的位置又環視了一圈。“閉館之後,應該不會像這樣把所有的燈都打開吧?”

“那天是我關的燈。我記得我隻留了每個展台上的射燈和周圍這一圈燈帶。”牧雲婉回答道。

牧雲婉和秦若瑩都是展會的誌願者,每天展會結束後都會和王淑珍老師一起進行閉館準備工作。其中秦若瑩主要負責清點展品,協助保潔員做清潔,牧雲婉負責檢查各層樓的窗戶,調節燈光。

“晚上難道不是像剛才那樣把燈都關了嗎?”丁航覺得奇怪。

“當然不是。”秦若瑩接話道:“留下一部分燈,一方麵是方便值班人員巡樓,一方麵是讓攝像頭拍得更清楚。”

“是王淑珍老師這樣要求的,還是其他老師,還是你們自己想的?”嚴謹起見,徐木升稱呼了全名。

牧雲婉記得很清楚。“王老師第一天就是這麽安排的。”

“那窗簾應該都是拉上的吧。”

“對,為了防止從外麵往裏麵看,白天、晚上窗簾都是拉上的。我在檢查窗戶時,還會順手整理一下,基本上不會留下縫隙。”

“那好,我們把燈光也調成當時的樣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