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老把戲（2）
馮大海接到張朝暉電話時已經在帶隊前往小雨點KTV的路上了。從各種跡象上看，肖誌剛都非常符合呂芳菲案凶手的特征，但俗話說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此前他也曾覺得馬曉亮百分百是凶手，甚至都揣測出了馬曉亮的作案動機和作案方式，可是徐木升僅僅隻是點出一個疑問就把一套看似完整的證據鏈打得粉碎，因此他現在不敢妄下斷言。他需要重新進行一次現場勘查，尋找到更多有價值的線索和證據。不論最終確定肖誌剛是不是凶手，這些線索和證據在偵破和審判過程都派得上用場。為了能查得更細致一些，他這次可把局裏麵兩位老資格痕跡學專家都給請出來了。
然而來的小雨點KTV的門，馮大海發現了異常。KTV門前的隔離帶已經被拆除了，店門的封條也被撕了，門半開著，進門一看有幾個年輕的店員正在打掃清潔。
“誰讓你們進來的？誰讓你們做清潔的？不知道這裏已經被查封了嗎？”
店員們停下手中的工作，奇怪的看向湧進門來的這些警察。
“老板讓我們幹的啊。”其中一個店員語氣挺衝。“是你們黃所長過來說已經抓到凶手，可以營業了。”
“黃誌他算個屁！”
馮大海一聽就明白了。這類封鎖案發現場的工作通常由當地派出所配合執行。管轄本地的派出所所長黃誌是小雨點KTV老板的姐夫，肯定是他前兩天聽說抓到了凶手就擅自拆了封條，讓小雨點KTV重新營業。
黃誌你個二百五，膽子夠大的。回頭老子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把他們幾個都扣了。嚴重妨礙警方查案。”
馮大海推開剛才那個說話的店員，急衝衝往裏走。他現在真沒時間去跟黃誌慪氣，要是301、411幾個包間已經被做了清潔，那還勘查個屁的現場啊。
小雨點KTV的老板打算中午開門營業，一大早就把店員叫來做清潔。負責清理包間的兩個店員從最高的五樓一間房一間房往下打掃。馮大海趕到時，他們正好做到了411包房。馮大海氣得連拽帶踢的把兩人趕了出去。可是411包房的地板、沙發、茶幾、吧台都已經被打掃過了。為了去除萎靡的味道，店員還噴了清新劑。如此一來這個房間裏發掘出有價值線索的可能性幾乎等於零。好在301包房的門上還貼著封條，應該沒被動過。馮大海趕緊安排專家們進行搶救性勘查。
沒過多久，徐木升端著杯星巴克的咖啡來到小雨點KTV。馮大海昨天晚上和他通過電話，但很多細節隻有當麵才講得清楚，於是約定在這裏碰麵。
“你一個人來的？”馮大海往徐木升背後張望，沒有看到其他人。
徐木升被問得莫名其妙。“你隻跟我說讓我過來，沒讓我叫其他人啊。”
“若男不是和你……一起？”
馮大海每次見到徐木升時秦若瑩都在。他專門問過張朝暉兩人的關係，張朝暉不想把秦若瑩曾經被綁架的事情傳得人盡皆知，因此說得很含蓄，於是馮大海理解成了戀人關係。
“我和她隻是普通同學！”徐木升沒好氣的說。“對了，有什麽進展？”
“你們去見肖誌剛女朋友之後，我就去看守所提審了馬曉亮。他的說法和邵天澤基本吻合。他承認自己怕邵天澤上廁所的時候安眠藥效力發作，堅持陪邵天澤一起去，然後在三樓碰到了肖誌剛。肖誌剛和他女朋友正在吵架。那女孩看到他們扭頭就走了。至於她走的時候有沒有罵過‘變態’，馬曉亮說他不記得了。”
“他和肖誌剛說了什麽嗎？”
“這個我前後問了他兩次，兩次的回答有些不一樣，不過至少可以肯定他對肖誌剛透漏過他約了牧雲婉在這裏見麵。”
這個白癡，人家剛分手，他卻炫耀自己約到校花，這不是找人記恨嗎？徐木升皺著眉頭嘬了口咖啡。不過反過來想，如果肖誌剛事先知道有女生會進入到301，就能提前策劃。關鍵是，馬曉亮那時候到底是怎麽說的。
“他是順嘴提了一下，還是說了細節，比如在哪個房間，比如他要裝成邵天澤去猥瑣人家？”
“他記不清了。我估計就是炫耀。總不至於傻到說自己要犯罪吧。”馮大海現在也覺得馬曉亮就是個沒腦子的官二代，活該攤上這麽大事情。
看來馬曉亮能提供的信息有限。徐木升隻能寄希望於進一步的現場取證和法醫鑒定。
“昨天你電話裏說法醫從呂芳菲的指甲縫裏找到了皮膚組織。”
“昨天快下班才把呂芳菲的屍體追回來。陳法醫一直檢查到半夜。她在呂芳菲的左手食指指甲縫裏找到一點第三者的皮膚組織，已經和馬曉亮的DNA對比過了，不是他的。”
“你們認為這是真凶的。”
“對！如果能和肖誌剛的對上，就能證明他還呂芳菲有過激烈的身體接觸，可以直接定罪。怎麽弄，你和邵天澤說過了嗎？”
馮大海其實很想直接把肖誌剛請到局裏配合調查，但對方怎麽說也是前國家隊隊員，萬一不是他，他又捅到媒體那裏，那就鬧大了。
“放心，說好了，要拿到肖誌剛的衣服或者毛巾還是很簡單的。”
“那就好。局裏的兩位專業在做現場勘查，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美劇裏往往把現場取證的痕跡專家們描寫得無比牛掰，配合各種高科技手段，任何蛛絲馬跡在他們手裏都能推演出完美的證據鏈。不過現實中的專家們能不能有那麽高超的水平，徐木升還真想見識一下。
“可以看嗎？好啊。”
不過不等兩人邁開步子，馮大海就看到一個讓他十分惱火的人。
管轄這一片的派出所長黃誌不知道從哪裏聽到了消息，急衝衝趕了過來，一看到馮大海就點頭哈腰的賠不是，說著說著還自己打起自己嘴巴。馮大海冷眼看著他的表演，也不說話，心裏已經下來決心要把他的所作所為反應到局裏去。
徐木升最見不得這種假惺惺的官吏，走到小雨點門外躲清淨。恰好這時候手機響了，顯示了一串很長的號碼。
國際長途！徐木升會心一笑，肯定是自己的母親。
“媽！您現在在哪兒啊？”
“Heathrow，等下就往回飛啦。木升啊，最近還好吧。”對麵是一個俏皮又溫柔的女性聲音。
好？自己被揍得像熊貓一樣，門牙都掉了，怎麽也談不上“好”吧。不過徐木升當然不能這麽跟母親說。
“還好，還好，都還順利。”缺了一顆門牙之後，說話都漏風，他捂著嘴，生怕母親聽出異樣。
“沒出什麽事？”
“沒，沒有啊。”
“哼，你爸可跟我說了，你實習的時候出了個大風頭。你還想瞞著我？”
徐木升心想，哎喲，老爸你那麽熱心安排我去聯通江北分公司實習，原來是安排了眼線盯著我啊。
“嗬嗬，也那麽誇張。就是幫著警察查了點數據。”
“然後英雄救美了對不對？”
“美不美我哪知道？”徐木升心虛的敷衍了一句。他這母親揶揄起兒子來可是沒邊的。
“你啥時候可以拿到文憑放假啊？你爹剛剛做了一筆bigbusiness，也想休息一段時間。我跟他說好了，等你放假了，我們全家一起找個地方度假去。”
“行，行啊，不過我這邊時間還不確定，六月中旬應該可以拿到畢業證吧。最遲也就是六月底。”
“好，你爸明天也回國了。你定了時間就跟我們說。對了，”母親的語氣突然變得惡狠狠的。“有女朋友的話，一道給老娘我帶回來啊。這個可以有！”
徐木升大囧。“這個真沒有啊！”
“你都二十三四歲了，該有了啊。”
說得輕鬆，我到哪裏去找啊？徐木升鬱悶的想。“知道啦，知道啦，不跟您多說了，我還有事呢。有空再聯係。”
掛了電話，徐木升的腦海裏卻不知為什麽浮現出秦若瑩那張俏皮的臉。搖搖頭趕走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他轉頭往小雨點KTV走，可這一轉過頭來就看到秦若瑩那張笑盈盈的臉真的出現在眼前。
“咦，你怎麽來了？”大概是心虛吧，徐木升被嚇得一哆嗦。
“許你來就許我來嗎？”秦若瑩又湊近幾分，忽然捂著嘴咯咯的笑了起來。徐木升缺牙齒的樣子實在太滑稽了。
徐木升嚇得倒退一步。“哦。那牧雲婉沒來？”
徐木升這也是慣性思維。除了秦若瑩到聯通江北分公司向他道謝那一次，其他時候他每次見到秦若瑩，牧雲婉都和她在一起。
不過秦丫頭一聽這話嘴巴就不高興的嘟起來了。“哈，你個死木頭，就惦記著雲婉！”
“我習慣你們在一起出現嘛。”徐木升撓了撓頭。
“她上午有專業課，中午會來找我們的。”
“那你怎麽就沒課？”
“我也有啊，翹了！”秦若瑩滿不在乎的擺擺手。徐木升隻能苦笑。
兩人一起走進小雨點KTV的大堂。黃誌還在聲淚俱下的向馮大海求情，不過一看到秦若瑩，他立即就不做聲了，想來是不希望秦若瑩知道他的所作所為之後告訴她父親。馮大海也聽夠了黃誌的解釋，帶著徐木升和秦若瑩去看專家們勘查現場。不過經過一上午的勘查，他們所得非常有限，沒有發現什麽特別有價值的線索。
“看來隻能指望肖誌剛的DNA能和受害者指甲縫裏發現的皮膚組織的DNA匹配上了。”馮大海的話說得有些喪氣，心裏頭更加惱恨黃誌縱容小雨點KTV恢複營業，以至於破壞了現場。
秦若瑩也已經了解到了最新的進展。“準備怎麽拿到肖誌剛的DNA樣本？”
“這好辦。我已經跟天澤商量好了。今天下午籃球隊開始恢複性訓練，我讓他把肖誌剛擦汗的毛巾偷出來，或者發帶、吸汗手環也行。”
“不會拿錯吧。”
“放心，他們各自有各自的櫃子，天澤說平時都不鎖的。”
馮大海已經有些等不及了。“我們就在外麵等，一拿到就送去檢驗。”
“如果真這麽簡單就好了。”秦若瑩總覺得不可能像說得那麽順利。
“當然不會。”
徐木升說。秦若瑩很是詫異，哪有希望事情不順利的？可她看到徐木升眼睛在這一瞬間閃閃發亮。
“我還給他設計了一個老把戲，也許不用檢驗就能讓他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