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老把戲(1)

5月27日,也就是發現汪炳嵩死亡的第二天。張朝暉一大早剛進到辦公室就急急忙忙給馮大海打電話。

“喂,老馮,是我啊。汪炳嵩的案子,咱們今天開個協調會,把你們昨天收集到的情況好好過一下。上午還是下午,你說個時間?”

馮大海聽得出張朝暉語氣裏的急迫,估計是汪炳嵩的死沒有瞞住,又有領導向他施加了壓力。可他今天實在是沒時間也沒有心情去給別人幫忙。

“不好意思啊,老張,今天真沒時間啊。”

張朝暉一聽馮大海要推諉,立即就拿出官高一級的架勢。“怎麽沒時間,還有事情比這案子重要?我說老馮,咱們昨天可是說好了的,案子省廳接,但你們市局要全力配合。你可別不當自己的事情啊。”

“哪能啊,老兄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可是我這邊的一個案子出了狀況,真的很急。對了,就是秦丫頭同學的案子。你是知道的啊。”

呂芳菲這案子,起初是小雨點KTV的老板阻止徐木升一行人進店找人,秦若瑩打電話向張朝暉求助。張朝暉當時忙得不可開交,手上的人都撒出去了實在無人可派。於是他打電話把事情說給丁航聽。丁航是特警的分隊長,因為一些特殊原因和秦江橋走得很近,前陣子還做個秦若瑩的保鏢,秦丫頭真要是遇到什麽麻煩,他絕對是最靠譜的。丁航趕到後發現小雨點KTV和附近派出所有牽扯,又打電話找到市局的馮大海出麵協調,後來發現呂芳菲死在了KTV來,馮大海接手了案件的調查工作。不過案件牽扯到秦若瑩,張朝暉可不敢做甩手展櫃,雖然被瑪瑙壺案折騰得焦頭爛額,他還是抽空向馮大海了解過情況。

“你不是說已經抓到凶手了嗎?”

“哎,說起來老臉都丟沒了,要不是小徐同學,我這次可要範大錯誤咯。”

“小徐同學,是那個徐木升嗎,怎麽回事?”張朝暉來了興趣。

馮大海把大概事情的經過大概講了一遍。

“情況就是這樣,現在已經有了很明確的目標嫌疑人,但是沒有直接的證據。法醫那邊在被害者的指甲縫裏找到了第三者的皮膚組織。如果和目標嫌疑人相匹配,這案子就結了。如果不匹配,還得重頭再來。”

“你們有多大把握?怎麽不直接把人帶到局子裏審?”

“一半對一半吧。我本來也想直接提審嫌疑人。不過小徐建議說不要打草驚蛇,通過別的辦法拿到他的DNA樣本。你放心,我這邊快則一天,慢也就兩三天,隻要一結案就全力配合你。”

“好吧。這案子報案人是若瑩,你一定要多費心,不能出任何紕漏啊。”

馮大海確實有困難,張朝暉也無可奈何。他剛想掛電話,馮大海道:

“等等,老張。其實你昨天跟我一說,我就安排大部分人去查汪炳嵩的情況了。我雖然沒辦法去省廳開會,相關材料今天一定讓人送到你手上。還有就是,你要我找的那個陳九德,嘿,真邪門。”

“他怎麽了?”一聽到陳九德的名字,張朝暉不敢怠慢。

“我們查到陳九德在半個多月前突然變賣了自己的所有產業,然後就不知道去了那裏。他沒有結婚,沒有家庭,沒有親戚朋友,這一走就像人間蒸發一樣。”

“啊,還有這種事情!”張朝暉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陳九德也是玩古董的,他的失蹤難道和瑪瑙壺被盜有關?

冷靜了一下,他說,“老馮,陳九德你多花點功夫的繼續找下去,還不能公開查,你懂我的意思嗎?”

“我懂,我這就安排。”馮大海答應了一聲,掛了電話。

張朝暉靠在自己的辦公椅上,思緒久久不能平靜。鑲金獸首瑪瑙壺失竊案就像是一張蜘蛛網,越來越大,越來越複雜,而他被越纏越緊……

宋謹文、汪炳嵩、陳九德。他從桌子下抽出一張舊報紙,提筆寫下這三個名字,然後圈圈畫畫,就是猜不透這三個人能有什麽關係。直到手機鈴聲打斷了他的思緒。拿起手機,來電顯示是秦江橋。

“秦廳,有什麽指示?”張朝暉趕緊接起電話。

“朝暉啊,在辦公室吧。我能過去坐坐嗎?”

“哎喲,秦廳,您這說的。歡迎,歡迎。”

“好,我馬上就來。”

五分鍾後,秦江橋來到張朝暉的辦公室。中國官場有很多講究,其中上下級之間需要見麵溝通工作,一般都是由下級到上級辦公室。如果上級主動到下級辦公室,一般是兩種情況:主動拉攏或者有事相求。張朝暉估計秦江橋這次過來是為秦若瑩報的那件案子,屬於“有事相求”的變種——感謝。這種情況下,他更需要放低姿態。

秦江橋進門後,張朝暉主動讓出自己座位。秦江橋擺擺手在他辦公桌對麵的客座椅子上坐了下來。

“聽說若男前兩天遇到了個案子,是你幫忙處理的。這死丫頭,昨天才跟我說。”

“我沒做什麽,一開始也不知道是案子,她就說同寢室的同學在KTV不見了,但KTV老板不讓她進去找,我就讓丁航去看看情況。後來才發現她那個同學真的出事了。這案子現在是市局方麵偵辦,馮大海親自在辦,您放心。”

“事情的經過她都跟我說了,麻煩你和大海啦。”

張朝暉含蓄的笑了笑,全當是接受了領導的謝意。“我剛才還和大海打過電話,案情有些反複,不過已經鎖定了嫌疑人。您還記得那個徐木升嗎?大海說他又起到了很關鍵的作用。我看若瑩好像和他……”

“我見過小徐一麵,是不錯。”秦江橋打斷了張朝暉,臉色不似剛才那般隨和。“不過我跟他說了,他還是個學生,本職工作是學習。”

張朝暉想借秦若瑩、徐木升的關係和秦江橋套套近乎,畢竟最開始是他跟秦若瑩說了徐木升對501綁架案的幫助,算是兩人的介紹人吧,可沒想碰了釘子,趕緊改口。

“您說的是,我下次碰到小徐,也囑咐他要好好學習。”

“不說這事情啦。”秦江橋擺擺手。“我找你是有更重要的事情。”

更重要的事情!張朝暉一個激靈,難道也是批評我辦案不力的?不過秦江橋說得話題卻讓他很意外。

“接替王廳長的人選部裏麵已經定下來了,叫韓燁,估計這兩天就會走馬上任。”

“啊,不是說,是您嗎?”張朝暉其實已經知道了這個消息,還是裝出很吃驚的樣子。

秦江橋的表情很嚴肅。“我們是黨的幹部,人民的警察,一切行動聽指揮。我這次過來就是要特別囑咐你,新領導雖然是別的係統調來的,但是有能力。我們一定要齊心協力支持他的工作。”

秦江橋的這段話說得很藝術,前兩句是勸解,表現出對張朝暉的關心,而最後一句話一個“我們”、一個“齊心協力”則盡顯拉攏之意。張朝暉在官場混亂這麽久,哪能聽不出來。

“那秦廳您得多指點我。”

“鑲金獸首瑪瑙壺的案子,查得怎麽樣了?”

聽秦江橋提到這案子,張朝暉一個頭比兩個大,隻能苦笑著搖頭說。“我們做了很多基礎調查工作,但是還沒有明確的方向。”

“我希望你能夠加快進度,給新領導留下好印象,有什麽困難,你隻管提。”

“要調查的麵太廣,我隊裏人不夠。”

“我回頭和王平打個招呼,讓他配合你。技術科那邊也以你這個案子為優先。”

王平是省刑偵二隊隊長,和張朝暉平級。秦江橋能夠讓他給張朝暉幫忙,相當於給他增添了一倍的人手。張朝暉喜上眉梢,一再感謝。

秦江橋換了個坐姿,目光掃到了桌上寫著宋謹文、汪炳嵩、陳九德三個人名字的報紙。“咦,這陳九德和案子有什麽關係啊?”

張朝暉把汪炳嵩命案現場的寒江一品茶原本是陳九德的資產,以及陳九德近期變賣所有資產人間蒸發等細節說給了秦江橋聽。

秦江橋摸著下巴想了想。“這案子真的很複雜。你既要把網撒開,也要抓住主要矛盾打攻堅戰。有時候,想太多會把事情搞複雜。”

秦江橋囑咐了一句,起身告辭。張朝暉送領導出門,覺得他那句“要抓住主要矛盾打攻堅戰。有時候,想太多會把事情搞複雜”說得特別有道理。徐木升也說過瑪瑙壺失竊過程雖然離奇但監控室一定有問題,看來還應該將當晚值班的兩個學生作為突破口。

他隨後叫來周郝和王乾坤。“剛才秦廳到我辦公室來問瑪瑙壺案有什麽進展。”

周郝和王乾坤聽了都料定自己的隊長肯定受到了領導的批評,趕緊嚴肅神色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我前思後想,覺得徐木升那小子說得有道理,監控室不可能什麽感覺都沒有,下一步應該把當晚值班的兩個同學,叫王斌和趙向東對吧,把他們拉出來好好盤問一下。”

“是到學校找他們談,還是叫到局裏來?”王乾坤問。

張朝暉其實也沒想好,踱了幾步,說:“不要用命令的口氣叫他們來。現在還不能說他們就是嫌疑犯。開車過去請他們來吧。記得要客氣一點。現在的大學生都很敏感,摸順毛更容易套話。”

周郝打了個響指。“放心吧,頭兒,我知道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