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新疑點(3)

徐木升的傷勢他自己很清楚,雖然青一塊紫一塊的看起來很恐怖,其實都是皮外傷,過幾天自然就好了。可任憑他怎麽解釋,秦若瑩和牧雲婉就是不依,堅持要陪他去校醫院做檢查。去的路上,兩個姑娘家還一人一個胳膊的把徐木升攙扶著,生怕他會突然的內傷發作撲倒在地似的,搞得徐木升很不自在。邵天澤事不關己的拖在十步以外跟著,隻覺得如果再靠近一點恐怕會被兩位校花如蜜糖一般的噓寒問暖給膩死。

在校醫院檢查和換藥花了四十多分鍾,加上前前後後的耽誤,徐木升四人趕到濱江市警局比約定的時間晚了足足有一個小時。呂芳菲的父母早已經到了,還帶來七八個叔伯嬸姨類的親戚,都等在警局的接待室。他們的情緒很不穩定。呂父一會兒喊著要打死凶手,一會兒又拉著負責接待的警員歇斯底裏的問自己的女兒是不是還有救。呂母則是不停的哭,嚎啕大哭,感覺都快把血哭出來了。跟來的那些親戚們也是哭哭啼啼吵吵嚷嚷的。秦若瑩看他們這架勢感覺更像是來鬧事的,為了不給警局添麻煩,還是趕緊把手續辦了讓他們走吧。她給馮大海打了個電話。馮大海這時還在寒江一品茶的命案現場,便委托手下一名叫侯靖的警官幫忙辦理了領取呂芳菲遺體的手續。

呂芳菲的遺體被保持在警局的太平間裏。這是一間地下室改造成的大型冷庫,有著厚重的鐵門和閑人勿近的警告提示。來到太平間冷庫外的辦公室,侯警官拿出呂芳菲的驗屍報告請家屬簽字。呂芳菲的父親隻是匆匆瞥了一眼便簽上了自己的名字。接著,冷庫鐵門吱呀呀的打開了,白森森的寒氣從門口彌漫出來。等寒氣轉淡,呈現在眾人眼前的是一排一排的高架鐵床。每一張**都躺著一具白布掩蓋的屍體,那情景真是讓人不寒而栗。

難道要進去?秦若瑩顯然也沒有料到會出現這種情況,刹時間嚇得臉血色全無,一把抓住徐木升的胳膊。幾乎是同時,牧雲婉也把徐木升的另一支手攥得死死的。徐木升心裏叫苦,我難道就不怕嗎,你們抓我有什麽用?

好在他們都想錯了,侯警官隻是讓他們在外麵等,自己進去把呂芳菲的遺體推了出來。呂芳菲的父母確認了遺體後又忍不住開始哭。跟來的親戚們有跟著掉眼淚的,有說命苦的,有說要嚴懲凶手的。

秦若瑩和牧雲婉在一旁輕輕勸慰。徐木升拉了她們一把,小時在兩人耳旁道。“讓他們哭吧。這是很正常的感情發泄。強行抑製可能會造成強烈的抵觸。”

秦若瑩白了他一眼。話是沒錯,可你說得真冷血。

侯警官倒是很有經驗。“小徐說得沒錯。每家來取人都差不多。給他們點時間,我們到外麵去等。”說罷,他順樓梯走去了一樓。

秦若瑩覺得自己作為呂芳菲的同學兼室友,還是應該陪一會兒,於是拉著牧雲婉稍稍退到一邊。她倆不走,徐木升和邵天澤也不方便走。徐木升不喜歡哭哭啼啼的場麵,於是走到太平間外的樓梯拐角處去等。路過辦公桌的時候,他順手拿起擺在桌上的驗屍報告。剛才侯警官拿出來的時候他就想看來著,這下終於逮到了機會。

呂芳菲的死涉及到刑事案件,屍檢做得非常細致。驗屍報告的第一部分是基本信息,也就是年齡、身高、體重這一類基本數據。第二部分是病史記錄,從字麵意思上看應該是記錄身體的病變情況。由於呂芳菲很年輕,沒得過什麽重大疾病,這一部分隻有一條關於她左甲狀腺有輕微增生的記錄。第三部分是傷情記錄,密密麻麻寫了好大一篇。徐木升一條一條看過,呂芳菲死前確實遭受了非人的折磨,掐痕、掌印滿身都是。而她的致命傷是脖子上的兩道掐痕。負責驗屍的法醫在報告的最後一部分死因分析上根據第三部分的傷情做出了這樣的判斷:窒息死亡,疑似遭到虐奸然後被掐死。

徐木升看完第一遍之後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那就是對呂芳菲各處傷情的描述裏總有幾個字眼裏在不斷重複。按照他理科生的思維慣性,出現重複就很可能意味著有規律可循,而一旦確定存在某種規律,那麽必然有產生這種規律的原因。這極大的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他又回到第三部分的開頭更加仔細的往下看,可才看到第二條手裏的驗屍報告就被人抽走了。

“啊,是驗屍報告!”邵天澤看自己這表哥在樓梯拐角抱著個本子看得入神,拿過來一看居然是驗屍報告。“哥,這東西可以隨便看嘛?”他壓低聲音問。

“怎麽不能看。又沒寫著涉密。”

徐木升還在想著他的那種奇怪感覺,伸手想要拿過來繼續研究。邵天澤卻把手一抬,自己看起來。徐木升比他矮了有接近十多公分,還真是夠不著。

“快給我,我沒看完呢。”

“嘿嘿,我先看看。”邵天澤很快就掃了一遍,指著其中一條問,“什麽叫處女膜陳舊性破裂?”

徐木升臉一黑,踢了他屁股一腳,把報告搶了回來。“你管那麽多幹嘛!”

這一條其實他剛才就注意到了。他以前看過的偵探小說裏有過這方麵麵的解釋,“處女膜陳舊性破裂”意味著呂芳菲在本案發生之前就已經有過了人生第一次性行為。考慮到呂芳菲才剛滿二十歲,據說也沒有固定男朋友,徐木升覺得她太隨便,但他也告誡自己,不能因為這樣就把呂芳菲定性為“不好”。也許在這個越來越開放的社會裏,他這種23歲臨近大學畢業還沒談過戀愛的人才是異類。

從自嘲中收回心思,徐木升繼續看第三部分的傷情記錄。很快,他就找到了規律,呂芳菲身體上留下的傷痕,其中一部分程度比較深。而這些程度較深的傷痕主要分布在正麵的右半邊和背麵的左半邊。特別是一些成對出現的傷痕,這一現象更為明顯。就如脖子上致命的掐痕,法醫鑒定右邊要比左邊深,凝血現象更明顯。

右邊?徐木升皺了皺眉頭。如果不細想,也許覺得右邊傷痕比左邊重很正常,因為普通人的右手力氣大,可是……

“天澤,你彎一下腰,對,再向前一點。”

徐木升走到邵天澤麵前,讓他彎下腰,然後一把掐住他的脖子。

“哎,哥,你要幹嘛。”

徐木升稍微用了點力氣,邵天澤立即感覺自己的氣有些短。徐木升放開了他,臉色變得更加陰沉。

秦若瑩和牧雲婉都聽到了這邊的動靜,以為兩人發生了爭執,趕緊跑過來。

“怎麽打起來啦?”

“沒什麽,我隻是做個試驗。”徐木升的目光還盯在邵天澤的脖子上。“天澤,你好好想一想,馬曉亮是不是左撇子?”

“肯定不是啊。他左手的技術比右手差多了,打球時隻會從右邊突破,防他都不用腦筋的。”邵天澤和馬曉亮在校籃球隊做了一年的隊友,既然這麽說了,肯定不會搞錯。

這和徐木升的記憶是一致的。由於身體條件沒有優勢,徐木升不論是打架還是打球都更靠腦子。他每次打球都會刻意分析對手的習慣動作來找出漏洞。在他的印象裏,那天校隊慶祝活動的三對三籃球賽上,馬曉亮防守他的動作都是以右手為主。

“有什麽不對嗎?”牧雲婉看得出徐木升有話沒說完,而且從神色上看好像非常嚴重。

徐木升按著自己的太陽穴,來回踱了幾步,終於下定決定般說道:“我發現了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殺死呂芳菲的凶手,很可能是個左撇子。”

“左撇子!你的意思是,不是馬曉亮!”

秦若瑩的聲音有點大。徐木升拿手指放在嘴邊做了個噓的動作,壓低聲音說:“我不敢百分百確定,但我覺得至少有八成可能性。你也看了那天的審訊,馬曉亮從頭到尾都沒有承認。現在想一想,他那種委屈不像是裝的。”

“可馮隊長也說了,他那些辯解很多都說不通啊。”

“那是因為他笨,真的就沒考慮得很仔細。”

徐木升攤開驗屍報告,很詳細的把他如何從傷痕深淺推斷出凶手是左撇子又講了一遍。。秦若瑩、牧雲婉、邵天澤也都覺得很有道理。

秦若瑩看了看牧雲婉又看了看徐木升。這麽大的疑點按道理應該立即向警方求證。可就怕他倆不願意。牧雲婉多年來苦於被馬曉亮的糾纏,估計巴不得他消失。徐木升剛剛被馬曉亮父親打了一頓,心裏也有氣。

“木升。”牧雲婉忽然用一種祈求的目光看著他。“馬曉亮這一家子都挺可恨的,我還是希望你能把這事情告訴馮隊長。馬曉亮是該死,但不能讓真凶逍遙法外。”

徐木升苦笑。我這點是非觀念還是有的,要不然也不會說給你們聽啊。

“嗯,我也是怎麽想的。不過在去找到馮隊長之前,我們先要說服他們不要立即送屍體去火化。”徐木升指了指依舊哭個不停的呂芳菲的家人。“勸人這方麵我真不在行,還是你們去和他們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