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黑道傳說(2)

張朝暉走到辦公桌邊從抽屜裏摸出一隻一次性紙杯,往裏麵撚了點茶葉,拿起桌上的電熱壺倒上水。“將就一下吧。我這裏沒咖啡。”

徐木升感覺他今天怪怪的,仔細打量發現他表情有些僵硬。“我怎麽覺得你好像不太高興見到我?”

“那是,沒有人喜歡被盤問。”

“嘿,你怎麽知道我有問題要問你?”

“要不然你幹嘛來這麽早。而且你知道你有個毛病嗎?你想問問題的時候,總是直勾勾盯著人看。”

“靠,你也這麽覺得嗎?若瑩昨天就說我像大狼狗。”徐木升說著,雙手放頭頂做狗耳朵狀,鼻子往前嗅嗅。“難道我都是這個表情嗎?”

張朝暉終於是他氣笑了。“我本來的意思是你像頭餓狼,是你非說自己像狗的。”

“管他是什麽。先跟我說說紅鬼是個什麽情況。”

微微一怔,張朝暉知道徐木升肯定有很多疑問想從自己這裏得到解答,但萬萬沒想到他會問到“紅鬼”。

“你是從哪裏聽說這個名字的?”

名字!徐木升嘴角向上勾起,看來自己是猜對了,“紅鬼”是一個人,一個似乎連公安部都很在乎的人。

“去年廳裏內部自查的結案報告上寫得清清楚楚。而報告是你們的韓廳長親自拿給我看的。”徐木升心裏明白,既然韓燁點名讓張朝暉帶自己去廳裏,說明他是信任張朝暉的,因此也沒必要隱瞞。

“這個名字就出現了一次。沒想到你讀得這麽仔細。” 張朝暉也給自己倒了杯茶,在沙發上坐下來,壓低幾分聲音。“紅鬼,其實一直到現在我都覺得隻是道上的人信口開河亂說一氣,但如果他真的存在,恐怕會是江北省公安戰線上最大的醜聞。”

徐木升眼睛一睜,沒說話,繼續等他往下講。

“首先你要知道,我們省自從八十年代嚴打以來,治安情況一致都在全國名列前茅,幾乎年年都受到部裏的表彰。不過有一年,部裏卻突然派下來一支級別很高的檢查組。”

“具體哪一年?”徐木升對數字很敏感,不喜歡模棱兩可。

“好久的事情了。我想想啊,我那時剛剛調到廳裏。”張朝暉皺著眉頭回憶了一下,“應該是01年,要不就是02年。”

“那都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是啊。”

“來查紅鬼的?”

“當然不可能這麽說。文件上說是來檢查賬務和文件規範。當時我就覺得很奇怪。這類檢查每年都有,通常都安排在接近農曆年底的時候,而且治安好的省一般都不查。我記得我們省在那之前都已經連續豁免了好幾年。”

“說不定就是因為很長時間沒查,才需要突擊一下。”徐木升喝了口茶。茶葉不錯,但他還是喜歡咖啡。

“不,沒有那麽簡單。那支檢查組是年中間突然下來的,帶隊的居然是個副部長。當時的老廳長向其他省打聽過,都沒有類似檢查。”

“也就是說,是專門衝著咱們省來的。”

“那是明擺著的事情。”張朝暉頓了頓。“那時候不像現在,吃喝風還很猖狂,普通檢查組下來多半就是做做樣子,呆的時間不會太久,吃吃喝喝再捎帶點土特產回去。檢查當然也是要檢查的,不過隻要問題不是特別嚴重,一般都能應付過去。可那支檢查組一來就進入工作狀況,謝絕非工作上的拜訪,也不接受任何款待。他們待了能有一個多月,幾乎把近些年的案件都查了一遍,據說還有人到街上進行暗訪。”

“那明顯就不是普通的檢查嘛。”

“是啊。廳裏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又不能說破。我聽說有人私下向檢查組的人打聽情況,結果第二天就被叫去談話,還受了處分。”

“結果呢?”

“結果應該是什麽都沒查到。至少我沒聽到有什麽風吹草動,也沒見有什麽人調動或者被帶走。”

張朝暉撇了一眼辦公室的門。徐木升理解這應該是一個下意識的防範動作,他接下來要說的話可能很神秘。

“我大學的一個室友和我有過命的交情。他畢業就被調進了部裏,混得很不錯。這事情,基本沒人知道,你可別出去說。”

徐木升趕緊點頭。

“我後來是問他才知道,那支檢查組其實是來查內鬼的。那年年初的時候,雲南警方和緬甸方麵合作打掉了一個為害多年的跨境販毒團夥。接下來自然是對被捕人員進行審訊,順藤摸瓜追查流散出去的毒品以及打擊分銷渠道。其中有一個小頭目交代說,他們的貨往全國各地都有賣,而咱們江北省道上的人是他們最喜歡的客戶。”

徐木升有點吃驚。“為啥?”

“因為安全!”張朝暉道:“那人的原話是,貨隻要到江北地頭上就像進了保險箱,絕對不用擔心警方查。像這樣的,全國隻有江北!”

“不是說咱們省治安全國數一數二嗎?”

“治安和販毒案是兩碼事。你以為毒販子都像警匪片裏麵那樣天天喊打喊殺的嗎?跟你說,恰恰相反,除了販毒以外,他們在其他方麵絕對比你還遵紀守法,過馬路都老老實實等紅燈走人行橫道。你要是開車變道把他的車撞了,我估計他會主動賠錢道歉。反正就是一條,不被警察盯上就好。”

徐木升明白他的意思,說白了就是悶聲發大財唄。

“據那小頭目說,江北渠道的可靠性好得連他們雲南道上的人詫異。有一次他和一個江北過去的毒販喝酒,對方喝多了之後透露說江北地界上的幾個大佬和警方高層裏的一個人關係很鐵。那個人承諾隻要他們不搞事情,按談好的條件給他上供,就不查他們。這麽些年下來,兩邊都相安無事。雲南道上的人就問,這個江北警方的人到了哪個級別,這麽牛掰。那人已經喝大了,搖頭說不知道,這個人很謹慎很神秘,隻有幾個大佬和他見過麵。不過這個人給自己起了個外號,叫‘紅鬼’。”

“紅鬼”,徐木升仔細品味這兩個字,還真是很貼切,紅色是國旗的底色,是我們國家和政黨的代表色,而這個人卻是潛藏在權力階級中的大奸大惡之徒,奸詐、狡猾、邪惡,當得起一個“鬼”字。

不過他還是覺得張朝暉說的有些離奇。“就因為一個販毒集團小頭目的供詞,公安部派了位副部長就到江北來來調查?”

“不急,我還沒講完。” 張朝暉不慌不忙的說:“那人還交代了一件事情。就是在那次喝完酒之後沒過多久,他就聽說那天喝大了的那個江北毒販死了。他那一整條線上的人都消失了。”

“說錯話,被滅口啦?”

張朝暉笑笑。“當然也有可能是那個小頭目為了給自己爭取減刑信口開河的。反正調查組沒查到什麽之後,也就沒人再提這兩個字了。”

“那為什麽給部裏的材料裏會言明王和民是就是紅鬼呢?”徐木升還是覺得事情不可能這麽簡單。

“那一段是韓廳在臨發給公安部之前自己加上去的。” 張朝暉說。

“你不是說紅鬼是十幾年前的傳聞嗎?他可是去年才從……”話一出口,徐木升就覺得不妥。韓燁是迫於無奈才會向自己透露他是從秘密戰線上退下來的,而且要求保密。這段隱情張朝暉很可能不知道,韓燁也一定想讓他知道。哎,保守秘密真的好痛苦啊。“反正,他不可能從那時候就在關注江北省的情況才對。”

說實話,張朝暉看到這篇報告時也有幾分差異。“這我就不知道了。”

徐木升眯縫起眼睛。“真的?”

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張朝暉接起來聽了一會兒,回了句“好,就來”,然後虎著臉對徐木升說:“騙你幹嘛?你可以自己去問他啊。你先坐著等我一會兒,我去一下就來”,說罷便逃出了辦公室。

徐木升拿手機跟若瑩聊了會兒微信,等了差不多一個小時,張朝暉總算是回來了。

“我以為你撂下我跑了。”

“那你還不把我辦公室翻個底朝天?”

“出了什麽事情嗎?”徐木升也就是隨口一問。

“今天一大早在條巷子裏發現一個女人被人拿匕首給捅死了,直到剛才終於發現了點眉目。” 張朝暉把自己東西收拾了一下,招呼徐木升說:“走,先去吃飯。”

“這還不到五點,不會算你早退吧。”

“怕什麽!”

張朝暉開車載著徐木升從市局出來到街上找地方吃晚飯。要說這兩人還真是不講究,既不去大酒樓也不去西餐廳,獨挑了家巷子口的小館子,一人點了份炒花飯,再要一份水煮魚,吃得還挺香。

小館子裏的桌子擺的很密,差不多都坐滿了。兩個人不方便聊正事,隻是閑扯了幾句。徐木升有個很不好的習慣,一覺得無聊就習慣性的看手機。

等吃得差不多了,張朝暉提醒他:“把手機關了,下掉電池。”

呃,還真是煞有介事啊。徐木升幽怨的瞅了他一眼,心裏覺得有些大題小做,卻還是照辦了。不過讓他關手機沒問題,下電池可真是做不到。現在但凡好一點的智能機,電池都是封裝在機體裏麵的,沒辦法拆。他隻能在關機之後把手機卡從手機裏退出來。這樣基本上也能避免被追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