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鴻門宴

“要說起牢頭的死對頭,頭一位肯定是主簿沈長澤,兩人互相看不過眼,平日裏暗生間隙,矛盾不少。”

沈長澤代表縣令,張大勇則是蔡家家臣,兩人天然對立,又同居一處,必定會產生矛盾。陳無憂思索他初來死囚營時,隻有沈長澤出麵迎接,雖然骨子裏瞧不起他,表麵上依舊維持客氣,可見代表縣令的沈長澤對他的態度是陽奉陰違,起碼不會害他。

“或許可以從沈長澤處找找機會。”陳無憂暗忖道。

“可惜沈主薄馬上就走了,要不然,這泰安東路死囚營輪不到他張大勇隻手遮天。”付剛深感遺憾道。

“你說他要走了?”陳無憂微微皺眉。

“可不是嘛,鐵打的衙門流水的官,童縣令這三年任期政績良好,不日就要調到郡中升任郡丞。到時候沈主簿,縣中武官方翰等童縣令心腹都要隨行上任,可不是要走了嘛。”

聞聽此言,陳無憂計上心頭,他一拍付剛的肩膀,說道:“帶我去見沈長澤。”

“好嘞。”付剛咧開大嘴。

離開礦區,大鐵柵欄門外守著兩個獄卒,見陳無憂出來,像見了鬼一樣,忙不迭跑去向他們的主子匯報了,陳無憂冷冷看他們一眼,若無其事地走過。

沈主簿住在死囚營西側的二層竹樓,竹樓離地麵有兩尺間距,隔絕潮氣,登高可以看清礦山全貌。

“倒是選了個好地方。”邁步跨上台階,陳無憂先推開門,然後才高聲唱名:“管營陳無憂特來拜見沈主薄。”

“豈敢讓管營來拜見在下,勞動管營千金之軀,下官實在是慚愧啊。”沈長澤臉上不見一丁半點的慚愧,饒有興致地打量陳無憂胸前尚未幹涸的血跡。

陳無憂一個眼神示意付剛出去,關上門,這才說道:“當著明人不說暗話,咱們開門見山,我和張大勇是有我沒他,有他沒我,他同樣也是沈主薄的眼中釘肉中刺。之前的管營是何樣人我不清楚也不妄加評論,既然我來了,當給這裏帶來一點新氣象。我欲與沈主薄一同誅殺此賊。”

“即是當著明人不說暗話,管營大人又何必誆騙與我?”沈長澤慢悠悠說著,皮笑肉不笑。

陳無憂一頭霧水,他這都是掏心窩子的話,誆騙誰了?

“陳公子處境,我素有所知,你生為郡中望族陳氏嫡子,卻又不為生父所喜,更被禁止練武,你拿什麽來跟我合作殺張大勇?”沈長澤看到過陳無憂殺人,但他殺的隻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小獄卒,張大勇再不入流,也是多年前就開辟了氣海的後天武者。你一個後天都沒踏入的武者,雖然偷偷練了武功,又怎是張大勇的對手?

聽罷,陳無憂長笑幾聲,從懷裏掏出一個鏤空香爐。

揭開爐蓋,陳無憂道:“沈主薄學富五車,不妨聞一聞這香是什麽香。”

沈長澤不動聲色近前,手指已經觸碰在了扇子的一處機關上,鼻子湊過去,將香爐的熏香微微扇動,細細一聞,卻是聞不出什麽來,搖了搖頭,示意不知。

“此物名叫滅魂香。”

沈長澤聞名色變,急忙將香爐推開,滅魂香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隻需點燃此香,用不上一時半刻,聞香者必魂飛魄散而亡。”

“你想靠這東西暗害張大勇怕是想瞎了心,張大勇粗人一個,從不熏香,此物放在他屋裏立馬就能發現。即便擺在陰暗角落,他也不是傻子,也能循著味道找出來。”沈長澤不住搖頭。

看他這樣子,陳無憂便知道,這事成了。沈長澤看似推三阻四,卻把計劃可能出現的一切漏洞都指出來,他要是無心對付張大勇,何必費那麽多口舌?

“此事簡單,他不熏香,我們可以讓他熏。你請他今晚吃酒,說一同商量如何對付新來管營,不怕他不來,我們就給他擺上一桌鴻門宴。屆時,此香燃於宴上,沈主薄是風雅之人,他必不會起疑。”

“我知沈主薄心憂何事,那滅魂香雖惡,卻也並非無解,隻需提前準備一顆醒腦丸研成粉末塗在口鼻之中,滅魂香之功效可減弱大半。而且我這香爐裏所剩的滅魂香已經不多,分量不足以殺人,隻能讓他精神恍惚,到時我藏在桌下,等到時機已到,便結果了這廝。”

“公子之言,甚和我意。”這一刻,沈長澤笑容沒有一絲一毫敷衍。

付剛揣著雙手,縮頭縮腦貼著門縫,聽著門內兩人秘密商議。

竹樓吸音效果良好,付剛隻能聽到門內有人竊竊私語,聽不真切,唯一聽清的就是後麵兩人大笑了一陣,隨後,陳無憂出門走了。

龍驤虎步而行,陳無憂心中滿是熱切,他無比期待晚上早點到來,隻這一天,就比他活這半輩子加起來還刺激。隻覺得過去都在虛度光陰,此時此刻,才算真正活著。

有的人,壓力越大,越能釋放無限的潛能。

在泰安縣這一畝三分地,張大勇都算不上人物,可為了殺他,陳無憂也是臉都不要了,下毒暗殺,無所不用其極。

無他,張大勇在一日,陳無憂覺都睡不踏實。若不能殺張大勇,便是九陰九陽,魔佛秘典擺在他麵前,他也不能修煉踏實,時時刻刻都要擔心何時被張大勇暗害了。

...

再說張大勇,聽罷麾下獄卒匯報,熊虎一般粗壯的胳膊在桌上橫掃,杯兒盤兒摔個粉碎,乒乒乓乓,碎瓷散落在砂石地上。

“廢物一群,殺一個小兔崽子都做不到,我要你們有什麽用!”

震耳欲聾的咆哮令那二人噗通跪在地上,連連求饒,抖似篩糠。

“大人您再給俺們一次機會,這回我們帶齊了弟兄一起動手,把他剁成肉醬給您下酒。”

“哼,要是能光明正大的殺,老子早就動手了,還用得上你們這群蠢材?全都給老子滾!”張大勇一腳一個,將兩名獄卒踹出門去,迎麵又見一獄卒上門,抬腳就要踹,卻見是主薄沈長澤的人。

臉上怒容換成冷漠,張大勇道:“怎麽,姓沈的也想來看老子熱鬧?”

“回稟牢頭,我家主薄請您晚上赴宴。”說完這一句,獄卒迅速起身上前,在他耳邊輕聲道:“一同商量對付新來管營的事。”

張大勇粗鄙魯莽,卻不是沒有腦子,沈長澤向來和他尿不到一個壺裏,怎麽今天那麽好心願意幫他,他狐疑道:“該不會那白麵書生臨卸任想要陰老子一把,擺鴻門宴吧?”

獄卒微微一笑:“大人您想多了,晚上您來了便知道。”

略作思索,張大勇也掛上一副輕蔑的笑:“秀才造反三年不成,老子不信姓沈的有膽子害我,好酒好菜給預備上,今晚老子就賞你們這個臉。”

彩霞夕照,張大勇自己個在屋裏琢磨小半天,也沒想出個主意來對付陳無憂,見天色漸暗,將佩刀跨在腰間,腆胸疊肚朝著沈長澤家中走去。

他也不是完全沒防備,臨行前,他喚來兩名心腹,令其埋伏在沈長澤屋外,摔杯為號,聽到摔杯聲就立刻衝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