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假畫
三日之後，丞相府張燈結彩，鑼鼓震天。
丞相左沉風乃川靈郡國三朝老臣，德高望重。
在其八十大壽之上，連川靈郡王都破例屈尊，足以證明了這位老人的地位是多麽崇高。
丞相府後院，幾個年輕女子正相談甚歡，鍾靈和陳雪也在其列。
在鍾靈旁邊坐著一個白衣白裙年輕女子。
女子的五官麵容比鍾靈還要美上三分，加上那一份冷豔，宛如是天上的仙子。
此女名叫蘇夢瑤，乃川靈郡國九公主，也是川靈郡王最寵愛的一個女兒，天賦異稟，不過年芳二十，已是玄武三重天的修為。
“你們看，那個人是誰啊？哪有這麽喝酒的？”
“是啊，一開始就在那兒了，喝了有十多壺了吧。”
“看他那窮酸樣，恐怕是一輩子都沒喝過這種好酒。”
“會不會是來蹭吃蹭喝的？”
眾女議論紛紛，唯有鍾靈的臉色有些難看，因為她們談論的對象不是別人。
正是方淩......
這家夥怎麽就這點兒出息，在這個節骨眼兒上還要給她丟人。
“那不是方淩嗎，靈兒，他怎麽又跟來了？”陳雪一眼認了出來。
方淩是誰，在座的幾人可不陌生。
“是他啊？那就不奇怪了。”
“這人好歹也是一個皇子啊，怎麽就這點兒出息？”
“切，出身有什麽用？這種人，就算是含著金鑰匙出生，也注定是鄉巴佬的命。”
“要我說靈兒也夠倒黴的，怎麽偏偏就攤上這麽個貨呢？”
旁人言語入耳，聽得鍾靈很不是滋味，她隻能不斷安慰自己：
自己馬上就能擺脫這個廢物了。
“這樣喝酒會不會出事？要不我們過去看看......”一直沉默的蘇夢瑤忽然插嘴。
“能有什麽事兒？再說了，他這種人，活著也是浪費空氣，早死早超生！”
“咱們還是去看看吧，這種日子，真出點兒什麽事兒可就麻煩了。”
得言，幾個女子麵露無奈。
“好吧好吧，知道我們的九公主善良，姐妹們，看看那廢物去。”
有八荒聖訣和玉皇鍾護體，莫說這點兒酒，就算再多百倍，也休想灌醉方淩。
所謂酒不醉人人自醉，對於大部分人而言，酒隻是一種發泄情緒的工具罷了，
“誒，廢物，死了沒有？”
方淩揉了揉眼睛，抬頭的一瞬間，眼神卻驟然落在了那道白色倩影上。
“蘇夢瑤。”
蘇夢瑤有些吃驚。
“你認識我？”
“唉喲，沒看出來，這廢物吃著碗裏的還想著鍋裏的呢？”
“老實交代，對我們九公主有何居心？”
“哼，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這種貨色也敢覬覦九公主，找死不成？”
此時此刻，鍾靈可恨死方淩了，就算這家夥有什麽齷齪心思，憋在心裏行不行？
聽旁人七嘴八舌，蘇夢瑤雙頰一紅。
方淩也不解釋，依舊是一臉無所謂。
“找我有事？”
“沒事，飲酒傷身，勸你少喝點兒。”
方淩嘴角一揚，輕笑一記。
“不勞九公主掛念。”
“不過我也勸九公主一句，修煉這種事情可不能急功近利，有些功法是不能碰的。”
方淩前世與這個九公主談不上熟悉，卻也了解些許。
蘇夢瑤是川靈郡國建國以來修煉天賦最高的武者。
在二十七歲便修煉至了天武境九重天，成為川靈郡國唯一有希望突破武王的存在。
之所以提升迅速，除了蘇夢瑤悟性奇佳之外，還有一個因素便是玄級上品功法——冰凰訣。
然而冰凰訣雖然修煉效果顯著，卻有著致命的缺陷。
在修為提升的同時，修煉者體內會積累一定寒氣。
經過長年的日積月累，在當時，蘇夢瑤體內的寒氣已經達到了一個極為恐怖的量。
更在突破武王之時徹底散功，淪為廢人，成為人人歎息的一樁憾事
“胡說八道，九公主的師父可是國師大人，需要你來指點？”
“真是笑死我了，一個不能修煉的廢物，居然對咱川靈郡國最天才的九公主指手畫腳。”
“你想和九公主套近乎也找個好點兒的借口啊......”
鍾靈咬了咬牙：“爛泥扶不上牆，懶得管他，我們走！”
跟著人群離去，蘇夢瑤卻不自覺回頭多看了兩眼。
前段時間她的師父，國師陸離剛從秦嶺帶回了一部玄級功法，修煉速度極其霸道。
不過這部功法過於極端，尋常體質很難駕馭，要不要修煉，她也還在考慮階段。
而此事除了她和陸離之外，就連川靈郡王都不知道，方淩是怎麽知道的？
難道真是瞎貓撞上死耗子？
日上三竿，眼看飯點將至，丞相府前院。
“振南將軍府程將軍送上玉麒麟一座，祝老丞相萬壽無疆！”
“明王府趙王爺送上東海夜明珠一顆，祝老丞相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隨著門口那家奴吆喝，貴賓們紛紛入席。
在大堂中央坐著一個紅袍老人。
老人雖然年事已高，卻精神抖擻，不怒自威。
在其身旁，有一個中年男子身穿金袍，正滿意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忽然，一個彪形大漢踏入丞相府，在眾人奇怪的眼光中，孤身一人，從門口一直走到了前堂。
“砰！”
進了前堂之後，大漢將手中的紅木錦盒重重往桌上一放。
“本將林嘯，攜秦嶺雪龍茶十斤，替我家老爺祝左丞相年年有今日！”
林嘯說完，場上雅雀無聲。
堂上坐的二人乃是川靈郡國權位最高的二人。
此人是何來頭，膽敢不跪？
對於林嘯的無禮，卻見蘇焱和左沉風同時起身行禮。
“武老將軍有心啦，還請林將軍替我謝謝武老將軍！”
“二位言重了，既然禮已送到，那本將先走一步。”
“來人，送林將軍。”
“......”
“這人是誰啊？好大的派頭！”
“你沒聽到方才老丞相說武老將軍嗎？還能有誰？”
“莫非是......秦嶺第一名將——武炤陽！”
秦嶺並非是尋常郡國，而是一個武者聯邦，其勢力在整個南域也能排進前三。
比之秦嶺，區區川靈，說是彈丸小國都算是誇讚了。
怪不得林嘯的態度如此冷淡，莫說你一個川靈郡國，就算是十個，那也是螞蟻和大象的區別。
林嘯走後，場上再度開始熱鬧起來。
“嶺南知州陳大人送上金鐧一對......”
“河中並肩王送上蜂王漿百壇......”
“禮部尚書大公子送上《玉樹雪雕圖》一副！”
當家奴念到此處，所有人都將目光落在了葉書文身上。
“前幾年就聽說老丞相在高價搜尋這幅畫聖真跡，沒想到被葉家給找到了。”
“傳說玉樹雪雕圖是畫聖最後一副作品，價值連城，恐怕在場所有禮物加起來也不值此畫三分啊。”
聽到這裏，左沉風一臉的笑容。
“陛下、丞相，玉樹雪雕圖乃世間珍寶，微臣鬥膽，讓我等開開眼界。”
“說的是，這麽好的日子，若能看到這等珍寶，那自然是錦上添花。”
左沉風與蘇焱相視一眼。
“葉尚書，你都聽到了？”
聽了這話，葉城心底可樂開了花，立馬吩咐葉書文。
“書文，還不去把畫拿過來。”
“是！”
玉樹雪雕圖展開之後足有丈長。
將畫放平之後，葉書文得意笑道：
“晚輩早聞丞相喜歡收藏丹青書畫，這些年更是為了這幅玉樹雪雕圖大費心力。”
“為了替丞相分憂，晚輩特地走訪各國古玩市場，終於花大價錢找到了這幅玉樹雪雕圖。”
“葉公子有心了。”
“葉公子年紀輕輕，卻有這般心意，著實讓我們這些老家夥慚愧啊。”
“我看葉公子一表人才，可曾考慮過終生大事？”
葉書文看了看鍾靈的方向，故作遺憾的搖了搖頭：
“承蒙各位關心了，在下已有心儀之人。”
葉書文對鍾靈有意並不是什麽秘密。
一時，場上不少人都開始議論紛紛。
“鍾小姐與葉公子郎才女貌，他們才本該一對。”
“都怪那個倒插門的廢物，生生拆散了一對有情人啊。”
“哼，人家葉公子肯為了老丞相花幾年時間去找玉樹雪雕圖，他能拿得出來這麽寶貴的東西嗎？”
“對啊，不知道這個廢物送了什麽？”
葉書文陰險一笑，走到方淩跟前。
“其實我也很好奇，不知風陽郡國的二皇子為老丞相準備了什麽禮物呢？”
“你不會忘了準備吧？還是說你覺得鍾家送的禮，就是你送的禮？”
方淩放下手中酒盞，從懷裏掏出一張畫著什麽圖案的白紙。
還沒等他說話，便聽旁人大笑。
“這就是你給老丞相準備的禮物？這不會是你畫的吧？”
“真是丟死人了，老丞相八十大壽，他就準備這麽個東西。”
“老丞相喜歡丹青不假，但他破玩意兒，就算是當廁紙都嫌寒磣。”
“混賬，誰讓你來的！趕緊給我滾出去！”
這時，聞芳從賓客席走了出來，大罵道。
“你還嫌丟的人不夠嗎？”
“人家葉公子送的是玉樹雪雕圖，你這是什麽？”
“一個窩囊廢還想學人葉公子玩兒高雅？你配嗎？”
“高雅！以一幅假畫賀壽，當真高雅！”
此言一出，場上頓時變得落針可聞。
“什麽？假畫？”
見狀，葉書文立馬澄清。
“諸位不要被這個廢物騙了，他懂什麽丹青？也敢信口雌黃！我幅畫我找人鑒定過，絕對是真的！”
“嗬嗬，我不懂丹青，但老丞相可懂，此畫是真是假，相信老丞相一眼便能看出來。”
方淩言落，場上的目光又匯聚到了左沉風身上。
無疑，在這裏，他才是權威。
左沉風麵色凝重，緩緩起身，走至那玉樹雪雕圖前，端詳一陣，點了點頭。
“這畫的確是畫聖手筆。”
左沉風說完，場上再次熱鬧起來。
“我就說嘛，以葉公子的人品，怎麽可能用假畫賀壽。”
“倒是這個廢物，嘩眾取寵，居然用這麽撇腳的手段陷害葉公子，我們豈會上他的當？”
“廢物，你還不快滾出去！你有什麽臉呆在這裏？”
看到方淩被人唾棄，聞芳開始落井下石。
便連鍾靈也皺了皺眉頭，
“方淩，你幹什麽，你有什麽不滿可以和我說，何必在這種場合胡鬧？”
鍾靈下意識覺得方淩是不願離開她，才出此下策。
在眾人爭相唾棄這個廢物之時，葉書文走到方淩跟前。
“你以為你是誰，也敢和我鬥，你配嗎？”
“不怕告訴你，這幅畫是左丞相給我的，他隻是想讓我在文武百官和聖上麵前亮個相而已。”
“我方書文生來便是天之驕子，而你注定隻是個嘩寵取寵、滿口胡言的可憐蟲。”
“鍾靈......遲早都是我的！”
指鹿為馬，顛倒黑白。
隻要左沉風發話，這幅畫就算是假的，那也必須是真的！
明白事情始末，方淩卻不慌不忙，隨手端過一杯酒，走到了玉樹雪雕圖麵前。
“畫聖有一個習慣，作畫隻用赤漿紙。”
“而赤漿紙的原料為紅心木，因沾酒便會變成鮮紅色而得名。”
“不知道這幅玉樹雪雕圖沾了酒之後會變成什麽顏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