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問題總要解決的
王致自然也知道壓製不是好辦法，可看現如今靉陽的困頓情況，卻是無論如何都發不出那麽多的軍餉的。
要知道，整個靉陽守備下轄的十二個軍堡，滿編官兵人數多達三千五百餘人。就算是一人給發五錢銀子，那也是一千五百多兩雪花銀。再加上人吃馬嚼，補充棉甲，修繕兵器，整頓軍務，那都是數不清的銀子流水一般的淌出去。
王致知道，如今的陳濤遠沒有在靉陽兵士眼中那麽風光。他的口袋裏，其實早就快要被掏空了。距離開春還有不短的時間，如果不能按時拿到朝廷發下來的軍費，靉陽此時的境況，恐怕都無以為繼。
他歎了口氣，對陳濤說道：“大人，下官知道大人處境艱難。隱瞞情況，也隻是不像您因此分心而已。您是有抱負的人，靉陽鎮守鎮朔關，位置尤為重要。此地可以沒有王致，卻不能少了大人。壓公文的是下官，下官從未向您稟明實情，您根本不知道下麵有如此怨何。所以，若是真的鬧到不可收拾的一步，下官願意一力承擔所有罪責，讓下麵的官兵泄憤……”
“糊塗！”陳濤總算弄清了王致的瘋狂想法，當即起身，斥責他道，“你以為我陳濤是什麽人！貪生怕死的小人不成！靉陽如今的確麵對著難關，但並不是跨不過去。辦法，還是有的！我陳濤就算是再窩囊，也不至於連一個謀士都保不住！要你去填大軍的悠悠眾口？要你去平息下麵的不滿怨氣？真走到那一步，不說以你一條人命堵不堵得住。就算是堵得住，你以為我真的能出此下策嗎？到時候，我是寧可一頭撞死在靉陽城牆上，也絕不會拿你去填！”
王致低下頭，理智告訴他，沒有誰是不能犧牲的，尤其是這個時候。但陳濤，卻明顯不肯聽勸。他有些無奈，想要跟陳濤講明這個時候並非是充英雄的好時候，可想到自己其實也是在充英雄，這話，他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陳濤瞪了王致半晌，突然聽到身後的房門一響。
他猛地轉過頭去看，剛剛進門的王行被嚇得一抖，腿一軟差點兒跪下去。
“大……大人……”王行想退出去，腳卻被黏住了似的，一步都動不了。
陳濤皺了皺眉頭，對他招招手。
王行連忙跑過來，一臉諂媚的說道：“大人，您有什麽吩咐？”
陳濤看了王致一眼，對王行說道：“你去告訴靳總旗，讓他派人幫我傳令。告訴他，召集靉陽下屬所有軍堡把總以上軍官到靉陽軍堡開會。後天未時，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遲到，甚至是不到。凡過時不到者，一律按軍法從嚴處置。順便跟他們提一句，他們的訴求，我已經知道了，開會，就是要解決他們的問題！”
王致來不及阻攔，王行已經領命跑出去了。
看著陳濤轉回頭來，王致歎口氣道：“大人，您何必一定要爭這一時之氣呢？他們若真的來了，您答應的錢糧要從哪裏來？”
“我答應？我答應什麽了？”陳濤嘴角微挑，輕笑了一聲道，“我可什麽都沒有答應！我說我知道了他們的訴求，要解決他們的問題。我可沒有說，是通過發錢發糧的方式解決。”
“那怎麽解決？”王致驚道，“大人，這種事情您可不能為了解一時之氣就意氣用事啊！一旦他們覺得自被騙了，那到時候，鬧起來，麻煩可就大了！”
“不會的！”陳濤斬釘截鐵的說道，“我不能直接發給他們糧餉，卻是可以安撫一下他們的情緒的。現在沒有，不代表之後也沒有。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嘛！更何況，有他們在各自的軍堡內，很多事情，我還真的是不太好做。”
憑著王致對陳濤的了解，這個經曆過戰火磨礪的千戶銜守備官可應該算是個極為膽大包天的家夥了。他現在給靉陽軍堡發餉、置辦裝備，就是一副有多少錢掏多少錢的樣子。不管明天有沒有得吃，總之今天還有，那就要敞開肚子吃，絕對不讓自己早受半天委屈。
可這樣的打腫臉充胖子又能充多久呢？沒有人知道。
王致對此憂心忡忡，但陳濤作為軍事主官已經如此決定了，他除了服從，不會有其他的好辦法。
…………
陳濤的命令發出去，陸陸續續的傳到靉陽守備下屬的軍堡，得到的反應又陸陸續續的傳回堡城。
在陳濤明顯放低的姿態之下，一幹千總、把總基本上都覺得陳濤這是要服軟了。
他們早就聽說，陳濤手中有一大把的銀子，靉陽軍堡已經最先嚐到了甜頭。而他們，或許馬上就可以分到一杯羹了。
在這樣的情緒驅使之下，絕大多數的千總、把總都是忙不迭的交付差事，趕往靉陽軍堡開會。距離較近的新奠軍堡把總馬登龍是來得最快的一個，他隨身隻帶了兩個親兵，進堡城的時候，正趕上晚飯時間。
堡城內炊煙嫋嫋，四處飄散著陣地灶飄出來的香味兒。讓賣力趕路，本來就有些饑腸轆轆的馬登龍和他的親兵都不覺咽著口水。
這個時代的遼東士兵，一天能吃上兩頓飯就不錯了。一日三餐，根本就沒有那個好待遇。更遑論，這氣味兒聞著，就絕不是普通的幹餅子泡水那麽簡單。
引他們進城的兵士並未將他們往守備署衙帶，而是將他們帶到了擴建過的靉陽軍堡的校場。從以小隊為單位四散而坐的士兵中間穿行過去，不多時，那兵士就將馬登龍帶到了一口鍋旁。
對著背對著他們席地而坐的軍官稟報道：“大人，新奠軍堡馬把總到了。”
馬登龍當即明白，此人必定是陳濤，他不待人轉過頭來，便就單膝跪地，行禮道：“卑職新奠軍堡試百戶銜把總馬登龍拜見守備大人。”
陳濤回頭，衝他一笑，拿著筷子的手擺了擺，對他道：“起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