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戰局突變

司徒騰撣了撣盔甲上的塵土,瞅著守在地窖外的士兵從缺口處魚貫而入,又七手八腳地將半死不活的劉福抬了出去,臉上卻沒半分喜色。

“劉指揮的命算是保住了,可他此番受驚不小,一時半會兒可沒法帶兵……”尉遲淩望著司徒騰,也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

“劉福何時指揮過一場像樣的戰鬥?這老小子隻是個穩定軍心的擺設。如今全軍聽我號令,未嚐不是件好事!”司徒騰向來對權利有種當仁不讓的貪欲。更何況現下形勢危急,便越加肆無忌憚起來。

就在司徒騰與尉遲淩商議守城對策之時,忽聞士卒來報,發現城東三十裏有援軍趕來,正與敵人交戰。

兩人一聽又有援兵來救,連忙向東城跑去,待到城頭觀瞧,不禁大失所望。原來此番來救的友軍還是姚千廣的部隊,這些人顯然無心戀戰,打打停停,幾乎是一排火銃放完之後,便由騎兵掩護,撒丫子撤退。那些瓦剌人倒也對此習以為常,並不追趕。隻是重新集結人馬繼續圍城。

這時,先前派出的斥候渾身浴血的來到兩人麵前稟報道:“將軍所料不錯,咱們六個兄弟在城西十裏外發現不少馬糞,似有大批兵馬走過的痕跡,依小人看,敵軍還有大股部隊潛伏在黃鳳林一帶。”

“其他人呢?”司徒騰皺眉道。

“我們在殺回城中的路上,被敵人的輕騎發現,他們五個都死了。”那斥候一臉哀痛:“現下敵人的包圍越加緊密,恐怕再難派出探馬……”

“你們幹得不錯,不愧是我司徒騰的精兵強將。你隻管放心,犧牲的弟兄必會得到雙倍的撫恤。”司徒騰讓這斥候下去歇息之後,沉默片刻,扭頭對尉遲淩說道:“如此看來,韃子屢攻不克,並非我等守備得力,而是他們另有所圖,想是要來個圍城打援,殲滅咱們的援兵,剪除將來的後患……”

“不好,何參將的五千鐵騎三日後便要經過黃鳳林,到時候非中埋伏不可。”尉遲淩聽罷也是大為擔心。

“等瓦剌人打退了幾路援軍,咱們也就餓的差不多了,到時候他們好整以暇的休息幾日,再來攻城,你我便斷無生理。”

“再這麽下去,我等早晚會困死城中。”看著城下近萬敵人的鐵騎,尉遲淩麵露絕望之色。

“現在還不到氣餒的時候,咱們的援軍不是早就到了嗎?我看這次姚千廣的人馬比前幾回至少多出了一倍,要能與咱前後夾擊,必能奪得全功。隻要將圍城的敵兵打垮,自然便亂了瓦剌人的方寸。”司徒騰用手摩挲著剛硬似鐵的短須,眼神深邃:“到時候咱們便乘勝追擊,在敵軍伏擊何參將之前,先斷了對方退路,讓他們顧此失彼,何愁大事不成呢?”

“可惜他是姚千廣,和咱們的劉指揮是一路的貨色,都是畏戰怕死之徒。”尉遲淩恨恨道。

“不管怎麽說,姚副總兵還是有些可取之處的……。”司徒騰眼裏閃出一星寒芒,悠悠的來了這麽一句,卻讓尉遲淩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他有啥可取之處?”

“最起碼這姚副總兵很重視親情。你看,為了報複咱們對他小舅子的見死不救,姚千廣竟敢視黃總兵的軍法為糞土,硬要置小穀城於死地。這種膽量和氣魄便著實讓人佩服。”司徒騰開始陰測測的微笑起來。

“將軍可有計策了?”尉遲淩知道,每當這位副指揮如此壞笑的時候,他的對頭們可就要倒大黴了。

“聽說姚千廣有個兒子名叫姚狄,這小子平日裏有事兒沒事兒,就喜歡伺候在他老爹身邊……”司徒騰忽然擺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將……將軍,你……你該不是要打姚副總兵兒……兒子的主意吧?”尉遲淩見司徒騰如此說話,知道這位大爺是要兵行險招了。

“嘿嘿,聽說姚小將軍是姚副總兵的獨子,而且孔武有力,有萬夫不擋之勇,嘿嘿,要是今晚我去邀他一同守城,你說如此一位‘百年難遇’的少年英雄是否會欣然應允呢?若是姚狄與我們並肩而戰,他那位老爹會不會不惜性命地前來相救呢?到時候,小穀城之圍是否便能及時解開呢?”司徒騰仿佛越說越高興,越說越覺得有趣,卻把一旁的尉遲淩嚇了老大一跳。

“將軍莫開標下的玩笑,在這重重包圍之中,想要殺出城去,便已千難萬難;更何況還要獨闖軍營,‘請’來姚狄呢?”尉遲淩雖知那姚狄和姚千廣一樣,都是慫包軟蛋,司徒騰所謂的“萬夫不當”、“孔武有力”雲雲也盡是反話。但一想到要在萬軍從中成此大事,卻也不由得捏把冷汗。

“不是老哥我誇口,以我的勇武就算不能如趙雲一般,在萬軍叢中殺個七進七出,但想要在瓦剌軍陣上打上一個來回卻也容易的很。畢竟現下敵人還要分兵去截擊咱們的援軍,想要單騎突圍也非癡人說夢。”司徒騰先是成竹在胸的拍了拍尉遲淩的肩頭,隨即又略帶為難的對他說道:“隻是想要成事,還得兄弟相助。”

“將軍但說無妨。”尉遲淩連忙躬身道。

“待會兒,我會戴上麵具出城向敵方鋒將挑戰,乘機先斬殺幾員賊酋,激怒敵軍。等到傍晚,你穿上我的鎧甲和麵具,扮作我的樣子率領所有精銳再度出城挑戰,敵軍必定將你當做眾矢之的。到時候,我便從南門殺出。關鍵在於,你萬萬不能戀戰。相持片刻之後,一定要及時退入城內。待到今晚子時,你還得再次從西門殺出,作出突圍的假象;到時我會帶著那姚大公子從東門潛回城中,如此一來,咱們便可大功告成了。”司徒騰一邊說話一邊死命地注視著尉遲淩的雙眼,他知道隻要對方的眼眸中露出丁點的膽怯,自己的謀算便會功虧一簣。所幸的是,至始至終,尉遲淩都用一種慷慨赴死的眼神回望著他,這讓司徒騰十分滿意。

“將軍放心,標下世代務農,本無上陣殺敵的榮光,所幸朝廷開設恩科,創立武舉,這才當上了這六品武將!今朝國家有難,我等軍人自當舍生忘死,以報國恩!”尉遲淩說得誠懇,他知道自己的本領比不上司徒騰,要將敵人引開談何容易。但此事關係到全城將士的生死存亡,對於這個耿直的年輕將官來說,即便是去飛蛾撲火,他仍會義無反顧的衝在前頭。

“有你這句話,我便放心了。”司徒騰嘴角忽然抽搐了一下,眼圈也似有些濕潤。隨即他讓手下幫其穿上了雙層重甲,戴上一張青麵獠牙的判官麵具,叫開城門,手提那把短了半截的斬馬殘刀,向著圍在城外的敵人,獰笑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