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空手鬥魚
片刻後,兩份生死狀擺在了眾人的麵前。
司徒遠與白圭二人各自簽上了姓名,本要蓋上手印,卻被一旁的指兒叫住:“不成咧,不成咧,萬一開賭之後,白三爺那隻按印的手掌被咬壞咧,如何還能對照得出?到時候,若是打起了官司,老爺多半還得吃虧咧!”聽她的口氣,似是認定了白圭已必敗無疑。
“司徒公子放心,我們賭坊可沒那麽下作。”白奇一旁笑道。
“為防萬一咧,還是用腳印畫押才是正經。”指兒認真道:“否則到時你們輸咧,把臉一翻,告俺們一個故意傷人。咱這主仆三人豈不是要吃了大虧咧?”
“不錯不錯,本公子也是深以為然。”司徒遠見指兒插科打諢,本欲製止,但一想如此一來便能激發對方的怒氣,對自己更有好處。便順著指兒的話頭,連連頷首:“本公子可是頭回下注,還需考慮周全……”
“好,就依公子!”白奇眼珠飛快的轉了轉,隨即對白圭道:“三弟,你要爭氣啊。咱們的這位貴客可是勢在必得呀。”
此時,殺機從白圭的眼中閃出,他惡狠狠的點了點腦袋,隨即便脫下了靴子……。
待司徒遠和白圭用腳畫押完畢,兩人不約而同的走到魚缸麵前;那條得勝的銅頭戰魚還在那裏意猶未盡的舔食著水裏的碎肉。見有活物走近,頓時又來了精神,昂著腦袋,露出兩排尖利的牙齒,似是在向兩人示威。
“我數一二三,咱們一同將手伸進缸裏,誰要是慢上半分,誰就是孫子!”司徒遠一邊挽起雙手的袖子,一邊對白圭說道。
沒等白圭答話,司徒遠已然說出了第一個數字:“一!”
當白圭答應的那個“好”字方才出口,司徒遠已然一口氣迅速的說完“二三”這兩字,提前將手伸向了缸裏。
“白老弟,你這個孫子算是當定了!”司徒遠算定白圭是個受不得激的草包,一麵說著揶揄他的話,一麵手中暗自發力,內勁到處,直擊得魚缸水花四濺,就在他發力的瞬間,果見不甘受辱的白圭也將那蒲扇大的雙手疾伸了過來。
“來的好!”司徒遠一聲豪笑,內勁又猛地一吐,那條本已被水花**得暈頭轉向的銅頭戰魚被一股雄厚的掌力催逼著竄了起來,無處撕咬間,正遇見了伸手入缸的白圭!
白圭先前答應與司徒遠比鬥,也是自負手上功夫了得,算計著等到雙方的手掌同時伸入魚缸,憑借自己雄厚的掌力,迅速抓住司徒遠的手腕,將對方的手掌送入魚口。不想司徒遠沒等他動手,便已先行一步,將手伸向了缸裏!麵對如此嗜血的惡魚,對方竟敢先行伸手入缸,其中一定有詐!但依照先前的賭約,若是自己沒能同時將手探入魚缸,便算輸了!
是故,白圭不及細想,隻能著急忙慌的跟著將手伸入了魚缸。自以為隻要製住司徒遠的手腕,即便對方再有什麽陰謀也無從發揮。但讓他萬沒料到的是,自己的雙手剛沾到水麵,那條銅頭戰魚卻已被對方的掌力震得衝天而起,朝著自己迎麵撲來!錯愕間,白圭也是慌了手腳,不禁向後急退。雖然逃過了惡魚的咬食,但畢竟雙手脫離了魚缸,這場賭局確是大敗虧輸了。
“老爺贏咧!”指兒見白圭敗下陣來。也不客氣,上前推開管事,便將八仙桌上的一打銀票給抓了過來,仔細數了數,點頭道:“哈,俺的手氣也不錯咧,這裏不多不少,正好五千兩咧!”
“司徒公子真是好手段。讓人大開眼界,敢問公子師承何處?”白奇見到司徒遠露了這麽一手,知是遇見了高人,連忙拱手笑道。
“俺家老爺是崆峒派前任掌派人,飛雲子的徒弟!此番來到這裏便是來尋他的師父。”指兒不等司徒遠說話,便將老底一股腦的拋出。
“哦,原來是飛雲子老先生的高徒,崆峒新貴。難怪身手如此了得!先前我們兄弟多有怠慢,還望司徒公子海涵。”白圭先前還在為自己的失敗惱恨不已,但聽說對方是飛雲子的徒弟,忽似轉了性子,上前不停拱手作揖,嘴角邊竟還能擠出三分的諂媚。
“你們認識家師?”司徒遠聽到指兒將自己的來頭和盤托出,心中暗暗叫苦,知道已無法隱瞞來意,見這兩兄弟這副尊容,也隻能故作鎮定的問道。
“豈止認識,他老人家還在這裏盤桓過好幾日呢。”白奇笑答。
“不瞞司徒公子,您的師父前些天來到此處。說是為幾個拖欠賭債的朋友解難。當時我們兄弟也是有眼不識泰山,強邀他老人家露了幾手之後,這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世間還真有如此奧妙繁雜的武藝。”白圭很少與人這樣客客氣氣的說話,他越是想擺出一副謙恭的樣子,臉上的肌肉就越是僵硬,反倒顯得有些怪異。
“那麽敢問兩位白老板,我家主人現在何處?”一旁的白靈子終於按耐不住心中的焦急,上前發問。
“那日咱大哥有幸見到老先生施展絕技,心中仰慕得緊,便撇下我倆,獨自邀請老先生到自家府邸暢談;翌日,等咱們再去拜訪,大哥說老先生已然對那幫標行的朋友灰心之極,隻覺厭倦了紅塵俗世,決心離開此地,到一個沒人知道的世外桃源好好修行,了卻殘生。”白奇說話不緊不慢:“不過其中原委,倒也並不了然。”
“你們大哥現在何處?可否與我引薦?”司徒遠眉頭一皺,按照先前的所見所聞,師父眼見好友王老爺子和黃公子癡迷賭博不可救藥,一時受了刺激,負氣而走也算是人之常情,但心中仍是放心不下,總覺得這白氏兄弟的言語總有些不清不楚;既然對方說白大老板便是飛雲子離開前的最後一個目擊者,為保萬全,就不得不會會此人了。
“咱大哥今日在外辦事,明日方能回府。”白圭躊躇了一下,說話很是小心,像是生怕得罪了對方,又似在隱瞞些什麽。
“好,在下明日再來叨擾。”司徒遠滿意的點了點頭,拱手便欲作別。
“司徒公子大老遠跑來一趟,哪好意思讓您空手而歸。”白奇見司徒遠要走,連忙讓人從後堂拿出一盤銀子,賠笑道:“公子不妨在這兒試試手氣,這五百兩的銀子不成敬意,還請笑納。”
司徒遠見白氏兄弟對自己恭敬有加,雖不喜這二人的善變嘴臉,客氣了幾句見推辭不掉,也就沒心思耽擱,決定先收下再說。尋思著等出去之後,找個賭局將這些銀子盡皆輸他便是。心念到此,也就不再客氣,拿了贈禮,別過了一路送到門口的白氏兄弟,便帶著指兒和白靈子從那三層小樓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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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的師父真的如此厲害咧?怎的讓那兩個眼高於頂的白家兄弟佩服的五體投地?”三人向山下行出百步之後,指兒終於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開口問道:“俺隻聽說過搶錢的賭坊,可從未見過如白氏兄弟這般,硬給客人送錢的闊爺咧……”
“他們這麽做並不是出於佩服。而是他們心中有鬼!”司徒遠步履沉重。
“公子的意思?”一旁白靈子的腳步緩了一緩。
“師父他老人家一生也不知經曆了多少磨難,哪裏會為了某個朋友或是東家的叛離,就變得心灰意冷,乃至於斷絕凡塵呢?”司徒遠眼中陰鬱之氣漸濃。
“公子所言極是。”白靈子點頭道:“既然當日老爺與我商定,探訪賭坊之後,無論找沒找到黃公子他們都會與我匯合。”
“所以……”司徒遠道。
“所以那兩個鳥廝定是在糊弄俺們咧!”指兒忽而看看司徒遠,忽而又看看白靈子,終於罵出聲來。
“是故,咱不能一走了之,待到明日再來,又不知要出什麽幺蛾子了。”司徒遠壓低了嗓門道:“嘿嘿,再說了,先前那白氏兄弟所言的奇局也不知是何玩意兒,本公子倒也很想瞧瞧……”
“公子意欲何為?”白靈子那清澈的眼眸裏波光流動。
“咱不妨在這裏四處玩玩,到時候你們二人伺機再弄出些動靜,將那些看場子的打手吸引過去,我便好在暗中行事。”司徒遠話剛出口,便有些後悔。因為他瞥見指兒那張小臉興奮得發紅,知道這丫頭心中那通闖禍的擂鼓已然敲響,現下即便反悔,也是無濟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