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夜宿賭鎮

見從黃公子處再也得不到什麽有用的消息,沮喪的司徒遠便讓指兒和白靈子去雇了輛途經此地的大車,又拿出五十兩銀子,托那車夫將瘋癲的黃公子一同送回京城,隨後便策馬來到了飛羽鎮中。

隻見此地背山麵水,倒也有些風景。三人入鎮一瞧,躍入眼簾的除了來來往往、披金戴銀的豪客富紳和十幾家裝點氣派的客棧,卻不見多少當地的民居。司徒遠心下暗自打鼓。也不立馬尋個客棧打尖,而是讓白靈子先前引路,在這小鎮裏故作隨意的逛了一圈,這才驚奇的發現,通常鄉鎮裏都有的牌坊、會館、祠堂、書院和戲台,在這裏卻是蹤跡全無。

就這麽走走停停,參看了整個鎮子,三人終於有些乏了,便找了家名叫同福客棧的旅店住下。客棧的裝潢很是考究,上至掌櫃下至夥計,盡皆待客熱情,招呼周到。司徒遠見那掌櫃麵善,便裝作那種到處遊山玩水的放浪公子,向他打聽起了此地的風土人情;那掌櫃倒也健談,盞茶的功夫便讓司徒遠了解了此處的由來:

原來此地本是個荒涼的村落,總共也就三四戶人家。但自從三年前來了個姓白的金主,在後山開了家飛羽賭坊,這裏便逐漸熱鬧起來。沒過兩年,便已成了今日的規模,村子變成了鎮子,就連名字也一齊跟了賭坊,喚作了飛羽鎮。聽罷老板的介紹,這讓司徒遠越加堅定了之前的預測——此地本就不是為了四周村落互通有無而開設的尋常小鎮,而是一個替此地賭坊招呼各方豪客的接待場所。

“這可就怪了。”司徒遠見那掌櫃一說到賭坊就變得眉飛色舞,便故作疑惑的問道:“晚生雖不敢說見多識廣,卻也在京城遊曆過不少溫柔鄉,銷金窟。那大大小小的賭場更不知去過多少,玩來玩去,盡皆大同小異,著實讓人氣悶。卻不知這裏有甚新奇之處?能吸引如此多的玩主?”

“公子有所不知,此處的賭局開得十分怪異,當真是琳琅滿目,應有盡有!隻要客人出得起價錢,賭坊甚至可以為客人定做賭局。”客棧掌櫃見司徒遠果然是個浮浪子弟,便大肆吹捧起此間的妙處。

“替人量身定製賭局?還有這等奇事?”司徒遠故意眨巴著眼睛,他知道現在自己表露出的懵懂和貪婪,像極了一個不通世事的二世主:“若是按我的心思來賭,豈不是穩賺不賠?”

“公子說笑了?天下哪有穩賺不賠的賭局。”掌櫃努力駕馭著麵部肌肉,硬生生將嘴角流露出來的譏笑強行壓住,不讓客人發覺,隨即媚笑道,“但為客人量身定製的賭局畢竟比尋常玩意兒勝算大點,也有趣的多。當然了,此地賭坊還有一個天大的好處……”

“有何好處?”

“在這裏,百兩以下的賭局,可用寶鈔等價博弈。輸了,隻不過是些廉價的寶鈔,贏了,卻能拿真金白銀。”掌櫃訕笑的越加厲害。

“咦,當真奇咧!當下市麵上一貫寶鈔還不如三錢銀子值錢咧,如此對賭,賭坊豈不吃虧咧?”指兒一旁忍不住問道。

“恐怕要想贏得那真金白銀還需別的條件……”司徒遠似已看出了賭坊的玄機。

“嘿嘿,還是公子爺見多識廣。”掌櫃諂媚的點了點頭道:“要用寶鈔賭錢。須得賭足五十局後。贏了,方能兌換成真金白銀。”

“五十局?這也不多嘛……”司徒遠劍眉一挑,跟著笑了起來,不過心下卻在暗罵:“這賭坊倒也高明,有道是十賭九輸,隻要誆著客人久賭下去,哪有不通吃的道理?即便有一兩個人能夠死裏逃生,贏得財帛也不打緊,這些獲利之人自會一傳十,十傳百,將這種好事傳將開去。引來更多的貪鄙之人!”

“是啊是啊,公子高見,嗬嗬嗬,公子高見……”掌櫃現下的點頭像極一隻看到毛蟲的啄木鳥。

“你們的賭坊現在何處?”司徒遠裝出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他知道魚兒已然上鉤。

“賭坊就在鎮子後麵的天涼山上,但現下還不是時候,待公子歇息片刻,我親自帶您上山遊玩,不知公子意下如何?”客棧掌櫃裝出一副殷勤的樣子,此刻,在他眼中的司徒遠又何嚐不是那盤中之肉。

“歇息片刻也好。”司徒遠笑著從懷中掏出一張五十兩的銀票,塞在了掌櫃手裏,“我和我的兩個隨從有些疲倦,也該先去睡上一覺。”

司徒遠隨即上樓與白靈子、指兒商定,每人身上都暗藏利刃,隻待那掌櫃領他們上山。卻不知掌櫃說的“片刻”竟是如此漫長,直到太陽向西斜墜了下去,一種叫黑暗的東西在天邊鋪天蓋地的伸展開來。它仿佛充滿了重量,壓得那些鳥都斂著翅膀低低的飛著,壓得屋內所有人的心頭都是一起一伏,忐忑難安……。

“咋還沒來咧?”指兒一聽說那賭坊有許多新奇的玩意兒,早已失去耐性。當她將那句話問道第一百零八遍的時候,他們終於聽到了敲門聲音。

“公子,公子,到時候了,該動身了。”客棧掌櫃輕聲喚道。

“怎麽這麽晚?”司徒遠令指兒打開房門,故作有些不悅。

“晚點好,晚點才有驚喜。”那掌櫃訕笑著提了一個紅皮燈籠,正恭恭敬敬的候在了門口。

“有何驚喜?”司徒遠一愣。

“公子出門便知。”掌櫃笑得有些神秘。

司徒遠三人隨著掌櫃走出客棧,往北觀瞧,卻見天涼山上隱隱約約的亮起了無數紅燈,逐漸由少變多,片刻間便連城一條赤紅色的巨龍!更奇的是,紅龍頭頂處好似還有兩顆眼珠,散發著幽藍的神韻,大有迷人魂魄的媚態。

“我可沒蒙您吧?此番奇觀,可不是其他地界能見到的。”掌櫃卑微的笑容中閃現著一絲自豪。

“這條紅龍便是那飛羽賭坊的所在?”司徒遠似是看得呆了,嘴裏諾諾問道。

“回公子的話,山上的這條紅龍正是賭坊之所在。其中大部分地方隻是招待些普通的客人,那裏的賭局也開得有些隨意,盡是些尋常貨色。恐怕入不了公子的法眼。”

“哦?”司徒遠見掌櫃話裏有話,便耐心等著對方的下文。

“要說這賭坊的妙處便是在這第二進的歡喜局中。那裏的玩意兒才有趣味,隻是……”掌櫃說道此處忽然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一雙老眼還時不時的向司徒遠臉上瞄去,像是正在揣測些什麽。

“隻是什麽?”司徒遠問道。

“隻是那歡喜局的入局費用……,嘿嘿,多少有些高了,嘿嘿……至少要……。”掌櫃喃喃道。

“要多少?”司徒遠眼中閃過一絲不耐。

“至少要五千兩白銀作為籌碼。此類賭局不收寶鈔,還請公子見諒。”掌櫃低聲道。

“五千兩銀子,果然不少。難怪我在鎮上看到無數銀車,原來都是要送來賭坊入局的。”司徒遠笑道。

“不錯,不錯,有些外鄉的土財主死活信不過錢莊的銀票,專喜歡運些銀子上這兒花銷,卻……卻讓……讓公子見笑了。”那掌櫃賠笑著。當他看到司徒遠從懷裏掏出的那一遝銀票,笑容也漸漸由假變真,笑著笑著,終於有些合不攏嘴。唾沫在口裏吞咽,說話也開始有些哆嗦起來。

“勞煩掌櫃幫我帶路,咱們直奔那歡喜局如何?”司徒遠讓那掌櫃看清了銀票上的金額,隨即又收了回來:“卻不知那歡喜局值不值這個價錢?他們真能替我量身定做一個賭局?”

“能!一定能!”掌櫃盯著那遝銀票,眼中仿佛都要冒出火來,此時的他說話不但又變得利索起來,而且斬釘截鐵,沒給自己留下半分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