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水路漫漫
秋天的河水像頭沉睡的巨獸,呼吸聲均勻有力,帶著某種催眠的魔力。
剛一上船三個人都頭腦發暈,眼神迷離。
江淩雙手十指交叉在胸前,半躺在船艙裏,思緒飛到了昨日與陳老的對話。
“陳老先生,您倒是說句啊。”江淩倚在陳老先生屋裏的草牆上心事重重。
這陳老先生雖說是江淩家的幕僚,但卻和江淩的父親,江成天是管鮑之交。
自打江成天去世後,陳老先生感慨世上再無知己,便在他的墓地旁搭了個小草屋,住了下來。
“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陳老先生坐在草炕上,一手拿著酒葫蘆,一手扒拉著胡子。
“我是讓您給我出出主意,怎麽讓漕幫的人答應幫我。不是讓您說那些大道理。而且這些道理我都懂,隻是不知道如何做?”
江淩蹲到地上,用力地揉搓著自己已經十多天未洗的臭烘烘的頭發。
“臭小子,我說讓你借我點錢幫我去買點酒,你去不去?”
陳老先生從炕上下來,湊到江淩身邊,樂嗬嗬地說。
“當然去了,不是,你酒葫蘆裏不是還有酒呢嗎,幹嘛還讓我去買?”
江淩奪過陳老先生手裏的酒葫蘆,往裏瞧了一眼。
“你就說你去不去。”陳老先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酒葫蘆搶回自己的懷裏。
“哎,老酒鬼,去去去。”江淩翻了個白眼,準備起身。
“等等,猴急的臭小子,我問問你,你為什麽願意出去給我買酒啊。”陳老先生按住江淩。
“哪還有什麽為什麽,就咱倆這交情,還有你和我父親那交情,我怎麽著也得幫你啊。”
江淩使勁拍了一下陳老先生的肩膀,笑道。
“是啊,那你和漕幫一點交情都沒有人家憑什麽幫你呢。”
陳老先生搖搖晃晃地起身,向屋外走去。
“誒?你等等嘛,你什麽意思啊?我怎麽才算和漕幫有交情?”江淩立馬起身,跟了出去。
“交情是什麽?不是這次你欠了他的情,你來還。就是下次他欠了你的情,他來還。這一來一去就是交情。”
陳老先生躺在屋外的太師椅上,習慣性地向江成天的墓地看了看。
“我明白了,陳老先生,你可真是個老鬼啊。”江淩猛地拍了下自己的腦袋。
向陳老先生拜別後,又去了江成天的墓地磕了個頭。
心想,雖然你不是我真正的老爹,但是既然我現在承了你兒子的位置,那就會幫你好好光耀門楣。
您呢,也泉下有知,保佑保佑我,度過危機,平平安安。
“江淩哥哥,江淩哥哥。”江淩的思緒被小良的聲音打斷,皺了皺眉,起身去尋。
“是義軍?”江淩從船艙裏走出來,看見河岸上聚集了黑壓壓一片人,立馬貓著腰躲了起來。
“恩,應該是,看他們每個人的頭上都係著黃色帶子,那是義軍的標誌。”沈將世也躲在江淩的旁邊,身下按著躍躍欲試地小良。
“他是怎麽回事?”江淩見小良看見義軍十分激動,疑惑的問沈將世。
“我也不知道,小良剛剛見到岸上的義軍差點衝了出去,還好我及時給拉了回來。”沈將世一邊按著小良,一邊無奈的搖搖頭。
“應該是受傷前被義軍害慘了,行了,快帶他進去。我們隻要不出大動靜,就隻當做是過往的商船了。”
江淩用頭示意了一下沈將世,自己也躡手躡腳地回到船艙裏。
沈將世點點頭,一邊按著小良的腦袋,一邊捂著他的嘴,快步走進船裏。
已經在江上行了快一天的路,江淩有些暈船,晚上也沒怎麽吃東西,隻覺得像有一塊異物堵在喉嚨裏,特別難受。
“哎,這水路還真是無聊,以前妹妹在時還有些趣。”沈將世舉起沈晴送來的酒葫蘆,一口接一口的喝。
“那酒都讓你快喝完了,你還無趣,差不多了啊,給我留點。”江淩捶著胸口,指著沈將世說。
“江兄啊,你和公孫小姐,怎麽樣?”沈將世有些微醺,臉上有些潮紅,竟八卦起來。
“酒可真不是什麽好東西。”江淩見沈將世的樣子,嘲笑道。
“你說說被,我可看公孫小姐對你,那真是好的沒話說。”沈將世搖搖晃晃走到江淩麵前,扶著江淩的肩膀坐了下來。
江淩下意識地瞅了一眼熟睡的小良,賤兮兮地湊近沈將世:“真的,你真的覺得飛蓮妹妹對我很好?”
“對啊,你看,同是一起去漕幫,怎麽沒見她給我收拾包袱啊。”
沈將世打了個酒嗝,低頭若有所思。
“我覺得,她就像雪山上的雪蓮一眼,清純高潔。對我來說就像女神一般的存在。”
江淩想象著公孫飛蓮的一顰一笑,嘴角不自覺的上揚起來。
“那你,那你覺得我妹妹和楚兄怎麽樣?”
沈將世扶著江淩的肩頭,認真的問。
江淩的表情有瞬間的訝異,但立即就消散了,變成一個傻氣的笑容:“他們倆,一個頭腦簡單,一個感情白癡,絕配啊。”
“是嗎?我也覺得,甚好,甚好。小晴不是眾人眼裏錦衣玉食的大小姐,她小時吃過不少苦,我隻想她能嫁個好人家,有個疼她護她的丈夫,一輩子安安穩穩的度過。”
沈將世說著,腦海中回想起沈晴小時候的可憐樣,眼中竟蒙上一層氤氳。
“你怎麽就能肯定我王叔是那丫頭的良配,他可是朝廷裏的人,和你們江湖中人,怎麽能走到一起?”
江淩低頭沉思,總覺得心裏有點悶悶的,喘不過氣來。
“朝廷也無妨,就算是妖魔鬼怪都無妨,隻要她能待小晴好,我會拚勁全力幫她爭取的。”
“江兄啊,我,我身為武林盟主的兒子,我的婚姻已經無望了,無非就是和那些大幫派聯姻。但是我,必須,努力讓我妹妹嫁給自己喜歡的人。”
沈將世說完便倒在江淩的懷裏,心滿意足的笑著。
江淩吃力地把他拖到小良身旁,又給他倆蓋好被子。
而自己坐在船頭,望著茫茫河水,不知在想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