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屍變第一天(一)

2018.6.5晴屍變第一天

當我站在出租屋陽台,盯著空氣用力回想,去年此時,天空是否也如此這般籠罩著灰蒙蒙的霧霾時,一聲堪比午夜驚魂的尖叫,驚得梧桐樹上的麻雀,好一陣聒噪。

我皺眉低頭,兩隻眼珠頓時被一個女人給牢牢抓住,她濕淋淋的長發飛揚起無數的水珠,驚惶失措地從街對麵的衝了出來,讓我萬分驚詫。

但不到三秒,我所剩下的就隻有驚詫了,接二連三的有人衝出浴室,幾乎使人錯以為發生了地震。

路人一陣騷亂,忙爭先恐後地掏出手機狂拍,大家哄笑著,竟沒有一人有餘暇報警。

"現在的人,哪裏還有一點公德!全是一群敗類。"我默默地又拍下兩張後撥通了110電話。

轉回客廳,筆記本電腦裏,東西在線網站邀請的兩名人士正打著口水仗。

一位臉上有道傷疤的人士咆哮,"要是你還沒把初中的地理知識還給老師,那應該知道,高溫天時,有個學名叫"副熱帶高壓"的東西籠罩大地,這東西能把地麵附近的空氣提升到高空,形成垂直對流,所以,夏天不管是台風天,還是高溫天,是絕對不會生成霧霾的。"

"哈哈,唐衛紅,唐先生是吧?你說得倒也符合地理常識,隻不過你在說這些話時,也許應該先走出直播間看看,而不是一味地照本宣科。"另一人士皮笑肉不笑地說。

"我再次聲明,那不是霧霾!"

"不是霧霾?又是什麽?沙塵暴?"

"也不是!"唐姓人士厲聲道。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是我們在做夢嘍?嗬嗬,其實外麵什麽也沒有,連那些從未見過霧霾為何物的非洲小民也產生了幻覺,或者更有可能是外星飛船釋放的煙霧?"

我心裏嘀咕,這人士說的是什麽意思,難道連非洲小城也有了霧霾?隻聽唐人士說道,"一派胡言,人類有生之年是再也見不到外星人了。"

"你這話可就有語病了,什麽叫人類的有生之年,我們這一代見不到,下一代也見不到?就算下一代也見不到,那下一代的下一代呢?"另一人士反駁說。

"也見不到!"唐姓人士很幹脆地說。

"哈哈……"另一人士大笑起來,"你,你唐老先生是不是把自己當成了整個人類,自,自己等不了的東西,就認為別人也等不了?"

"同你說話簡直是在浪費時間,你要想落個全屍的話,還是趕緊躲回家吧。"唐人士嗬斥道。

"你!"另一人士霍地站起,滿臉怒容,"你敢威脅我?!"

兩名人士劍拔弩張,吵得不可開交,花瓶主持則坐在一邊緊抿雙唇,以免自己露出太過竊喜的表情,也許這樣的火爆場麵,正是這類小網站夢寐以求的效果。

正看著有味,突然,一陣擂鼓般地敲門聲將我嚇了個激靈,門外響起一陣夾著魔都口音的普通話:"小張,小張,張天翼,儂在嗎?儂說星期天給吾送房租來,這都星期三了也勿見人,快開門,快開門!"

這幾天忙著設計廣告圖紙,把這事給忘了。

三兩下穿上長褲,我從錢包裏點出三千大洋塞給門外身材臃腫的包租婆,又說了幾句好話,才算把她打發走了。

關上門,掂著癟癟的錢包,我恨恨地想:"三千大洋在我昂州老家可以租大半年的房子,還是帶前後院的大瓦房,在魔都的城中村卻隻夠交單身公寓一月的房租,沒天理啊!"

"嫌房貴回老家啊,叫儂一次交三月的,害得吾要頂著霧霾跑一回!"門外又響起包租婆尖利的嗓門,她倒像神仙似得,知道我在想什麽。

"吾回來是要告訴儂,沒事伐出門,有人耳朵都給咬掉了,血淋淋地,嘖嘖,吾的娘,艾餓慘啊!"

"好的,黃姨,我知道了,今天是有些不對勁,你回去的路上自己也要小心啊,別乘地鐵了,打個車吧。"我在門後討好地應道,聲音中夾著一絲阿諛,靠!我什麽時候變成了一個甘言巧辭的人了,不,不,這不是溜須拍馬,隻不過人家對你好,你也要關心人家啊。

我這樣安慰著自己:"其實黃姨人也不錯,說話也在理,魔都的房租是高,可是工資也高啊!"這樣想著我心裏也就平衡了。聽著噔噔的腳步聲逐漸消失,兩名人士的口水仗也告結束。我走進廚房,從冰箱裏拿出昨晚宵夜剩下的兩個蟹殼黃和半盒牛奶,走上陽台,準備吃喝完就接著幹活。

忘記說了,我在一家廣告公司負責平麵設計,做這份工作的好處就是,很多活兒你可以在家裏完成,不用朝九晚五在地鐵裏擠破腦袋。

另外推薦一下,我吃的蟹殼黃味道不錯,也不是真用蟹做的,它是一種酥餅。隻是餅色形狀酷似煮熟的蟹殼,外皮粘著芝麻,吃起來酥、香、脆。我剛到魔都時就愛上了它,當然了,這份愛中有百分之九十九是因為它親民的價格和獲得的方便——下樓左拐第二間門麵就有得買,一隻大鐵爐子熱騰騰地烤著,三元一個,五元兩個,童叟無欺,確是屌絲宅男熬夜果腹的不二首選。

視野裏,幾裏外的魔都中心大廈如一柄斷劍刺向灰白的蒼穹,一陣濃霧襲來,空氣中有股捅煤爐時的火灰味兒。掏出手機,APP監測顯示"AQI:374,PM2.5:344μg/m3"

"數據都出來了,不是霧霾是什麽?"我嘀咕一句。

不過數字是抽象的,就如微信消費轉賬時,你很難體會到那種割肉似的疼痛,仿佛花出去的,僅僅隻是幾個數字而已。可我滿腦子的畫麵感,好像真的能感覺到那些看不見的MP4,正如螞蟻般的湧進胸腔,趴在肺上大肆啃噬,

我把手機一關,遠遠地扔向沙發,實在不想被它影響心情:"昨天看一眼,哇,爆表了!今天再看,哦,沒有最高,隻有更高!"。

我不由想起老家的星空,夏天的晚上,那滿天的繁星,似乎伸手就能摘到,可到魔都兩年,我都忘記了上次看見星星,是什麽時候的事了。

可是生活容不了矯情,至少我是這麽想的,三兩口吃完,我轉身回房準備工作。

關了視頻網站,小企鵝一閃一閃地彈出一個對話框。

哦,是網名叫"西瓜涼了半個夏"的女網友發來的,她是三個月前一個冷雨霏霏的夜晚,我因為輸錯了外地同學的QQ號碼而誤加的好友。將錯就錯地聊過幾次,還算投緣。

這時,我劃拉著鼠標,看信息有幾十條之多,逐一瀏覽,都是問我怎麽幾天都沒登QQ,去哪裏了,她很無聊,想找人聊天也找不到什麽的,最後一句寫到"難不成你真如你網名一樣。"

我微微一笑,敲上一句:"當心我告你誹謗哦。"按下回車,剛點上一根煙,那麵就有了反應,"還不都一樣,哼,其心可株!"看來她恰好在電腦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