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屍變兩年後

2020.10.30多雲轉晴屍變兩年零146天

世界恍如巨大的廢墟,一眼望去盡是荒涼和灰暗。最常見的"活物",是那些步履蹣跚,形容枯槁的行屍走肉。

大半個月來,我有時走路,有時騎單車,像孤魂野鬼般地從一個人類曾經的聚居地輾轉到另一個聚居地。

屍變前,我國幾乎在一夜之間就走進了汽車社會。因此廢棄的汽車隨處可見,不過,因為長期無人使用,所以和廢鐵也差不了多少。而覺得活著了無生趣的我,也毫無心情試圖去修複一輛,既然是漫無目的的四處流浪,那走快走慢又有什麽分別?

隻要安全,晚上睡覺我都是隨意湊合,有時睡在路邊的汽車裏、有時睡在野外的山洞中、有幾個晚上我又睡在城市的各種建築裏。但不管睡在哪裏,每天早上醒來後那種不知身在何處的迷失感,總會讓我困惑半天。

早上八點下起了小雨,嘀噠的雨聲讓整個世界顯得更加冷清,我慵懶地躺在湖北境內、某個小縣城的小旅館裏,實在不想起來麵對這一天的無所事事和一城的喪屍。

我有時候會思考,在這個活死人施虐的喪屍世界裏,苟且偷生下去還有什麽意義?我記得很小的時候曾經幻想:要是有一座城市隻屬於我一個人,要吃什麽盡管吃,要拿什麽盡管拿,什麽東西都不用花錢,那該多好。但當這一切真的發生時,我才知道,走過幾座城市都看不見一個活人是一件多麽恐怖的事情。

直到中午肚子餓了,我才極不情願地穿衣起床。

拉開窗簾,雨後初晴,紅日當空,陽光明晃晃地照在身上,但我卻感覺不到哪怕一絲溫度。

這幢小樓共有三層,小旅館位於頂層三樓。我等眼睛適應了炫目的光線後低頭打量:青天白日下的街道上顯得十分荒涼,水泥路麵的縫隙中甚至長出了一尺多高的雜草,十幾隻喪屍在廢棄的車輛間來回晃**,它們形銷骨立,如同一幅幅骨架撐起了破衣爛衫。陽光蒸發了雨水,整個小城似乎都籠罩在一片淒淒惶惶的迷茫中。

那感覺,既真實又刺痛,既虛幻又麻木。

我舉起手臂伸了個懶腰,左腳板上的水泡又開始針刺般地疼痛,從前天開始,這該死的水泡也折磨了我幾十公裏,就算我已經戳破了它也無濟於事,我嘀咕一聲,看來隻好留下來多休養幾天了。

我開門出去,決定先把三樓的喪屍清除幹淨。門外狹窄的長廊幽暗陰沉,兩邊是門對門的單間。昨晚來到小旅館時也是深夜,我關好一樓的防盜門後就隻粗略地查看了一下,連幹糧也懶得吃就鑽進了被窩,還不清楚別的房間裏究竟被困著多少喪屍。

我從值班室裏找來一串鑰匙挨間開門查看,很多房間空無一"人",二十多間房子裏總共隻困著六隻喪屍。屍變兩年多來這些行屍走肉都也腐爛得露出了白骨,一次解決一兩隻倒不費力。

我順著樓梯下到二樓,撬開一扇大門推開一看,二樓整個就是一間大廳,上千平方的空間裏堆滿了各種碼放整齊的食品箱子,看樣子是某個超市的庫房。我本來打算逐層清除完喪屍再去街對麵酒樓拿吃的東西回來,現在看來已經完全沒有必要了。

我撥出綁在小腿上的狼牙匕首劃開紙箱,掏出礦泉水、糕餅、八寶粥、火腿、巧克力、杏仁糖,以及各種各樣的罐頭食品,數量多得可以開一次集會了,但這又有什麽關係?在這座小縣城裏或許隻有我需要這些食物了,也就無所謂浪費了。

我把食物都打開擺在兩隻大號紙箱拚成的桌子上,另外搬了印著某個明顯頭像、裝著紅酒的紙箱放在對麵,然後席地而坐,打開兩聽啤酒放一罐在對麵,一手舉杯,假裝對麵坐得有人。

"幹杯,朋友,我以前雖然認為你的演技實在太爛,不過還是很高興有你作伴。"我就唇喝上一口,隻覺早已過期的啤酒隻能品出苦澀的味道,再拿起一塊餅幹咬了一口,卻不禁萬分感謝末世前發達的食品防腐工藝,餅幹除了不太脆口,竟然沒有什麽異味。

"咣當"一聲,我把啤酒扔得遠遠,從新開了兩瓶紅酒,照例給對麵放上了一瓶。

"還是喝紅酒吧。"我仰頭喝了一大口酒,不自覺地歎了口氣:"好想有個人說說話啊!"

不知不覺,一瓶紅酒也喝下肚子,我打著酒嗝又開了一瓶,自覺也然微醺:"聽說貴圈很亂,但到底亂成了什麽樣子,能透露一二嗎?"

我看著對麵的頭像自言自語,"有什麽不好說出口的?哈哈…………"我放肆地狂笑起來,""哦,對不起,你是男的。"

我大笑一會平靜下來,"怎麽了?你覺得我是個懦夫,小小的末世就把嚇成這副吊樣?"

我心情鬱悶地又喝了一大口酒,醉眼朦朧中,隻覺對麵頭像似乎真的活了,"唉,你天天呆在這庫房裏是不知道啊,我橫跨了整個南湖來到這裏,你知道我在路上遇見了幾個活人嗎?"

"一個也沒有!"我神經質的高聲咆哮,"一個也沒有,你聽到了嗎!?"

"一個也沒有…………"我頹唐地靠在紙箱上喃喃自語,"其實你說得不錯,我就是個懦夫,每天都活在恐懼和絕望當中,可是光是想想'或許自己就是這個星球上的最後一個人類',又有多少人不會崩潰到自殺,哈哈…………這簡直是太妙了!"

我一邊喝酒一邊癡笑,驀然間隻覺寂寞淒涼,難以自遣,庫房裏一片死寂,靜得能聽到角落裏老鼠的竊笑。

"你是個很沒有趣味的人!真搞不懂以前為什麽有那麽多腦殘做你的鐵杆粉絲!"

我指著對麵的人像又狂躁起來,"我給你說了這麽好笑的事情,連老鼠都笑了,可你連屁也沒有放一個。"我控製不住地把紙箱上的食物都掃在地上,呼呼地喘了會氣後,把臉埋在自己的臂彎裏,發出難以抑製的嗚咽……

許久,我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子,失魂落魄地朝三樓走去。

回到昨晚睡覺的單間後我走進洗漱間,下意識地看了一下懸掛在牆上的鏡子,伸出雙手胡亂地將鏡麵上的浮塵擦得一幹二淨,鏡子照出了我胡子拉碴的頹廢麵容,一條傷疤從額頭劃到眼角,眼神中交織著無助和麻木,整個人看起來滄桑中還帶著一絲凶狠。有那麽一會兒我恍惚陷入了時空的迷離中,這鏡子中的人還是兩年前的那個樂天的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