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當春好花

獨這金三挺有追求,買了處宅子,專門養著相好的,有閑餘時候,便回來住上一住。

走進院子大門,金三朝裏吼了一聲。

“老子回來了!”

很快,一身著水田裙、蜂腰肥臀的婦人推門走了出來。

水田裙以各色零碎錦料縫製而成,整件衣服織料色彩互相交錯形如水田是以叫做水田裙。

這種色彩的裙子,簡單別致,是別的衣裙所不能比擬的,在當下,算得上是‘時裝’了。

這樣的衣裙,配上一個牡丹髻,插上一支步搖,既端莊又俏麗,他給金三搭脈的時候已經‘見’過她,當時時間有限未曾看仔細。

眼下見了真人,卻比那虛空中看見的影像來的更加動人,心下剛要嘖嘖稱讚,一小巧玲瓏,身段凹凸,頭梳三綹髻的少女緊隨其後跟了出來,瞬間吸引住許淮的眼光。

是那翠衫子的少女!

少女對金三和許淮,做了個屈膝禮,輕喚道:“問老爺安,問公子安。”

金三道:“可有燒水備茶?”

少女垂著下巴,模樣卑微入塵埃,低低答道:“回老爺,已備好。”

金三又道:“去,收拾西廂房,許公子要在家中留宿些時日。”

“是。”

少女應聲之間,悄悄抬頭望了許淮一眼,好巧不巧許淮正好在看她。

嚇得她忙收了眼神,轉身逃也似的進了屋。

多水靈的一丫頭啊!

金三的老婆張氏約莫三十出頭,年紀本也不大,加上有金三這牛糞襯托,就像是那正盛開的鮮花,在太陽下熠熠生輝。

可她身後這丫頭,一身翠綠衫子,在明豔的張氏襯托下,顯得如出水芙蓉般嬌羞又可憐。

許淮暗歎,這丫頭才正是好花知時節,當春乃發生!

後世傳言,亞洲邪術有四,霓虹國的化妝術、泰國的變性術、棒子的整容術再就是天朝的PS術,不說你看見個美人兒能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就算真的相信人家是個美人兒,你還得好好琢磨一下人家到底是不是女兒身。

還是這個時代好,真正的天然無雕飾,清水出芙蓉。

如此想著,趁人家轉身進屋之際,許淮又多看了幾眼。

嘖,身段兒好也就罷了,那臉蛋兒一抹水嫩,白裏透紅,兩彎眉毛如遠山黛色,正好配那雙澄澈如水的眸。

此刻,那少女一顰一動皆似雲中之彩,水中之靈,韻律之間靈態盡顯,不似江南柔巧又無塞外之野,一切都是美得將將好。

是婢子?

許淮不禁扭頭看了看金三,這家夥可以啊!

在外頭當奴才,回了家自個兒當老爺!

金三給許淮讓進屋,道:“葉兒是內子侄親,家道中落又無雙親,收留在家給口飯吃。”

許淮點點頭往裏走,若真是婢子不是姨娘,他還真當要對金三刮目相看了。

往裏走時,張氏說:“合家不養閑人,若是不使喚著些,家妹葉兒實在是個好吃懶做的主兒,如此公子莫要笑話才是。”

許淮道:“是小的叨擾才是,三兒哥三嫂莫要見怪。”

金三一拍許淮的肩膀:“既是來了俺家,你且安心住下便是。”

話說得親近,許淮心裏卻是門兒清,他的意思是,沒他的意思,可別想走了!

得,住在這裏,總比在富升錢莊和武財神同住一屋的好。

許淮心裏知道,金三表麵客氣,不可能真把他當座上賓。

眼下,他沒有任何人權可言,隻能聽之任之。

金三讓他怎麽做,他就隻能怎麽做。

走進堂屋,一般人家,當屋一張八仙桌,既當餐廳又當堂屋,這金三家裏倒是地主家的派頭,正牆上,掛著一幅山水煙雨圖,牆下一張條案,條案上兩個細頸闊口大花瓶,擦得明光鋥亮。

條案前是八仙桌,上頭兩碟果子,鮮翠欲滴,桌子兩邊,各放一把大圈椅,椅子上還有紅絨布墊。

金三大喇喇走上去,坐在左邊那把椅子上,張氏很安靜,搖著小步子坐到另外一邊,儼然一副大家做派。

許淮不由心中嘖嘖,這金三,恐怕都看不懂背後畫裏畫的是什麽吧?

葉兒奉了茶,金三揚手道:“許淮兄弟,先喝兩口茶稍坐片刻,等葉兒收拾好,再去休息罷。”

許淮端起茶杯輕輕呷了一口,他皺了皺眉,看了一眼茶杯,裏頭黑黑的茶沫子,喝到嘴裏又苦又澀。

他爸是茶專家,受他爸影響很愛喝茶。

曾記得,他爸說過,朱元璋剛當皇帝那會兒,各方進貢的茶為了方便運輸,得先壓製成龍團鳳餅,後來,朱元璋覺得,壓製龍團鳳餅費時費力,宮廷進貢勞民傷財,不如直接做成散茶,給人民群眾多留點時間去搞生產。

從朱元璋下令廢團為散之後,散茶開始成為主流茶飲,六大茶係也漸漸有了雛形。

看茶碗裏的茶沫子,明顯還是過去,茶團子碾出來的,這金三怕是隻會依葫蘆畫瓢,還不知道,真正上流貴族,早已經不喝這個東西了。

心裏明白,嘴上可不敢說出來。

他笑道:“有勞三兒哥了。”

金三嘿嘿笑道:“許淮兄弟,你既會相麵之術,此前何甘在那陸長河身前做長隨了?”

聽金三這麽一問,許淮不禁心下又是一愣,這金三可不比別的草莽啊!

別說自己做奴才,還有閑心置辦這麽一座宅子養個女人的品味就不同於人,連那心思,也是細到可以。

要是真囫圇起來,隻怕真要漏了馬腳。

他想了想,臉上忽然掛了個嚴肅的表情道:“三兒哥有所不知,隻因陸長河之父陸大官人曾有恩於家父,家父駕鶴之後,我便跟在了陸長河的身邊,助他習長,至於後來——哎——”

許淮重重歎了一口氣,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金三一聽,頓時大喜過望,他本就有意打聽,他這長隨的契子是否在別人手裏,眼下得知,既是為了報恩才跟在陸長河身邊,許淮必是自由人,他想把許淮栓在自己身邊,那可就好辦多了。

言談之間,葉兒來說,屋子收拾好了。

整座宅子的大門在東邊,大門左側便是堂屋,金三給許淮安排的住處,則在正對麵,與堂屋和金三夫妻的臥居中間隻隔了一個天井。

金三離開後,許淮思忖隻怕金三還防著他,便沒立刻跟出去。

要查探路徑也得等到夜深時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