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上吊的女人
自前日裏糟了被人堵截那事之後,許淮回金家也隻敢在白日裏,在酒鋪又宿了一晚翌日清晨才回到金家。
從灑金街回金家的路已經走了好多趟,他一邊走著一邊留意四周圍,怕有遇到前日裏晚上堵截他的人。
好在這一回倒是沒遇見什麽事情,讓他詫異的是金三家居然是大門緊閉。
張氏總不在家,奇怪的是柳葉兒也不知去向,此時尚早,按常日裏,她應該正在準備將髒衣服拿出來要去河邊浣洗。
問了旁邊臨近的住戶,皆是搖頭不知。
許淮本是想回來擦擦含換一身衣服,順便告訴柳葉兒自己馬上就能掙夠銀子,眼下找不到葉兒,又沒辦法聯係上她,隻好又返回醉翁酒鋪。
桃花醉已經打開銷路,來的人大多是奔著桃花醉而來,但也能帶動酒鋪賣一賣別的品種,奔著桃花醉來的人大多是趕風的商賈之家,或是想搶占先機買些拿去做人情,總之都是些會為了圖方便多出四文錢的人。
忙了一天,許淮趁著天色未全暗下來,直接去了富升錢莊找金三,尋思和金三一起回該是不會有什麽事。
上次來還是隨著孫郎中一起給錢金元看那背上的暗瘡,莊子裏的人倒也認識幾個,加上金三在莊子裏也還有幾分威望,說是去找金三,倒也沒有人攔他。
此時金三大約已經回了莊子裏左右是在他自己的居所。
金三算是小頭目,在莊子裏不用住大通鋪,許淮也大概知道他居所的位置,琢磨著朝那邊走。
富升錢莊的院子環環相套,門廊迂回,隨處可見三層小樓,繁花錦簇,雖比不上翠竹樓的規模,也是相當豪華的了。
許淮走了一陣,約莫應該走到了金三住的地方。
這個時代的院落格局大多相差無幾,要說區別,大約便是各方院子主人往院子裏的陳設各有不同。
看著院子中間那口大水缸,許淮心裏微微有些疑慮,的確有個水缸是不錯的,隻是裏頭種了幾株睡蓮,金三這樣的糙漢子會忘水缸裏種睡蓮?
許淮一時間沒想那麽多,往門口走去。
門是虛掩著的,許淮想了想伸手去推。
哐啷一聲——門被許淮推開,屋裏穿出一把凳子倒在地上的聲音。
引入眼簾的不是記憶中,小圓桌和那張陳舊帶著汗漬光澤的方塌,本應是滿屋子的男人味,許淮聞到的卻是女人脂粉的香氣。
他蹙了一下眉,暗忖大概是自己走錯了屋子,又退了出來,左右掃了一眼,發現這屋比記憶種金三的那間大了許多。
該是方才天色漸暗,外頭又沒有燈火,才讓他走錯了門。
好在沒什麽人看見他,正要掉頭走時,屋裏又是一陣吱呀呀的聲音。
莫不是莊子裏潛入了什麽宵小?
管?還是不管?
這是在錢莊裏頭,若自己真看見人,喊一聲該馬上就有武護之類的人來,如此一想膽子竟然大了許多,許淮捏著拳頭往裏走,借著一盞搖曳燭火,勉強能看清屏風的位置,屏風後頭,大約是哪個女眷的臥居。
許淮捏手捏著的走到屏風口,一個人影飄在空中晃晃悠悠,腳下懸空,再往下,是一把倒了的凳子。
那人兩手隱約卡在脖子的位置,光線太暗許淮看不清那人的表情,但依稀能看出這是個女人,還是個上吊的女人!
許淮心裏猛的一顫,想也沒想衝過去托住那人的雙腳雙腿。
上吊的女人已經陷入昏迷,正挎了個籃子的丫頭走到院子門口,聽到許淮的呼救,嚇得籃子都拿不住,飛奔了進來。
那丫頭是跟錢金元小妾秀娘身邊的人,名叫芍兒,傍晚時分聽了秀娘的吩咐去找大房學花樣,芍兒知道這幾日自家姑娘一直期期艾艾鬱結於心,本想著有心思找大房要花樣,該是好多了,這才高高興興的去了。
沒想到回來是這幅光景。
聽得屋裏的男子吩咐,托著自家姑娘的腿,讓那人爬上凳子去把秀娘解救下來,已經是徹底沒了力氣癱坐在地上。
許淮也顧不得男女大防,將秀娘放到繡塌上,又檢查了一番,發現氣息尚存,大約是暈了過去,才稍微放心。
安置好秀娘,又去拉地上的芍兒,芍兒滿臉蒼白喃喃道:“我家姑娘隻是一時想不開,你可千萬別說出去!”
要是秀娘真的死了,倒也沒什麽,一匹薄棺材找個地方葬了就是,可這沒死成,日後還得在莊子裏過下去,讓錢金元知道她尋死覓活,隻怕後頭的日子更不好過。
秀娘本就是風塵女子出身,被錢金元贖回來當個小妾,隻要她本本份份的倒也沒什麽。
偏這秀娘自詡有幾分心思,那麽多要給她贖身追求的人,其中不乏有許多富家子,她就選了錢金元,全在錢金元說,家中隻有大房一個,贖她進門是實在相見恨晚,又和她說了許多好聽的話。
譬如妻不如妾,要她當自己唯一的小妾這種話。
秀娘以為,去當別人那麽多房姨娘小妾的其中一個,不如當錢金元唯一的妾,她也沒在意誰更有錢,誰更有文采,純粹是女人的天性,不求自己是唯一一個,但求是最後一個。
這兩三年都過去了,什麽都好好的,誰知錢金元又弄了個小妾回來。
秀娘第一個不同意,跑去跟錢金元鬧,這可把錢金元的臉都丟光了,當著眾人的麵打了她一巴掌。
說來也是,這納妾本就是大房該管的事情,大房都沒說什麽,她一個妾,有什麽資格說三道四?說白了不過是承人之恩,以色侍人,都沒等到色衰愛馳的時候,她就自己作上去了。
這才被冷落了兩三日就尋死覓活的去上吊。
芍兒抽抽嗒嗒的跟許淮講這些事情,再三叮囑讓許淮不要說出去。
可許淮越聽心裏越慌,聽到最後,總算知道自己慌什麽了。
“你可知道,錢老爺新納的小妾是從哪裏來的?”
“這些是主子們的事,又才來了沒幾天,我不知道的。”
許淮回頭看了一眼秀娘,叮囑芍兒千萬要寸步不離的守著秀娘,要是有什麽事情再找他便是,這是芍兒從小跟著的主子,那可是比許淮還要上心的,許淮不交代這些,她也會這麽做。
等不到秀娘什麽時候醒來,他直接往錢金元住著的那幢三層小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