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您不要拒人於千裏之外嘛

袁珮恩停頓了一會兒,輕輕搖了搖頭,說道:“那時候我太小了,沒有什麽印象。”

況鍾低頭沉思了許久,袁廓清與歐慶海原來是師徒關係,這一點,就連康達與歐豐演二人都沒有提到過。但其中對方的答話中有一點令他感到費解:“歐慶海是令尊的首徒,歐慶海殞命獅子山,這麽多年了,令尊沒有再提起過他嗎?”

袁珮恩輕輕搖了搖頭:“我父親的性格很古怪,從我懂事後,他就再也沒有提起過這件事。我記得在幾年前,那時候我十三歲,大年初一。所有人聚在了一起過年,席間,有位小師弟入門較晚,不知道這裏麵的情況,無意中提到了七門鏢局。”

“令尊有何反應?”

袁珮恩說道:“家父很生氣,放下碗筷轉身走了。那個小師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卻不知道錯在了哪一句。師兄弟都來問我,我隻隱隱覺得可能與七門鏢局有關,卻也不敢確定。”

況鍾再次皺起了眉頭思索著,難道說自己想多了?這件案子與廓清、鷹揚兩家鏢局並無關係?

袁珮恩雖然自幼追隨父親習武,可是性格單純,她隻道況鍾來找他隻是詢問一些有關於七門鏢局的問題。畢竟這件案子已經破了,根本沒有想到其他的事情上。

“況公子,況公子?”袁珮恩見他不再說話,便輕輕喚了兩聲。

況鍾醒過神來:“啊?”

“公子可還有其他的問題嗎?若是沒有……”

“哦,袁小姐輕便。”

袁珮恩輕輕起身,微微點了一下頭,轉身離開。

“袁小姐。”況鍾忽然又叫了她一聲,“今日之事,不足為外人道也。”

袁珮恩點點頭,輕柔地“嗯”了一聲,便離去了。

況鍾喝了一口茶,心中道:袁廓清與歐慶海是師徒,而歐慶海當初闖出了那麽大的名聲也算得是光耀門楣了,他死了,袁廓清為什麽從來不在大家麵前提起呢?

接連死了兩個鏢師,這倆人會不會與歐慶海的死有關係呢?

第一名死者究竟是誰,為什麽要化妝成一個和尚呢?

這件案子看似案情明朗,卻有諸多的問題難以解開。

“況兄,原來你在這裏呀?”一記聲音由遠及近,隻見白慕廷走了過來。

他坐在了對麵的位置上,左右看看,問道:“怎麽隻有你一個人,袁小姐呢?”

況鍾歎了口氣:“你不肯幫我,我隻有靠自己了。別看了,袁小姐早就走了。”

想到這兒,他又抬手敲了一下自己的腦瓜:“哎呀,我真笨呀,忘了還沒給茶錢呢。應該讓她結了賬再走。老白,身上帶著錢呢嗎?”

白慕廷拿出了錢袋,猶豫著說道:“倒是……還……還有幾文錢……”

況鍾一把奪過來,打開來看:“夠了。”他數出了錢,拍在了桌上,然後起身離開。

白慕廷著實心疼,卻拿自己這位朋友毫無辦法,隻得跟了上去。

他問道:“袁小姐有沒有說什麽?”

況鍾皺眉說道:“說了,雖然不多,但是有一個情況是我們之前從來未了解過的。”

“是什麽?”

況鍾神秘地一笑:“不足為外人道也。”

白慕廷眉頭一皺,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他問道:“現在我們該怎麽做?”

況鍾說道:“走吧,先去七門鏢局。康達人在大牢,不知道那位八歲的少鏢頭怎麽生活呢,先去看看。”

二人再次來到了七門鏢局,卻發現大門緊閉,上麵還掛著一把鎖。

隔著一條街,有個蒼老的聲音招呼他們:“嘿,二位,這邊。”

兩人回身望去,隻見是在對麵做生意的燒餅攤攤主,上回見過的。他們便走了過去。

攤主說道:“你們是來找少鏢頭的吧?”

自從七門鏢局落魄後,已經很少有人叫歐豐演這個稱號了。周圍的街坊四鄰提起來都會說歐家那小孩兒。

況鍾點了點頭。

攤主說道:“你們來晚了一步,今天一大早他就被人接走了。”

“是什麽人?”

“我也不知道,看著五大三粗的,敲開了門說了幾句話,少鏢頭就跟著那人走了。”

攤主的話音剛落,旁邊吃飯的一位食客就說道:“那個人我認識,是廓清鏢局的鏢師,叫王年福。”

況鍾一道犀利的目光射過去:“來人是廓清鏢局的?”

食客說道:“當然啦,我們是一個村子的,絕對不會認錯。”

況鍾急忙拉上了白慕廷,二人趕往了廓清鏢局。

一到這裏,就見門口停著一輛馬車。門房見這二人是上次來的那兩位,也不敢怠慢,進去通報了。

過了許久,袁廓清走了出來,身後還跟著兩位鏢師,其中一人是何文遠。另一位上次也見過的,叫張江。

袁廓清的麵色陰沉,問道:“案子已經破了,不知道二位來這裏是幹什麽的?”

況鍾笑道:“袁總鏢頭,所謂四海之內皆兄弟,您不要拒人於千裏之外嘛。”

袁廓清將頭扭向了一邊,何文遠說道:“呸,你是何等樣人,敢與我師父稱兄道弟?我今日就要教訓教訓你!”

“文遠!”袁廓清喝了一聲,說道,“他們總歸是縣衙委派,我們就當是給曹大人麵子。”

況鍾心頭苦笑,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托庇於曹缺德。

他說道:“袁總鏢頭,我本來沒打算再來打擾您,本來我們是要去七門鏢局的。對吧?”他最後扭頭問白慕廷。

白慕廷木然點了點頭。

況鍾接著說道:“可是我們到那裏後卻發現,原來七門鏢局的少鏢頭歐豐演,被您袁總鏢頭接來廓清鏢局。沒法子,現在還有案子的一些掃尾工作,所以不得已才來打擾。”

袁廓清喃喃說道:“我與七門鏢局的歐總鏢頭總算是舊相識,出了這樣的事情,深感痛心疾首。歐豐演年僅八歲,生活難以為繼,所以才將他接了過來。”

“好!”況鍾豎起了大拇指,高聲稱讚,“世人都說袁總鏢頭義薄雲天,果然如是,那我們就打擾了。”說完,昂首闊步,進入了廓清鏢局。

何文遠又氣又惱:“師父……”

袁廓清不做表示,轉身進去了。

眾人進了會客廳,袁廓清叫人請來了歐豐演。況鍾扭頭望去,隻見歐豐演已然換上了一身頗為華麗的衣服,一身青色繡花曳撒,鑲釘山字紋護腕。雖然臉上稚氣未脫,卻也能看出是習武世家子弟。

歐豐演見到這麽多人,愣了一下,然後才抱拳向眾人施禮:“袁總鏢頭,況大哥,白大哥。”

況鍾走過去,圍著他轉了一圈,連連感歎:“哎呀呀,嘖嘖嘖,豐演小兄弟,你這麽一打扮,倒讓我有點兒不敢相認了。”

袁廓清麵無表情,氣色平和地說道:“七門鏢局也是風光一時,豐演這身打扮也是應該的。”

“是是是,那是當然了。”況鍾連連點頭。

歐豐演拉住了他:“況大哥,你來找我什麽事,是不是康大叔要被放出來了?”

白慕廷在一旁不忍心騙一個孩子,說道:“隻怕事情沒那麽……”

況鍾急忙搶白道:“沒那麽複雜,現在我已經找出了證據,康達的確是被冤枉的,凶手另有其人。我已經上報給了曹大人,請他重審此案。”

歐豐演喜出望外:“真的嗎,況大哥,你說的是真的嗎?”

“當然啦!”況鍾笑嗬嗬地說道,“放心好啦,你康大叔很快就會被放出來的。”

一邊說著,況鍾一邊將眼角瞥向了袁廓清。卻見袁廓清安然高坐,隻是拿起一杯茶輕啜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