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小子,有本事別跑!
翌日一早,天空陰沉,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在用早食的時候,況鍾特意選擇在了縣衙門附近的一家小店。
白慕廷看況鍾吃得大快朵頤,不由困惑問道:“白兄,我還是有一事不解。用毒藥殺害第一名死者,用竹竿連接匕首做成長槍的樣子刺死萬總鏢頭,凶手既然要行凶殺人,為什麽要用這麽複雜的手法呢?”
況鍾拿起了一根油條,咬了一口,還沒咽下去就說道:“很簡單,有仇啊!要不就是這倆人用自己擅長的方式害了某人……凶手要報仇,所以采用了這種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手段。”說到這裏,他又忽然皺起了眉頭。
白慕廷也思疑道:“這會是凶手的動機嗎?”
孰料他話音剛落,就見小店裏走進來了一人。這人五短身材,蓄著老鼠須,一雙眼睛閃現著精芒,在店內找尋著什麽人。
看到這人,況鍾和白慕廷都吃了一驚。白慕廷說道:“奇怪,聶師爺怎麽來這兒了?”
聶文星雖然隻是一個縣衙的師爺,但是大樹底下好乘涼,跟著曹旺德他自然也撈了不少油水。平日裏出入的都是一些酒樓,幾時光顧著這種路邊小店呢?
店主見狀,急忙迎了上去,點頭哈腰地說道:“哎呦,一早上就聽見喜鵲在叫,原來是聶師爺大駕光臨了,小店真是臉上有光呀,您這是……”
聶文星不屑地說道:“好啦,下雨天哪裏能見到喜鵲呢?店家休要聒噪,給我安排一個安靜點兒的位置好了,有熟人約在這裏了。”
“是是是,您這邊請。”店主引導著聶文星到了最角落的一個位置。
況鍾嘲諷說道:“老白,我跟你打賭,這位聶師爺是來收錢的。”
白慕廷不解:“收什麽錢?”
“不知道啊,反正不是幹淨錢。”
白慕廷沒說話,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況鍾自由飽讀詩書,可又對官場深惡痛絕。似乎每一個當官的在他眼中都不是好人。
正在這時,門口又來了一位,店主急忙笑臉相迎:“哎呀,袁總鏢頭,您可真是稀客,來來來,快裏麵請。”
況鍾回頭望去,見來人居然是廓清鏢局的總鏢頭袁廓清,不覺愕然:他怎麽也來了?
再看看坐在角落裏的聶文星,衝袁廓清招了招手。袁廓清昂首闊步地走了過去。
“況兄……”
“噓……先聽聽他們說什麽。”
袁廓清略一拱手:“聶師爺。”
聶文星也不起身,隻是點了一下頭:“袁總鏢頭,請坐。不知道今天請我來這兒,有何指教呢?”
袁廓清坐下來後說道:“實不相瞞,在下有一件事要請聶師爺幫忙。”
“哪裏,袁總鏢頭有什麽話就盡管說好了。且看看聶某能否幫上這個忙。”
“是這樣的,在下聽說殺害粵海鏢局萬振虎的人已經找到了。”
聶文星笑道:“沒錯,不單是粵海鏢局,就連醉紅樓那一案,也算在了他的頭上。曹大人目前已經擬定了文書,要上報州府及刑部。連背兩條人命,隻怕秋後就要問斬。”
“哦,”袁廓清詫異問道,“此人真是心狠手辣,但不知是何人?”
聶文星奸笑一聲:“嘿嘿,袁總鏢頭,恐怕您老想破頭也想不到啊,這人說起來也是吃鏢局這碗飯的。”
“是哪一位?”袁廓清捋著白髯問道。
“正是七門鏢局的老康啊,就是叫康達的那位。”
袁廓清大吃一驚:“什麽,居然會是他?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袁總鏢頭啊,這件事不要說你沒想到,就連曹大人都沒有想到啊。要說這老康也是真狠,連殺兩人呀!”
袁廓清麵帶憂愁:“那麽,康達他認罪了?”
“當然啦,在曹大人的嚴刑拷打之下,他豈有不認罪的道理?”聶文星說起這件事的時候非但麵帶愧色,反而洋洋自得。
況鍾冷笑一聲,低聲對白慕廷說道:“看見了吧?曹缺德就這樣把功勞記在了他的名下, 根本不管是否另有冤情。”
此時,又聽袁廓清說道:“唉,可是康達不可能殺人呀。我以前和七門鏢局患難與共,他的為人我最清楚了。雖然不愛多說話,但絕對不可能作奸犯科。這件案子是否還有餘地,或許可以請曹大人再詳查?”
聶文星連連擺手,笑道:“袁總鏢頭呀,官場的事你不知道。這案子已經證據確鑿了,那老康神仙難救。不過可以看在袁總鏢頭的麵子上,讓他少吃點兒苦頭,但也隻能這樣了。”
袁廓清歎了口氣:“那麽,我可否去牢裏探望他?”
“這個嘛……”聶文星猶豫了一下,“凶犯已經被打入了死牢,按理說是不行的。不過既然是你袁總鏢頭開了口,我當從中斡旋,袁總鏢頭聽我的消息好了。”
袁廓清拿出了一錠紋銀放在了桌上:“有勞聶師爺了,這些是茶錢。告辭了。”說完,他起身離開。
白慕廷看著袁廓清離開的背影說道:“看來,這位袁總鏢頭義薄雲天。七門鏢局落魄成了這樣,他仍然多加關照。”
況鍾卻不語,隻是看著消失在雨幕之中的袁廓清遠去。
用罷了早食,況白二人又來到了班房,找到了一位年逾五旬的老衙役,詢問起了七年前的事。
那老衙役思索著說道:“年紀大了,我也未必記得那麽清楚,隻記得康達那天來的時候身上還帶著傷呢,那血跡都把裹傷的白布染紅了。進門就大喊冤枉呀。”
“具體的案情您知道嗎?”況鍾問道。
老衙役搖了搖頭:“別提了,這件案子壓根不理會。那時候隻說是案子發生在了常德府,應該去常德府告。”
“後來呢,康達就走了嗎?”
老衙役點頭說道:“康達是個殘疾人啊,聽說他以前就去過常德府告狀。可是常德府的人卻說,受害人戶籍在靖安縣,不予審理。這件案子也就漸漸沒人理會了。”
況鍾轉而問道:“常德府的知府是哪位?”
老衙役愣住了,白慕廷也茫然搖頭。全國的官吏何止千百,不可能每一位都知道。
況鍾離開了班房,對白慕廷感歎:“唉,白兄,說不定我們要去常德府一趟了。”
轉眼間,兩人來到了街上。白慕廷說道:“為了一件凶案,不至於要跑這麽遠的路吧?”
況鍾卻覺得很驚訝:“兩條人命啊,難道不應該嗎?”
白慕廷正要答話,卻突然見他拔腿就跑:“站住!你還跑?!”一眨眼的功夫,況鍾已經跑出了三五丈遠。
白慕廷急忙追了上去:“況兄,況兄等等我!”好不容易並肩趕上,急切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他奶奶的,我看到那個小偷了,偷了我五兩銀子呀!”況鍾指著前麵的一條小巷,“這裏!”
兩人拐進了一條小巷,透過朦朧的細雨,果然看到了前麵有一個瘦小的身影。定睛一看,居然是之前見過的那個小乞丐。
這條巷子堆滿了雜物,況白二人跑得甚為艱難。但是前麵那個小乞丐卻身輕如燕,但是他似乎是在戲耍這二人,並沒有打算就此逃掉,始終與二人保持著十丈左右的距離。
“小子,有本事別跑!敢偷我的錢,老子要打你個滿臉桃花開。”
東邊是一家染坊,牆外靠著不少碗口粗的竹竿。那小乞丐突然站住腳步,回頭一笑,一伸手便抓住旁邊的一根竹竿,竹竿撐起,雙足輕輕一點牆麵,竟然飛身跳到了牆頭上。他揉了揉鼻子,得意地叫道:“來呀,有本事上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