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無法確認身份的死者

白慕廷緊走兩步追上了況鍾:“為什麽這麽快就走,還沒有問出什麽呢?”

“現在問不出來不代表以後問不出來,再說了,我們手裏的線索太少,這位袁總鏢頭又是一副極端不配合的態度,再問下去也是徒勞。”

“那我們現在去哪裏?離這裏最近的一家鏢局就是七門鏢局了。”

七門鏢局,坐落在城東南方向。作為四家鏢局中名氣最小的一家,從門麵中就可看出他的落魄之處。這裏若不是掛著一塊“七門鏢局”四個字的招牌,和尋常人家的門臉也沒什麽區別。

況鍾推門進去,隻見這是一座極小的院落,斜靠著北邊的土牆支著幾杆槍棒。那綠底黑字印有七門鏢局的鏢旗雖然還立著,但是早已殘破不堪。

一個七八歲的孩子正在院中紮馬步,許是練功太苦了,孩子一邊哭一邊咬牙堅持著。

在他旁邊,是一位頭發花白的長者,手裏攥著一根藤條被在了身後,背對著況白二人。他嘴裏不停地念叨著:“當初,你爹創立這個鏢局,何等風光?就是希望能給你留下點兒家業,你現在不吃苦練功,都對不起你爹!站直嘍,腰挺起來!”

孩子很害怕他似的,趕緊挺直了身子。

白慕廷走上前去:“前輩,打擾了。”

那人緩緩轉過身來,模樣嚇了他們一大跳。隻見這人五旬上下的年紀,右邊的眼睛瞎了,一條刀刻似的疤痕從額角拖下來,鼻子沒了半個,嘴唇也往外翻著,露出了殘次不齊的牙齒。

看到況白二人大驚,這人連忙道歉:“二位,對不住對不住,我這模樣嚇壞你們了吧?對不住。”

況鍾很快說道:“沒關係,沒關係。”

那人有很快扭頭對孩子說道:“好了,先去回屋休息會兒吧,下午接著練。”然後他搬來了兩條板凳,請客人們坐下。況鍾這才發現,原來他的左腿是跛的。

放好板凳後,他又很細心地用袖子擦了擦,說道:“對不住二位,隻能委屈你們坐這兒了。我去給你們煮杯茶。”

“不用了,”況鍾說道,“敢問先生大名。”

“唉,一介武夫,什麽先生不先生的?我叫康達,這街上的人都叫我老康。”

“聽聞貴鏢局寶號七門,是由七個人所開的,為什麽……”況鍾環視四周,後麵的話沒說出來。

康達已然猜到了他的疑惑,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說道:“公子有所不知啊,這靖安境內原本隻有兩家鏢局,廓清鏢局和我們七門鏢局,那時光景尚且不錯。可後來又來了兩家,那鷹揚鏢局和粵海鏢局生意遍及大江南北,以前的一些老主顧都去那裏了。”

況鍾微微點頭。

康達滿臉的遺憾之色,接著說道:“再加上七年前,我們在保鏢的時候遇到了山賊,鏢物被劫了不說,還傷折了不少人。就連我們總鏢頭歐慶海都……那一次,隻有我死裏逃生,回來的路上又遇到了一隻猛虎,我臉上的傷,就是被猛虎所傷。”

況鍾見他臉上的傷勢著實可怖。

“死的傷的要賠銀子,丟失了鏢物也要賠,再加上有幾位東家撤了股,這生意就不行了。總鏢頭夫人一病不起,沒過多久也撒手人寰。後來我想辦法變賣家產,還不夠還債的。眼下,這整家鏢局隻剩下了我和少鏢頭了。”

康達說完這些,他又緊接著說道:“不過二位請放心,如果兩位公子有所托付,老康我上刀山下油鍋也要替你們送到!七門鏢局誠信為本,絕不敢有所閃失。”

況鍾心裏明白,七門鏢局落魄成了今日的局麵,這忠仆康達也誤會了他們。他說道:“康大叔,我二位來並非是有所托付,而是為了一件案子前來。”

康達的臉色微微失望,但仍舊困惑道:“案子?”

“前不久城內發生了一件命案,康大叔可知道?”

康達搖了搖頭:“我現在每天都是在家中督促少鏢頭練武,並不曾聽說。”

“死者乃是一位鏢師。”況鍾道,“康大叔,您認識的鏢師應該不少,可知道最近有誰……”

康達歎道:“唉,七門鏢局眼下隻剩下了我一個鏢師,都已經兩個多月了也沒來過人,除了買些東西我也不出門,你說的這些我還是第一次知道。”

離開了七門鏢局,白慕廷說道:“看來,七門鏢局似乎可以排除嫌疑了。”

況鍾苦笑兩聲:“未必吧,隻是暫時的。”

“難道這位康大叔也有嫌疑?”

“誰也不能保證殘障之人不會殺人啊。”

白慕廷實在不明白況鍾是怎麽想的,隻得說道:“那麽接下來,就得是粵海鏢局了。”

粵海鏢局,比之廓清鏢局還要大一些。總鏢頭萬振虎正直壯年,四十餘歲,身著華裝,體態略微肥胖,手裏盤著兩枚鐵蛋,熱情招待了這二位。

“來人呀,給二位公子奉茶。”萬振海並沒有因眼前二人的落魄穿著而慢客,反而笑著問道,“二位公子,在下敢問一句,不是來托鏢的吧?”

況鍾悠哉悠哉地品了一口茶:“嗯——好茶!萬總鏢頭,實不相瞞,我二位是受了縣衙所托,來調查一件案子的。”

萬振虎皺眉道:“哦,可是醉紅樓的那件案子?”

“然也,萬總鏢頭是如何知道的?”

“嗬嗬,前日我去過那裏,聽他們說了起來。不過,”他話鋒一轉,“聽說死的是一位寺院的大和尚啊,這和我們粵海鏢局有何關係?”

況鍾不答反問:“萬總鏢頭,敢問貴鏢局鏢師可都在嗎?”

“除了有十二人押鏢赴陝西,別的人都在。”

“我們可否看一下?”

“當然可以,二位請。”

粵海鏢局靖安分號內,鏢頭鏢師全部加起來共有二十六人,十二人押鏢在外,剩下的十四人全都在這裏了。

況鍾又問萬振虎,最近可曾聽到其他鏢局內有鏢師失蹤的事情。

萬振虎大手搖了兩下:“未曾聽說,這靖安縣說大也不大,同行之間有什麽消息半日之內便可傳遍,並沒有此事。不過,鷹揚鏢局生意做得最大,他們那裏的鏢師足有四五十人啊,你們去那裏看看,說不定會有什麽結果呢。”

兩人離開了粵海鏢局,白慕廷說道:“想不到這位萬總鏢頭人還不錯,不像廓清鏢局那樣看不起人。”

況鍾不以為然地說道:“你以為他不錯,其實他可是頗具心機的一個。”

“何以見得?”

“他沒有聽說過什麽鏢師失蹤,卻最後讓咱們去鷹揚鏢局查查看。同行如敵國,在靖安這一畝三分地上,唯一能搶粵海鏢局生意的,那隻有鷹揚鏢局了。這位萬總鏢頭,表麵上是個大老粗,其實很會耍心眼兒。要不然,怎麽撐起這麽大的一家分號呢?”

白慕廷見他說得頭頭是道,便說道:“我們一連查了三家,都沒有任何的發現。會不會推斷錯了呢,死者可能不是鏢師?”

況鍾忽然停住了腳步,跟在他後麵的白慕廷差點兒撞上去。

他自信地說道:“你放心,沒有十成的把握,我也不會亂說。我可以跟你打個賭,死者百分百是位鏢師。”

“眼下隻有鷹揚鏢局沒有查過了,莫非是他們那裏的?”

“唉,誰知道呢,隻有先過去看看清楚了。”

鷹揚鏢局,真不愧是生意遍及大江南北的大鏢局。靖安分號建的極其恢弘,隻怕縣衙在她麵前都要黯然失色。門口的位置一左一右站著兩位魁梧的門衛。進進出出者全都衣著華麗,顯然非富即貴,門口更是停著幾頂華貴的轎子以及鞍轡鮮明的駿馬。

相較之下,其餘幾家鏢局也無怪乎落於下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