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叫我老張

張少卿與陳北征兩人騎馬走了至少一個時辰左右才趕到賭場,位置實在是太偏了,若不是張少卿沒帶隨從,也沒帶利器,估計陳北征都得心思這老頭是不是想找個荒郊野外害了自己。

陳北征準備的賭資不算多,正好一百兩,當然了,這也是張少卿沒好意思多拿,怎麽說他也是個長輩嗎,還是要些臉麵的。

在明末期間,一百兩對普通百姓來說恐怕是個天文數字,不過對官至二品的兵部尚書來說,那就是小意思了。

賭場門口處。

張少卿擼起袖子豪邁的說道:“進了這扇門,不要顯露你我的身份,咱們是來消遣玩樂的,我不想惹出麻煩來,可否明白啊小侄。”

“小侄明白,絕不多嘴。”陳北征興趣不大的點了點頭反問道:“伯父您怎麽說怎麽是,小侄陪您,銀子不夠,小侄回去取便是了。”

張少卿滿意的點了點頭拍打這陳北征的肩膀:“你可比你爹大方多了,當年我多吃了他一口餅而已,他就打了我個五眼青,對了,進了這屋別伯父伯父的,這裏的人習慣叫我老張,你也跟著這麽叫吧!”

“這未免太失禮了,小侄不敢。”陳北征眉宇之間乍現厭惡之色,覺得張少卿簡直就是個瘋子,若不是他真穿了官服,陳北征是死都不會相信這樣的人能做到兵部尚書的位置,簡直是天方夜譚。

張少卿仰著頭擺了擺手,語氣十分堅決的說道:“就這麽叫了,我是長輩,我做主。”

“好吧,伯……老張。”陳北征奉承的笑了笑點頭答應了下來。

外麵是人煙稀少,可屋內確實頂熱鬧了,用人山人海來評價也不足為過,簡直就是人擠人啊!

賭徒們紅著眼睛在牌桌上博弈,輸沒了的人在一旁看著熱鬧慫恿這贏了錢的別走。

賭場二樓處還有不少衣著暴露的女人在招攬這風花之事,想多賺些銀子。

總之是頂熱鬧了,這種環境對陳北征而言……嗯……非常喜歡!

張少卿的賭運非常差,幾乎是出手必折,陳北征看了幾場後就失去了興趣,而是自顧自的在賭場內轉了起來,看會熱鬧。

多說也就半個時辰吧,張少卿就輸了個精光,分文不剩,並且還把兩人的馬給壓了下來,當做最後一把的賭注。

“老張你這運氣也太差了,看的我都眼珠子疼。”

“哈哈,老張是大財主,這百八十兩銀子人家不在乎,是不是啊老張。”

“呦,老張你又來了,又輸個精光,你這倒黴鬼的稱號還真不是白來的。”

“老張聽說你有八個媳婦,各個貌美如花,真的假的,帶來讓我們看看啊,我就覺得你是在說大話。”

期間有不少人跟張少卿打招呼,從言語之間也可以聽的出來,這些人絕對不知道張少卿的真實身份,不然絕對不敢言語之間這麽放肆。

張少卿賭的頭頂都冒這青煙,腦門上掛這汗珠,也不理會這些旁人說什麽,扭頭看著陳北征問道:“你說壓大還是壓小,今天真是邪門了,比往常運氣還差,一把都沒贏過,真是頭疼!”

陳北征擺了擺手笑著稱道:“無妨,若是伯……老張你還有興趣,我回去取銀子便是的。”

“壓大,一把老子就翻本了。”張少卿紅著眼睛指向賭桌,此時的狀態就跟其他賭徒一模一樣,那眼神,那神態,換了誰都不會想到此人就是大明朝的兵部尚書。

沒任何的意外,這一把張少卿又是輸了。

“哎呦。”張少卿一拍腦門懊悔的說道:“這下慘了,馬都沒了!”

這時,旁邊的一名漢子賭徒手裏抓這銀子呲牙一笑:“老張不是我說你,這麽大歲數了還賭的這麽凶,又沒錢了吧,老子這裏有,你家裏有八位美若天仙的夫人是不是真的啊,你都這般歲數了,肯定也心有餘力不足了,不如賣給我把,我許你銀子,你說多少,我就給多少。”

這話不是玩笑話,而是諷刺,侮辱。

隻見張少卿瞪著眼睛如同地痞流氓一般的推搡了漢子一把,扯著嗓子喊道:“狗~雜~種,竟敢跟我老張如此講話,看拳!”

話音剛落,張少卿一拳就悶在了漢子的左眼上,隨即又是一腳正中漢子胸口。

出手利索,動作生猛,怕是二十多歲的小年輕都比不上。

漢子也不是吃虧的人,挨了一拳一腳後迅速反擊,這陳北征就不能看著了,跟著也加入了戰局。

在現代,陳北征怎麽說也是個軍人,格鬥自然是必學科目,打架肯定是強項,至於上次被李闊一腳踹翻,那純屬是當時不在狀態。

“敢打我伯父,老子弄死你。”陳北征仗著自己年輕力壯,直接騎在漢子身上,左右開弓,大拳頭如同雨點一般的落在漢子身上,打的漢子嗷嗷直叫。

才剛剛占大便宜不久,漢子的同夥就出現了,足足有七八個人。

陳北征是不懼,可奈何張少卿已經上了年紀,這種打法他怎麽可能吃的消,而且陳北征也不敢自己衝的太猛,一味的護著張少卿,這就變的有些分身乏術。

最終,兩人挨了一頓拳腳被裏麵管事的攆了出來,狼狽到了極致。

就在二人互相攙扶起身時,領頭漢子還大搖大擺的牽走了兩人的馬匹,對兩人又是惡語威脅了一番。

陳北征何時何地受過這氣啊,喘著粗氣咬牙切齒的衝著張少卿說道:“伯父我們現在回去叫人,給這賭場直接掀了,把剛才傷我們那幾個人全部抓起來。”

張少卿撲打了一番身上的灰塵擺了擺手:“叫什麽人啊,傳出去多丟人,此事我會處理,你不用過問了,竟然敢打我,我肯定收拾他們。”

“那今晚就這麽算了?”陳北征氣呼呼的反問道:“我們二人被這般欺辱,還等什麽啊,回去叫人過來就是了啊!”

張少卿皺著眉毛猛的一回頭,手指頂在陳北征的胸口:“你這孩子怎麽還玩不起了呢,我們是以普通百姓的身份來玩的,你還指望這誰都慣著你?”

說到這裏,張少卿又變身了,變的嚴肅認真起來,氣場也隨之乍現,一股威嚴之氣油然而生。

陳北征無語的點了點頭:“一切都聽伯父的,小侄認了。”

“剛才拚命護著我的樣子倒有些像你爹和我當年與人打架,那時我身手不好,他就總護著我,哈哈,有趣,真是有趣。”張少卿身子到是硬朗,挨了一頓毒打後竟然沒什麽事,隻是略微的咳嗦了幾下。

從初次見麵再到剛才所受毒打,陳北征對張少卿的印象差到了極點,認為此人就是個瘋子,腦子肯定是受過重擊,不正常。

走了大概一個時辰左右,張少卿有些累了,喘著粗氣說道:“休息一會吧,我腳力跟你這年輕人比不了。”

陳北征身子停頓了一下後歎了口氣:“伯父我背這您吧!”

話音落,陳北征也不管張少卿願不願意,直接強製性的給張少卿背了起來。

當然了,這跟尊老愛幼一點關係沒有,現在陳北征是很討厭張少卿的,這麽做完全是看在陳萬合的麵子上,怎麽說也是多年故交。

“北征啊,是不是覺得伯父有些瘋癲啊?”張少卿趴在陳北征背上嬉笑一聲。

陳北征口是心非的回道:“沒有,小侄不敢。”

“這不是瘋癲,這是至情至聖,等你當了官,做的久了,就會明白,這份瘋癲是有多難得。”張少卿莫名的感慨了起來:“遙想當年我和你爹一起建功立業馳騁疆場時,那是何等的豪情萬丈,喝最烈的酒,騎最野的馬,日子多麽逍遙快活,你伯父我想不開,為了功名利祿棄軍從政,當了官,以為可以龍入大海,鳳傲九天,可誰知,卻是給自己關在了籠子裏麵,這一關,就是十幾年,現在想想,還是你爹聰明,太聰明了,簡直是聰明絕頂。”

“我爹哪有伯父您的誌向,還是伯父您技高一籌,我爹沒出息的。”陳北征隨口奉承了一句,完全沒心情跟瘋子張少卿聊下去。

張少卿沉思半晌後突然又說道:“為什麽突然想做官?在遼東當個紈絝子弟不好嗎?”

陳北征腳步稍作停頓,雙手用力往上提了提張少卿身子隨後笑道:“我不想做一個被人欺負了就回家叫老子幫忙出氣的孩子,我想憑自己的本事活在這個世上,遇不平之事,不公之事,由心處理,還這天下一絲正氣。”

張少卿沒搭話,陷入了沉思。

“是不是有些太托大了?哈哈,伯父莫要笑我。”陳北征見話嘮張少卿突然不說話了,不由自主的跟著補充了一句,以免尷尬。

“什麽東西,粘乎乎的。”陳北征身子一抖獨自又嘮叨了一句。

殊不知,那粘乎乎的東西其實是張少卿的淚水。

何故呢?

因為陳北征此時說的話,正如張少卿當年為官時跟自己說的話一模一樣,隻不過在為官的這些歲月中,他早就麻木了,也忘記了自己當初的理想。

看見此時的陳北征就如同看見了當年那個要立不世之功的自己,這如何能不動容?

“伯父不會笑你,若你真有此願,那伯父定當全力助你,讓這天下不平之事,不公之事,少上幾件,浩然正氣多上幾分。”

這話,張少卿沒有說出口,而是在心裏念叨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