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長安
李明和用功至深夜，終於背熟古文，又按照先生要求，自覺默寫一遍。
雖然毛筆字寫得東倒西歪，沒個樣子，但李川同學確實已經盡力了。
早上，全家人跪坐在一起，吃過阿娘做的稀粥和蒸餅。
父親輕聲問道：“明和，昨日在學堂還好吧？”
李連君見兒子今早神色喜悅，比昨日送去學堂時好多了，這才問起昨日學堂的事情。
明和恭敬地回答：“回父親的話，昨日還好。就是…”
看兒子停頓，李連君鼓勵兒子：“明和，有什麽話就說吧！”
看到父親關切的眼神，明和猶豫了一下，還是對父親說：
“父親，明和無用，之前學堂裏學過的文章全都忘記了。”
父親安慰他說：“明和不用著急，慢慢補。別再急壞了身體。我們窮人家，身體最重要。”
聽父親這樣說，明和很受感動，趕緊表態說：“父親，明和一定努力用功！父母大人慢用，孩兒告退。”
兩個妹妹看明和站起來了，主動和他告別：
“三兄早點回來！”
“三兄慢走。”
李明和把書包斜綁在肩上，告別父母，去學堂了。
一出門，隻走了幾步，看到何俊德已經在等他了。
俊德看李明和左瞧右看的，覺得好笑，隨口問：“明和，你東張西望瞧什麽呢？像是第一次出門。”
聽到俊德的話，明和笑了，心裏想：
“除了昨天，我還真是第一次出門。這裏冷冷清清，一點也不像電視裏演的唐朝。連個攤鋪都見不到。”
他回俊德：“是啊，自從樹上摔下來，某一切都不記得了。昨日若不是父親引領，明和連學堂都找不到！”
何俊德聽了明和的話，忍不住笑著說：
“明和說笑了。不過，你確實和以前大不相同！昨日就覺得不似昔日明和，難道，你真的都不記得了？”
明和誠懇地回答：“俊德，某不認得雙親大人，也不記得兄長、妹妹，昨日去學堂，竟不認得先生、同學了！”
俊德深歎了一口氣，安慰道：“明和，不必過於焦慮，俊德自當鼎力相助於你！”
倆人說著話，明和一路上沒有見到一家店鋪，也沒有賣早點的。
從他身旁走過的，除了偶然一輛馬車，就是和他一樣走路的人。
路兩邊種著槐樹和榆樹，此外，好像再沒有見到其他樹種。
明和私下認為，除了不是柏油馬路，街上沒有路燈和紅綠燈以外，長安的街道和現代的馬路倒是比較相似。
慢慢的，在俊德的幫助下，明和知道，長安由皇家活動區域（官員上班也在這個區域）和上百個平民小區組成。
這些小區統統被稱之為“坊”。個個都是方方正正，一個坊相當於一個小區。
這些小區都有自己的名字，自己住在蘭陵坊，俊德住在開明坊。
而皇家活動區集中在長安城北部，這個區域的麵積是整個長安最大的。
皇城內南北有七條街，東西有五條街，唐朝中央政權組織機關就分布在這一代。
外郭城周圍有六十七裏。城中有南北十一條街道，東西十四條街道，一百零八坊。
正對皇城南麵的朱雀門有一條寬闊的大街，叫朱雀門街，這條街恰好把外郭城分成了東西兩部，街東五十四坊，街西五十四坊。
這裏是老百姓和一般官吏的住宅區，也是商業街。
聽了俊德的介紹，明和大概明白了。但他還是提出自己的疑問：“俊德，買東西要去哪裏？”
俊德以為明和要買什麽，說：“西市啊，離學堂不是很遠。明和你要買什麽？下學後某送你去西市。”
明和解釋道：“不是買東西，隻是沒有見到商鋪，好奇心作祟。”
聽了明和的回答，俊德笑著問明和：“哈哈！‘作祟’又是什麽？你真的不是某相識許久的明和了。”
明和不知如何作答：“這個…有時候，許些奇怪的詞語從腦袋裏冒出來，某也不甚明白。”
俊德看著明和說：“你好像來自一個遙遠的地方。”
明和苦笑道：“是啊！某可能來自非常遙遠的地方。”
李川說是說，但本能使他決定，暫時自己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來處。麵對別人懷疑的時候，隻好裝瘋賣傻。
好在俊德沒有再提‘作祟’，而是繼續給明和講解長安的東西市。
長安有兩個著名的市場，一個“東市”，一個“西市”。
東市在朱雀門街以東，西市在朱雀門以西。
東市南北占地二坊，有東、西、南、北四條街。
東市裏賣的東西高端大氣上檔次，跟家常用的東西不同，因此前來光顧的人也與逛西市的人不一樣，可以說是非富即貴。一般老百姓如果來這裏隻是看看而已。
俊德說，在這裏能見到西域人、突厥人、新羅人、高句麗人、日本人…想要開眼界，來東市逛逛也不錯。
市的四周有許多官僚富豪開設的“邸店”。
邸店是供外地的轉運商人居住和存放貨物的地方。直接經營邸店的人稱為“居停主人”或者“牙人”。
西市的的規模和交易情況，大體和東市相同，但比東市更加熱鬧。
一般來說，日常生活中所需要的吃、穿、住、用、行都能在西市買到，所以，這裏是家庭主婦們常逛的地方。
街市上有各類私營手工工業作坊和出售各種貨物的店鋪，也有專門賣飲食的酒肆和飯店。
如果想請朋友們在外麵吃飯，一樣要來西市。除了大飯店、小飯館，這裏還有街邊的小吃攤。
東、西市中午開門，下午六點準時關門，因為唐朝實行宵禁製度。
晚上七點以後隻能在居住的坊裏行動，不能到大街上閑逛。如果沒事閑逛，被街上的宵禁巡邏抓住，後果真的很嚴重。
聽俊德這樣講，明和馬上想起自己來到唐代的第二天，故意從樹上摔下去的事情。
阿娘那天回來已經很晚了，難道沒有碰上巡邏小分隊？
想起這事，明和打斷了俊德的話，急切地問：
“俊德，如果晚上家裏人生了病，要去請大夫，怎麽辦？”
俊德穩妥地答道：
“那就和巡邏的人講明原因，一般他們是允許的。
但醫館裏的郎中一般是不肯晚上出診的——你也知道，晚上出門很麻煩。”
聽了俊德的話，明和半天沒有說話。
他的思維回到了那天阿娘請大夫回來的時候。
為了給他醫治摔傷的腳，阿娘受韓忠民欺騙不說，不但當掉了耳環，還要應對凶狠的巡邏隊員。
不但要應對凶狠的巡邏隊員，還要苦苦哀求大夫上門為自己療傷。
自己養傷的時候，阿娘一日三餐送到床榻前，幫他梳洗，幫他清理，還要時時安慰他，做他的心理疏導醫生。
後來，自己腳剛好些了，韓忠民帶著混混來家裏又砸又搶，還踢傷了母親。
母親的傷還沒好，就硬掙紮著爬起來操持家務。
這些天，阿娘可能感覺到明和失憶後的痛苦，對他比兩個妹妹還輕柔，小心和自己說話，怕他再做出什麽傻事來。
明和第二次從樹上跳下來，除了父親當時打了他，此後，全家人再沒有人提這件事情，也沒有追問他原因。
還有那天韓忠民大鬧的事情，母親除了當時給失憶的明和講了過往的事情，以後，再也沒有提前過。
明和猜測，可能父親、母親叮囑過阿玥阿璐，全家人就當沒有發生過這些讓人傷心的往事，希望它們趕快過去，好讓生活恢複正常。
想到這些事情都是因他而起，李川感覺有些對不住李明和。他暗自想：
“從現在開始，李川時代已經結束，李明和也該正式登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