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張仲堅此人怎麽樣？
"若是天子知錯能改，坐鎮朝中撫恤天下的話，局勢未嚐不能挽回。然而天子卻隻顧自己享受，遠赴江都，拋棄兩都、-拋棄大隋的根基關中，置千萬百姓於不顧，等於是自棄江山。既然連天子都不管自己的江山，天下又豈不群雄四起，逐鹿問鼎？"
張仲堅把矛頭直接對準了大業天子楊廣，言語之大膽讓李秀寧為之心驚。當然張仲堅之所以敢在李秀寧麵前這樣說，因為他知道用不了多久，李秀寧的父親李淵便會造反。李淵造反，身為唐國公嫡女的李秀寧又豈能不知道些端倪，再加上自己對李綾有救命之恩，故李秀寧沒有理由告發自己。
“可便是天子在江都，大隋還有數十萬府兵，還有無數名臣猛將，區區一些反賊流民難道能動搖大隋的根基不成？”李秀寧疑問道。
“大隋府兵之強大，蓋世莫敵，若朝中地方文武真的能和衷共濟、共度時艱的話，區區一些反賊自然成不了事。”張仲堅冷笑道，“但是，大隋是以諸多世家豪門為根基，世家豪門向來以自己利益為重，效忠朝廷對世家們來說實在有些奢侈，否者北周又豈會取代北魏，大隋又豈會取代北周？大隋若亡，不是亡於流民反賊，而是亡於世家！”
“三公子，令尊現為太原留守，掌控整個山西，卻不知有沒有逐鹿問鼎的想法？”張仲堅反問道。
“張兄莫要亂說，我唐國公府忠於大隋，豈會有二心？”李秀寧駭然變色，連忙說道。
“哈哈哈，我自然知道唐國公對大隋的忠心，”張仲堅笑道，“但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絕非一家一姓之天下。隋帝無道，不恤萬民，以至於流民四起反賊遍地，若這個時候能有英雄橫空出世，帶領義兵伐無道撫百姓，實乃順天行事，必然為萬民景從。”
張仲堅說的話讓人越來越心驚肉跳，李秀寧已然不敢再問，又說了兩句，便要告辭， 帶著馬三寶匆匆離開了張仲堅家。
直到離開了張仲堅家，李秀寧才突然發現，自己忘了此行來的目的，竟沒有來得及去問張仲堅和李綾之間的事情，然後她恍然察覺，從茶道到天下局勢的分析，和張仲堅談話的全程主動權一直在張仲堅那邊。
虧自己還自稱才女，巾幗不讓須眉，現在論學識論見識都被人比了下去。可是這樣一個人論能力絕對碾壓大部分世家子弟，如何可能出自一個普通府兵家庭？李秀寧深深疑惑著，莫非真的如他所說，有一個世外高人一般的師傅？
“三寶，你覺得張仲堅此人怎麽樣？”李秀寧向跟在自己馬後的馬三寶問道。
馬三寶雖然是柴府童仆，李秀寧卻早早察覺了他過人的能力，論武藝論見識都是上等人才，故對馬三寶向來重視。
在李秀寧和張仲堅對話之時，馬三寶緊守下人身份全程保持緘默，但一直在注意觀察著張仲堅。見自家主母發問，便回道：“回夫人，據小人觀察，張仲堅此人非池中之物！”
非池中之物！李秀寧一驚，沒想到馬三寶對張仲堅評價如此之高。
“說的詳細一些！”李秀寧道。
“我大隋從來都是煎茶煮茶，張仲堅卻是泡茶，如此茶道非他本人能夠掌握，背後必然有高人教授，所以才有如此見識能力。
小人一直在觀察，張仲堅蜂腰闊背，步伐堅定而又靈活，虎口滿是厚繭，一看便是苦練武藝所得，並且武藝騎術都不會太差。張仲堅家牆上貼有字畫，室內有筆墨，張仲堅必然識文斷字。
允文允武，又有著高明的見識，這樣的人才自非池中物，早晚能夠飛黃騰達。”
“然而此人能力非凡，卻太過危險。”馬三寶繼續道，“此人言語中對天子對大隋沒有一絲敬畏，對世家言語間也隱含著不屑，又有著對天下大亂的期待，並非忠義的人物，和翟讓李密這樣的人極為相似。至於其他的，時間太短接觸太少，小人也無法看出更多。”
翟讓李密是反賊瓦崗軍的兩大首領，馬三寶把張仲堅比喻成他們，是說張仲堅的心思和翟讓李密相近，這點李秀寧自然是知道。
“我父親曾說，上位者要做的是物盡其用、人盡其才，不同的人有不同用途。張仲堅年輕氣盛，言語中無所畏懼，所以才有此狂妄之言。但不能說他便會成為亂臣賊子。此人可以說是把雙刃劍，用的好了，可以成為很大助力。就看用他的人是誰！”
仔細考慮一會兒，李秀寧緩緩道，言語中充滿了大氣和自信，便是馬三寶也禁不住歎服。
“夫人胸襟寬闊，小人自配不如。”馬三寶忍不住讚道。在馬三寶看來，無論是能力還是胸襟氣度，李秀寧都遠勝於自家公子柴紹。若夫人是個男子，那該成就多麽大的事業啊？
李秀寧不知道馬三寶在想什麽，現在的她陷入沉思之中，在猶豫著，猶豫到底要不要招攬張仲堅。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對父親李淵的想法，李秀寧自然知道一些。現在連張仲堅都猜出父親會反，恐怕這長安城中知道的也為數不少，比如那個逃回長安的馬邑郡丞李靖，便經常和人說李淵要反。
自家父親現在高居太原留守之職，手掌重兵控製著太原河東關闊的地區，在這天下皆反、大隋江山搖搖欲墜的時候，又豈能沒有其他想法？便算父親沒有，自己那個英武聰慧的二弟李世民也必然會想方設法勸父親造反！
既然會舉兵造反，自家這邊的人才自然越多越好，像張仲堅這樣的人才，自己又豈能放過？
想到這裏，李秀寧突然後悔離開的匆忙，自己應該向張仲堅示好表示招攬之意的。不過轉過來一想，李秀寧又釋然了，張仲堅既然對自己妹妹李綾有意思，那天然便是自己這邊的人，有李綾在，根本用不著自己去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