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話顛沛流離的救世之路（九）
半夜時分，何尋昕醒轉過來，耳邊還能聽到輕微的呼吸聲。
那是拉娜已經熟睡的證明，琉璃睡覺是沒有聲音的，何尋昕估計她連呼吸都沒有，畢竟本體是把劍呢。
他慢慢地支起身子，生怕驚醒了拉娜，而琉璃的眼睛也睜開了，沒有一絲迷茫，清澈得泛出光來。
他對她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從草**站起身來，扒著天窗的邊沿翻身出去，落到了屋頂上方，同時回身把琉璃也拉了出來。
雖然夜已經深了，但借助著月光和星河的照耀，可以看清周邊的事物，整個村子就像是沉沒在幽藍色的河水之中安祥，而更深層的大海在遠方靜靜地流動著，無聲的潮汐拍打海岸。
他站在屋頂往底下望去，溪流裏伸出來的觸須還在無序地擺動著，像是從月夜裏瘋狂生長出來的植物，生命力無比強盛。
似乎是感應到何尋昕他們的出現，一些觸須慢慢地伸展開來，向屋頂上探去，何尋昕微微側身，也沒跟這些觸須正麵接觸，繞開了觸須的試探後從屋頂一側滑下去，落到了通向山崖的回廊上。
回廊的兩側都是溪流的分支，水麵搖曳著水草般的觸須，何尋昕輕手輕腳地前行，繞開了它們。
那些觸須在夜晚的行動力似乎減弱了不少，即使有些已經感應到何尋昕了，但延伸過來的速度出乎意料地慢，沒有白天見的那樣靈活迅捷。
難道這玩意在晚上也是要睡覺的？何尋昕心想，不過這樣也好，琉璃甚至都不用變成劍的形態，他們也不必在這些觸須上浪費太多時間。
在曲曲折折的回廊上前進，何尋昕很快就在盡頭處找到了掛在峭壁上的幾根藤條，最細的也有一人手腕大小，看起來十分結實。
何尋昕拉著藤條扯了扯，頂端也沒有鬆動的跡象，於是抓緊藤條踩著峭壁往上攀爬，風吹過他的身後，那些觸須乍一看還以為是搖動的花之海洋。
琉璃用的是另一根藤條，與他並行前進，風灌滿她的黑色鬥篷，露出她單薄的白色單衣，但她也不覺得冷，似乎這道風與她自身體表的低溫相比根本不算什麽。
話說琉璃又把她那件黑色鬥篷穿上了，看來她倒是對這件衣服挺珍惜的，似乎有什麽來曆的樣子。
不過何尋昕沒有問，所以琉璃也沒有解釋過。
何尋昕踩著岩石繼續往上爬，但他還是缺少攀岩的經驗，在現實裏他隻是一個普通的高中學生，經常抓不穩繩子，光是支撐自己的體重就費勁九牛二虎之力了。
何尋昕剛想穩住身形，腳下又開始打滑，一塊碎岩被踩裂了，碎片慢慢地墜入底下的水潭中，發出輕微的落水聲。
“這麵岩壁上背對陽光，所以長了不少的青苔，容易打滑，您往邊上挪挪就好走多了。”有人在他身邊說道。
“哦好的謝謝。”何尋昕照做了，的確變得輕鬆不少。
等等……剛才那句話明顯不是琉璃說的，可這麵岩壁上隻有他們兩個人，另一個聲音是哪來的？
何尋昕扭頭看向聲音的來源，就看到他的身側也有人抓著藤條往上爬，看到被何尋昕發現了，就露出了標誌性爽朗笑容來。
“該死，你這怎麽也跟過來了？”何尋昕質問道。
“我想星星大人對這裏不太熟悉嘛，就想著給你們當個向導，還好我沒真的睡著嘿嘿……”拉娜俏皮地眨眨眼。
“你開什麽玩笑？你當是去玩的嗎？”何尋昕有些慍怒了，“快回去！別跟著我們！”
“可是……”拉娜撅起嘴巴。
“沒有可是！”何尋昕厲聲道，“我們這次是找那個幕後黑手去的，對方說不定很強，到時候交戰起來我們可顧不上你！”
“沒事啊，我挺會躲的，娜娜特別靈活！”
“這不是靈活不靈活的問題……你要跟著我就告訴村長去！說你晚上偷跑出來上了山穀！”
“啊……”拉娜露出畏縮的神色，她還是怕爹爹責備的。
“就這樣，快回去！”何尋昕催促道。
“那……星星大人，給您這個！”拉娜說著從懷裏摸出一條吊墜來，很簡單的一種掛飾，隻是一根紅繩，中間綁著黃銅色的方孔錢幣，應該是某種古老的貨幣吧。
“這是什麽？”何尋昕沒有立即接過來。
“是我媽媽的幸運幣，也可以當護身符用哦！一直都挺靈驗的，隻可惜媽媽失蹤的那一天把它借給我了，我那天出海打漁，媽媽去了山穀，結果隻有我回來了。是幸運幣在保護著我！可它沒能保護完媽媽……”
拉娜說著說著低下頭去，聲音變得顫抖起來，手裏緊緊地握著那枚錢幣，顯然是對她很重要的東西，是她母親留給她的遺物。
“這麽重要的東西我不能收……”
“不！星星大人是要拯救我們大家的救世主，帶上這枚幸運幣，它一定會保佑你的！一定會！”拉娜卻十分強硬地要把錢幣交給何尋昕。
何尋昕隻能接過來，放在手心裏借著月光一看，的確是某種很普通的錢幣，雕紋刻文都很稀鬆平常，也沒有感受到上麵有什麽魔法力量，顯然隻是一個用以承載信仰的信物而已。
何尋昕收入口袋裏：“好，你的心意我接受了，快回去吧，晚上要早點睡。”
“那……”拉娜還有些不舍，“那我明天早上起來還能看到星星大人嗎？”
何尋昕笑了起來：“會的，我還想再吃一些拉娜做的早飯呢！”
“好！”拉娜眼睛一亮，“娜娜一定會做最拿手的菜給星星大人！”
說完拉娜呼地從樹藤上滑落下去，在觸須反應過來之前往竹樓奔去。她的身手的確非常靈活，但何尋昕確實不能帶著她去悠明山穀，那裏有太多未知數，對她來說太危險了。
何尋昕爬到了山頂處，朝著悠明山穀所在的方向前進，他們不需要向導，因為何尋昕可以召出任務的指引線，那條藍線比什麽都要靠譜，筆直地指向著悠明山穀。
就像是利箭離弦，穩入靶心，沒有偏差沒有彎曲。
悠明山穀處於環山帶的中心部位，露出一片空地，空地的外圍是三麵環山，一麵是潺潺流動的溪流，就是這條溪流漫到懸崖邊化作瀑布流入林泱村之中，溪流也是源自於此處。
悠明山穀的地形像是一個抽掉一處木板的水桶形，這一點和林泱村的地形很是相近，是一個受到圍繞保護的地勢，環境清幽避世，倒是適合隱居山林的隱士。
沿著溪流往裏走是一個山洞，洞口藤條垂掛，比較隱蔽。但從山洞前的被踩過的青苔來看，這裏經常有人出入的痕跡。
“看來就是這裏了。”何尋昕望著漆黑的山洞，說話的聲音在內部還會產生回音，但看不清裏麵的構造。
琉璃則是皺緊了眉頭，她的目光不是放在山洞裏，而是對著圍繞山穀的幾處高突的山崖掃視過去，總覺得從哪來感受到了一股不善的寒意，如同在山林裏被野獸盯上的感覺。
何尋昕還在背包裏找看有沒有當照明的工具，這時山崖上的一塊“石頭”忽然動了，那是一個漆黑的影子，他一直都沒有移動過，琉璃還以為隻是一塊石頭。
但“石頭”已經撕開了偽裝，從高空俯衝下來，帶著鋒利的殺意，是朝著何尋昕他們直衝而來的！他早就知道他們會來，所以早早地埋伏起來！
“小心！”琉璃來不及提醒何尋昕，上前拉著何尋昕的手往後扯。
黑影飛掠而過，地麵瞬間出現幾道深深的劃痕，要不是琉璃扯著何尋昕，他早就被割開了。
何尋昕感受到琉璃小手的觸感，腦海裏還閃過一個“這樣是不是牽手了？”的念頭，但等他再去看自己手心的時候，手裏隻握著一把劍的劍柄。
她牽起何尋昕的手，也不過是把自己交在何尋昕的手心裏。
何尋昕甩甩腦袋，這都什麽時候了，他還在想這些有的沒的。
他轉過身來，看著黑影站在山洞頂上，濁黃色的眼睛像兩盞燈籠高掛著，俯視著底下的何尋昕。
他一開口就是沙啞的聲音：“你終於還是來了。”
何尋昕擺開攻擊架勢：“你是誰？”
黑影忽然狂笑起來，邊笑邊說道：“你居然問我是誰……嗬嗬嗬，多麽愚蠢的問題啊！你居然把我忘了……可我卻忘不了你呢！”
“哪個時候的老相識嗎？借錢免談，還錢可以考慮。”何尋昕極盡嘲諷之能事，他的嘴貧還真不是隨口說的。
“還錢？我確實是來還東西的。”黑影陰笑著說道，“我來還給你痛楚！我之前在你這受到的傷害，我要一點一點地全部還給你！”
何尋昕還沒明白過來，就看到黑影的背後震開一麵帆布大的翅膀，狂風吹得周邊的樹木都有傾倒的趨勢，何尋昕差點呼吸不上來，用冰之鋒刃擋在身前，割開了狂風的氣流，這才好受一些。
不過他看到黑影的時候，月光正好打在他的身上，照亮了他的臉龐，何尋昕睜大了眼睛。
那具布滿鱗甲的身軀，猙獰尖銳的利爪和尖牙，暴突的血管和隆起的肌肉……還有就是最具特征的，隻有單邊的血淋淋的翅膀，膜翼上還流動著腥紅的血液，像是墨水潑到宣紙上般濃重醒目。
“你是……隴？！”回憶擊中了何尋昕的大腦，他終於是想起來了。
黑袍男人隴，半獸人，當年在淩淵城，就是他屠戮了何家府邸，是何尋昕的“殺父”仇人！
何尋昕的眼神逐漸變得淩厲起來，手中的劍柄更是握緊了。
“原來你逃到這裏來了，我正愁該去哪裏殺你呢！”
“這也是我想說的，我當初就不該讓你繼續活著！”
隴從山洞頂上撲擊下來，手中的利爪揮動起來，像是平地起了一道怒號著的龍卷風。
“正好！新賬老賬就一起算了吧！”何尋昕也揮劍上前。
疾風掠地，鏗鏘之音連響，月光都無法照透的漆黑樹林裏寒光爆閃，血光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