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三千老弱殘兵

被嫌棄了,被拋棄了。

曹昂急忙追出去:“喂喂,你這樣很不禮貌的好不好?”

不回應,這是鐵了心要冷處理自己,曹昂卻不能冷,心冷了,就會泄了這股心氣,他很清楚,今日借不到兵,以後就更難了,因為想要阻止他的敵人會變得更多,最起碼卞氏就會拚盡全力來阻撓他。

有兵的大公子跟無兵的大公子是完全不同的,他很清楚這一點,故而隻能堅持下去。

他笑得很好看,在老曹深沉的目光中說道:“高考的條件還不成熟,不過有更實用的東西,最適合眼下的局麵,先說好,若你滿意,借兵的事就不能推脫。”

曹操想也不想的滿口答應。

曹昂有些狐疑,這麽痛快的嗎?

不符合老曹的人設呀,不過暫時想不通,借兵又很急,不想了,拉著連鬼都敢搞的老爹就奔向他的紙坊。

地方很偏,但裏麵的人卻不少,而且每一個都幹勁十足,有幾個人看到曹昂,打了打招呼便又去忙碌了,仿佛他們的出現遠不如手裏的活重要。

曹操皺眉,他是誰,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曹爸爸,竟然被幾個紙坊的老家夥無視,威嚴何在,眼看著要暴走,曹昂暗暗鄙夷他的人品,拉到辦公的房間,解釋道:“他們都是技術宅,鑽研遠比應酬重要,要是有一天他們把溜須拍馬放在第一位,我反而不敢用了。”

“你到底打算用什麽跟我借兵?若是看不上眼就別拿出來丟人了。”曹操沒有對他的話評判,也沒再追究技術宅的無禮,而是問起他的底牌。

曹昂打開旁邊的櫃子,取出改進的竹紙放於桌上,道:“這是改進的新紙,紙質有了硬度,而且成本不足老紙的三成,當然我們還在努力,爭取讓紙張的潔白度更好,並讓成本再降,達到人人都能用得起的程度。”

曹操摸了摸紙,又提起毛筆在上麵書寫,竟然沒有墨汁擴散並殷透的想象,他的眼睛一亮,不過隨即放下筆繼續看過來,單憑這個可說服不了,曹昂自然清楚,將木刻的印章取來,在紙上印下字跡,然後笑望曹操。

什麽意思?不就是用印嘛,老曹一臉懵比,然後衝曹昂眨眼,解釋啊。

曹昂誤解了,自顧自的笑了起來:“丞相大人應該知道它有多麽重要了吧,借兵一事您看……”

知道個屁,曹操握住了腰間的劍柄,他又要砍人了。

曹昂連連後退,滿臉戒備:“雖然重要但也不至於殺我滅口吧。”

曹操盯著他的眼睛,發現是真的沒明白自己眼色的涵義,大吼道:“孽子,你還不細細道來。”

“啊,原來您沒懂啊,唉,你這悟性,是我帶過最差的一屆。”

曹昂槽點滿滿,然後就看到曹操拔劍出鞘,他立刻衝到桌前,抓起一排木印章,按照順序排好,兩手抓著,咣咣按在紙上,一排字出現。

萬般皆下品五個大字赫然整齊出現在紙上,曹操指向曹昂的劍收回去了,但還不甚明白,曹昂又從桌上的盒子裏挑出五個木印章,在之前五個字的下麵印下,惟有讀書高五個字出現。

曹操恍然大悟,神情中隱現激動,他是當世梟雄,已經從其中看出巨大的用處,時代的難處在於讀書不易,竹簡的成書需要很多時間,存放又極占地方,流轉性更差,送人幾套全書,就得百卷竹簡,在種種的困難下,讀書人少自然也在情理當中。

士族,是掌握這些資源的階層,數代人的積累,讓他們有了傳承的文化底蘊,藏書、人脈、錢銀,讓他們變相掌控了天下的文人一係,這便是得士族得天下的根本原因。

曹操發展至今也沒少得益,麾下的文臣多出自士族,像荀家、陳家、司馬家,為大業立下汗馬功勞,同樣也有了隱隱的威脅,他活著自然能壓住,但以後呢……

他不得不考慮,為了平衡,他需要更多的人才,不論是士族還是寒門,隻有人才儲備充足方能運用帝王心術,不然人都不夠用,還平衡個屁。

書籍的稀少是很大的製約,現在好了,書籍紙質化,出產的批量化,都能會成為他招攬天下讀書人的利器,比單純的文若詩牛筆多了,而且若是運用得當,甚至真能解決人才缺乏以及士族尾大不掉的局麵。

此二物對他的價值不可估量,抵得上十萬兵馬。

“這也是你研究的,叫什麽?”曹操強壓心頭的激動問道。

曹昂早開竅了,將紙張推過去,道:“請爸爸賜名。”

爸爸?曹操不解,不過以他的智慧也隱隱明白是父親的別稱,冷哼一聲,用的著叫爸爸,用不著是丞相大人,還真是勢力呐。

心有不滿,偏偏還就吃這套,提起筆在紙上刷刷寫下兩行字。

“曹氏造紙術,曹門刻字術。”

“好字好名,父親大人厲害。”曹昂一通馬屁拍上去,讓曹操很舒服,能得這個不省心兒子的馬屁,很有成就感。

“隻不過刻字術未免生澀了些,此工藝為活字印刷,不如叫……”

話不說盡,留給領導意會的餘地,老曹很滿意下屬的懂事,提筆重寫:“曹門活字印刷術!”

“哎呀呀,今日之事必當記入史冊,孩子先恭喜父親大人了。”

曹操撫須微笑,曹昂趁勢舊事重提,心情大好的曹操也不含糊,當即問道:“你要借多少兵?”

“十萬。”曹昂獅子大開口。

曹操默不作聲的砍價:“一千。”

“八萬。”

“兩千。”

“五萬。”

“三千,你再說一句就不借了。”

曹昂甘拜下風,這砍價的本事,批發城出來的吧?他目光不由狐疑。

曹操知道這種眼神從來不代表讚賞,故此視而不見,當即寫了一封調諭,著屯田大營調撥三千官兵。

見用了印,曹昂急忙抄在手裏,終於成功了,好在老曹也不是出爾反爾的人,最大的麻煩終於擺平了,他轉身就走,曹操喊住,道:“多久能大量印書?”

“還需要一點時間完善工藝,等成熟了我會告知您的。”

“孽子,你敢套路為父!”

曹操哪裏還不知道被套路了,拔劍就追殺,曹昂喊典韋救命,在曹操被攔下後,他大喊:“工藝的成熟絕非一朝一夕,但我一定盡快完善,停停停,我保證不超過一年。”

劍終於又歸鞘了,曹操冷哼一聲:“稍後我會調撥人馬守衛此地,在事成之前任何人都不準離開,也不準泄露,否則殺無赦!”

一隊護衛已經圍住了紙坊,很快,五百官兵趕到,將紙坊團團圍住,確保一個蒼蠅都飛不出去。

曹昂雖然知道這兩樣東西能改變很多東西,但從曹操的重視中知道自己還是低估了,價值遠比他想的還要大,這一刻,他的心在流血,不舍得了。

可惜當看到曹操那你敢說後悔就砍你的眼神,他隻能打脫牙和血吞。

不管怎麽心疼,借兵的事總算實現了,他終於有了跟三姓嶽父正麵剛的資本。

他屁顛屁顛的趕赴屯田大營,屯田兵是半農辦兵的奇特兵種,戰時為兵,閑時為農,是老曹獨創的養兵手段,從這裏也能看出他的麾下還是能人不少的。

不過屯田兵單以戰鬥力來看,遠不能與精銳相比,但他也知道,這已經是最大的成功。

他棄子的身份雖然改善了許多,但本質上並未改變,這一點從始終沒配上親隨,不能染指軍隊便能看出,軍權是亂世立足的根本,尤其是在曹魏這樣的立戰國土,手中無兵便什麽都不是,曹操不鬆口,他就永遠無法鑽進軍隊的圈子。

這次借兵他本就沒抱著能得精銳的打算,太不現實,所以從一開始,他就猜到能借到的兵隻會是屯田兵。

他帶著典滿出了城,在二十裏外的屯田大營見到了屬於他的三千屯田兵,在看到的一霎,曹昂差點從馬車上摔下來。

眼前的是什麽?

三千老弱殘兵有氣無力的站在校場,在見到曹昂的時候隻是隨意的挺了下腰杆,散亂的喊了句見過大公子。

曹昂走在他們中間,以為走錯了地方,有不少人的身體有殘缺,剩下完整的要麽老弱不能用,要麽娃娃兵不堪用,這是軍隊嗎?這是軍人嗎?

望著眼中麻木的兵,好似行屍走肉,比曹家莊的莊民還不如,與其說是兵,不如說就是農夫,還是混吃等死的農夫。

曹昂的臉陰沉難看,問向典滿:“屯田大營誰做主?”

“棗祗。”典滿回道。

“走,去找他。”

曹昂剛要走,屯田兵裏有一個老兵說:“大公子不用浪費功夫了,棗大人早離了大營回城了,你想尋他恐怕很難。”

曹昂握緊拳頭,知道自己被反套路了,從一開始曹操就沒想借兵給他,一切的目的都是為了高考二字,準確說是為了士族跟寒門的讀書人,後來的造紙術給打開了新大門,也就沒在揪住高考兩字不放,而且也的確不夠成熟。

他腦海裏能看到曹操得意叫囂的樣子,你以為老子在第一層,其實老子在第五層。

他難過的想要吐血,城市套路深,我想回農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