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當街殺人
夏日的雨嘩啦啦的下，雨聲蓋住了城市的喧囂，雨幕隔開了街巷與外界的聯係。
曹昂持刀立在巷尾，任雨水打在臉上也不眨眼，他等了很久，孤身一人堵住了巷尾，也終於堵住了胡車兒。
原本率百騎搜而不得的胡車兒早已煩躁不堪，此時看到立於巷尾的曹昂一掃心頭的狂躁，仿佛久旱逢甘霖的田地，恨不得濕個透。
揮手令百騎停下，胡車兒大笑起來：“曹昂啊曹昂，挖地三尺尋你不到，竟然敢站在我麵前，真不知你是聰明還是愚蠢。”
曹昂用布帛纏住刀柄與手掌，一道又一道，揚聲道：“聰明或是愚蠢毫無意義，此來隻為殺人而來。”
“殺人？你要殺誰？”胡車兒滿臉譏諷。
曹昂目光平靜，端刀指去：“殺你，殺胡車兒！”
“哈哈，可笑可笑，就憑你？”胡車兒摘下長刀，不屑一顧。
曹昂巋然不動，沉聲道：“不止是我，還有張家莊的英靈，冪冪的冤魂，胡車兒，屠我莊子，辱我好友，今日你必死！”
胡車兒嘴含譏諷，剛要繼續嘲諷，忽然身後的百騎響起接二連三的慘叫，在他們停留的牆頭躍下十幾個死士，眨眼砍掉了近二十顆頭顱。
“殺了他們。”百騎反應過來，刀槍齊舉，可那些死士落地後滾到牆角，靠著牆壁取出了手弩，一連串的弩箭呼嘯而出，身前的騎手盡數翻落馬下。
與此同時，還有死士從地底下鑽出，手中端著的還是手弩，一頓暴力傾瀉，更多的百騎倒下。
“該死，這是軍中的手弩，如何會落在他們之手。”
胡車兒臉色終於變了，他想要相助，可曹昂已經揮刀衝來，他衡量利弊，還是決定先殺掉曹昂。
他縱馬揚刀，長杆大刀自上而下劈落，曹昂身形一矮避過刀鋒，整個人斜滑到馬旁，腳掌一踏止住身形，隨即以腰為軸，飛旋著斬出一刀。
這一刀不為傷人隻為砍馬，馬腿受傷將馬背上的人掀落，曹昂獨坐一晚，除了熟悉這具身體所學武藝，就是為了謀劃眼前這一幕，看準時機，一刀劈出。
刀光雪亮，卷動雨水。
胡車兒大吼一聲，身上的蓑衣震碎，席卷出氣浪硬生生將曹昂逼退。
“沒有內勁，你有什麽資格跟我鬥！”
大刀劈開雨幕，悍然劈落，刀勢迅猛，無從閃避，曹昂隻能以環首刀架住，咣的一聲，他被刀鋒壓得單膝跪地，胡車兒獰笑著又補一刀，誰想曹昂身法極為靈活，翻滾著避開刀鋒，腳尖在牆上一點，趁勢躍到胡車兒的背上，環首刀狠狠插下，雖然有內勁的反震令刀尖隻入了三寸，但依舊有一蓬血柱衝出。
胡車兒怒吼咆哮，伸手抓住了曹昂的手，內勁迸發，將其生生扯起摜在地上，隨即一腳踢飛，撞破了土牆。
曹昂感覺身體要散架，但殺人的執念令他更為清醒，在見到胡車兒揮動大刀要劈開自己的時候，他探手摸向腰間，三柄飛刀直射胡車兒雙眼。
點點寒光乍閃，在雨線的遮掩下一下劃破了胡車兒的臉，三道血痕出現在臉上，曹昂暗叫可惜，雨天同樣影響了他的視線。
胡車兒看到臉上滴落的血水，雙眼泛著恐怖的猩紅，掄起大刀劈開了土牆，將曹昂劈落出來，握刀的手臂被震得酥麻顫抖，若不是纏得夠緊，環首刀早已脫手飛出。
胡車兒見未達目的，手掌一翻，刀鋒自下而上的撩過，內勁炸裂開來將曹昂砍飛出去，撞在另一麵的牆壁之上。
“死！”
趁著撞擊的暈眩，胡車兒斬出了絕命一刀。
曹昂掙紮著起身，奮力揮出了環首刀，隻聽斷裂聲傳來，刀折了，而胡車兒的刀鋒劈入了他的左臂，卡在臂骨間，若非方才的對砍化解了大部分勁力，手臂或已脫落。
濺起的鮮血衝了曹昂一臉，他在劇痛中發出咆哮，兩世為人積累的凶性在這一刻徹底爆發，左手死死抓住刀鋒，掌心跟肩頭的血染紅了腳下雨水，他強忍劇痛，從腰間拽出了第四柄手術刀，射中了胡車兒的左眼。
“啊……”胡車兒嘶吼著，發狠拔刀，隻要從臂骨中拽出刀鋒，他就能把曹昂一分兩半。
曹昂豈會讓他如意，凶性迸發，死死抓住刀鋒不放，同時摸出第五柄手術刀，又射穿了胡車兒的右眼。
雙目都被射瞎，胡車兒鬆開握刀的手舉在眼前，他發出野獸般的吼叫，直到身上接連有劇痛傳來，他才又從腰間拔出腰刀瘋狂揮舞，不讓曹昂逼近。
曹昂拔出了肩頭的大刀，以堅強的意誌壓下衝擊大腦的痛意，握著最後兩柄手術刀冷酷行進，交錯著一刀刀砍下，刀刃鋒利，砍碎了胡車兒的刀身，而後反握右手刀，在擦身而過之際劃破了胡車兒的脖頸。
刀刃太利，鮮血竟一直沒有流出，靜立的胡車兒下意識伸手摸過去，鮮血霎時狂湧，想要嘶喊口中卻被更多的鮮血灌滿。
曹昂按住胡車兒的動脈，手術刀一刀一刀的捅進去，宣泄著他心頭壓抑的怒火，他哭了，淚水與雨水在臉上交織滑落，他看到了一張張麵孔，廚娘嬸嬸，釀酒叔伯，每一個都曾是鮮活的生命，都與他鬥智鬥勇過，都與他說說笑笑過，打打鬧鬧過，而如今，他隻要血債血償！
胡車兒死透氣了，鮮血裹著腸髒流到曹昂的腳下，他抬頭向天，大吼起來：“血未冷，人未死，仇必血，胡車兒伏誅！”
“叔伯嬸子們，我給你們報仇了！”
曹昂跪在地上不停的重複最後一句話，雨漸漸停了，百騎僅剩的五個人在殺光那些死士後一步步走向曹昂。
牆頭落下，地下鑽出，三十多個死士在手弩的幫助下幾乎屠盡了百騎，僅剩的五人要殺了曹昂為胡車兒報仇。
曹昂再也沒有餘力搏殺，他掙紮著站起身，撿回一柄柄手術刀倚牆而立，望著越來越近的五人，他沒有懼色，隻是用盡力氣喊出：“我以正義之名召喚薛義。”
牆那邊一個人應聲飛落在他身前，兩杆短槍將五人釘殺在地上。
薛義收回短槍，打量著左臂幾乎被砍掉的曹昂，深深皺眉：“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
曹昂看了一眼胡車兒的屍首，微微頷首：“報仇不能假手於人。”
薛義默認了這句話，上前背起曹昂，躍過牆頭消失在街巷中，隻是卻不曾發現有一道黑影在不遠處的閣樓上一直盯著他們……
天晴了，百姓都出門，住在附近的人發現了胡車兒的屍體，有些住所隻有一牆之隔的更清楚知道發生的事，卻全都默契地沉默。
屠莊的屠夫沒有人會同情，倒是曹昂那句血未冷，人未死，仇必血的話流傳了開來，不少人都握拳叫好，正該如此，仇必血！
郡守府後知後覺才接手了這件事，但也隻是抬走了屍體便罷，黃元一點不為胡車兒的死同情。
薛義以牛車帶著曹昂、典韋進了朱府，三叔公、安寧、小平安也在這裏，當初他們便是為朱鬆所救，聽說曹昂來了，急忙迎出去，可當看到左臂都要脫落的時候，全都淚水狂湧。
“怎麽了，這是怎麽了？”三叔公趕緊扶住曹昂，唾罵道：“是不是胡車兒那屠夫也找到你了？”
曹昂臉色蒼白，強撐著身子道：“是我找到了他。”
“啊？”三叔公愣了一瞬，旋即就明白他去做了什麽，跺腳訓斥：“你這是做什麽，我們不用你報仇，隻要你好好活著。”
“你做什麽傻事，你要死了讓我怎麽活。”安寧也在旁默默垂淚。
曹昂摸摸她的頭，笑著道：“你們不用我報仇，可我不能不為你們報仇，死去的人都是為了我，我若不為他們做些什麽，將來我下去有何麵目見他們。”
他頓了一下，道：“尤其是冪冪。”
聽到冪冪，安寧哇的大哭起來，在她的哭訴中曹昂知道，原來冪冪是可以逃走的，但她為了救安寧才甘願留下，可以說她是用自己換得安寧逃脫。
“是我欠冪冪的……”安寧哭昏過去。
小平安跟朱府婢女送安寧回去，三叔公這才告訴曹昂，冪冪在最後告訴安寧，她不是清白軀，不敢奢望以後，但安寧還有機會。
“她托我告訴你，能遇到你，是她這輩子最大的幸福。”
曹昂低下了頭，眼前滿是冪冪的音容笑貌，她從未表達過心意，若是她說出，他或許……
心疼與傷口雙重痛楚襲來，曹昂再也支撐不住，痛昏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