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入獄

夜裏打更聲忽然急促起來,吵得人睡不著覺。

曹昂也被煩的起身披衣,剛要推窗忽見客棧闖入一群差役,明火執仗破門而入。

“曹昂在哪裏,我等奉命提人,膽敢阻攔者格殺勿論。”

“我家公子犯了什麽事?”王富貴邊穿衣服邊快步迎上,臉上毫無懼色,大聲質問,借助酒水、酒樓的平台,他結識的非富即貴,早已不是曾經那個害怕差役的小扒手。

一個捕頭走出,顯然認識他,拱拱手好言好語道:“王掌櫃,我們也是沒辦法,郡守府連夜簽發的命令不敢違背,而且上麵說你家公子殺了張家莊來的婦人張李氏,此乃命案,片刻不敢耽擱。”

王富貴大驚失色,連連搖頭:“李捕頭,你們弄錯了吧,我家公子連豬無能的老店都送給那惡婦了,她死了關我家公子何事?”

“唉,總之一言難盡。”

李捕頭歎了一口氣,王富貴立刻向他袖裏塞了五兩銀子,低聲道:“還請李捕頭指點。”

李捕頭見左右近處無人,壓低聲音道:“據說後麵有雷敘將軍的影子,言盡於此。”

說完帶著人就衝了進去,一腳踹開房門,一間間搜過去,抓出許多住客,這時候曹昂從樓上走下,淡然道:“別打擾旁人休息,我在這裏。”

李捕頭製止了差役,帶著兩個捕快來到近前二話不說就給戴上鐵鎖,曹昂沒有反抗,隻是不著痕跡地塞進去十兩銀子,附耳道:“容我交代些事情,很快。”

李捕頭捏了捏袖子裏的銀錠,無法拒絕,留下句快一點便帶人走到遠處盯梢,曹昂謝過後看向圍過來的人群。

王富貴擠進來滿臉擔憂:“公子,我探聽到消息,張李氏死的事背後有雷敘的影子。”

“原來如此。”曹昂若有所思,從李捕頭說他殺了張李氏開始,就在思索,到底是誰在陷害自己。

張李氏出自張家莊,一生中極少進內城,所識之人屈指可數,更別說結下死仇之人,要說近來關聯最多的也就是雷敘了,現在知曉有他的影子,無異於實錘。

洞悉真相,曹昂能更好的尋找對策。

所有人都不敢打擾他,曹昂隻略作沉吟便看向他們,拍了拍仙兒緊握的拳頭,又給安寧抹去眼角的淚痕,笑著道:“無妨,很快我就會出來。”

所有人都點頭,但誰都不信,曹昂沒有再說,對王富貴道:“去把酒坊停了,裝上酒水與三叔公一一拜訪南陽宿老。”

在不解的目光中,他拉著三叔公叮囑了許多話,誰也不知道說了什麽,但卻瞧見三叔公兩眼放光,抓著曹昂的衣袖不放的舉動,就好像眼前的是他的親兒子一般難舍。

“三叔公,拜托你了。”曹昂好不容易從三叔公的熱情中脫身,深深一禮。

“此事辦不好,老夫無顏見你。”三叔公自信爆棚,昂然離去,王富貴備齊酒水快步跟上。

“狗子,去給郡守大人帶句話,就說小公子的病我能治。”

“仙兒,你去找王垃圾,讓他尋一些百姓為我當街叫屈,聲勢越大越好,待成勢後再散播出雷敘的事,記住,順序不能亂。”

仙兒點頭應下,這時候李捕頭走了過來,道:“曹公子,再耽擱下去,我們這些兄弟可擔待不起了。”

曹昂對他拱手:“現在可以走了。”

李捕頭大喜,招呼上差役,押解他去了決曹掾的官邸,以往郡守兼任決曹掾,但自張繡入主後,為了更好的集中權利,將審案司法等部分職司分割給了李福。

李福,土生土長的宛城人,不過不同於黃元,他並不是出身士族,而是寒門士子,若不是張繡到來,他一輩子也難以出頭,故而心誌在多年的委屈中有些扭曲,是宛城第一酷吏。

接到打更人報案後,第一時間就派人鎖拿凶徒,而他則在官邸一直等著。

所以當曹昂被帶到的時候,一眼就看到坐在堂上的李福,他身形消瘦,三角眼閃動著寒芒,不是易與之輩。

曹昂暗暗留心,來到堂中央,衝著李福彎腰一拜:“草民見過大人。”

“大膽,見到本官還不下跪,來呀,叉倒。”

兩邊差役聞言走出,水火棍對著膝蓋彎就要點去,曹昂大聲道:“慢。”

差役停了下來,李福冷冷看過來,道:“想要說什麽?”

“不跪就要用強,大人未免荒唐了些。”曹昂直視李福,眸子中湧動著凜然正氣,“為官一方不是讓大人耍官威的。”

“嘿嘿,口舌不簡單,不過可惜呀,到了這裏就不是講道理的,來呀,掌嘴五十。”

曹昂臉色微變,想不到這酷吏這麽狠,竟然不容裝B,隻好使出殺手鐧,正所謂大丈夫能屈能伸,從袖子裏抖出房契,喊道:“大人且慢,這是草民的一點心意。”

李福心道還算上道,擺手揮退差役,點算過房契後,大手一揮道:“將人犯押入大牢,明早再行提審。”

李捕頭將曹昂送入大牢,提點道:“下次再不跪,隻怕就不是房契能解決的了。”

“多謝,我理會了。”

曹昂謝過好意,他同樣知道可一不可再,不過他想的就是拖過今晚,至於明早?

他輕歎一聲,還是不會跪的,長在紅旗下的人不是包衣奴才,跪天鬼地跪父母,至於其他,寧折不彎。

他複盤了一遍謀劃的事情,沒有偏差,這才放下心,和衣而睡。

牢外有雞鳴聲傳來,他睜開了惺忪睡眼,然後就發現自己被綁在木樁上,對麵坐著李福,天還未亮,真是迫不及待啊……

天剛剛放亮,宵禁雖未結束,但街上已經沒人巡邏,被巡街人攔了一晚的的富貴、狗子、仙兒終於能執行曹昂的命令。

“一定要趕得及,趕得及……”

他們各自奔行,大半夜的荒廢,早讓他們心急如焚,若是因自己的耽擱導致曹昂出事,一輩子都不能心安。

三叔公一咬牙扔掉了拐棍,用命來奔跑……

宛城朱家,曾是南陽士族的領袖,可惜自爺爺輩的朱穆因黨爭被宦官所害後,再無昔日榮耀,不過論及在士林中的影響力,依舊是當之無愧的扛把子。

家裏現在當家的老爺子喚朱鬆,少舉孝廉,極有賢名,不過自黃巾之亂後,老爺子便絕了做官的念頭,一心在家鑽研學問,教導後輩,平生沒什麽愛好,隻是過於貪杯,因酒結緣,是曹昂的酒友之一。

王富貴跟三叔公一路跑到這裏,悍然敲開門,朱府下人見是三叔公也不敢抱怨,趕緊請進門,卻攔著不讓進後宅,怕打擾了老爺睡覺。

人命關天,三叔公顧不得了,不理會朱府下人的阻撓,將兩壇子酒砸碎在院子裏,濃鬱的酒香讓昨晚醉酒熟睡的老爺子一躍而起,鞋也不穿就跑了出來,當見到兩壇美酒被浪費後,不知從那裏抽出木棒,追著富貴就打,遭了無妄之災的富貴也不敢叫屈,隻能拔腿就跑。

“敗家玩意,那可是絕世仙釀啊。”朱鬆打了幾下還是不解氣,要換粗的。

三叔公急忙攔阻,道:“老東西,住手吧,今兒老夫來是要教你一個解酒秘法的。”

“張老三,讀書哪會你就喜歡吹牛皮,怎麽,現在老了還沒改呢。”

兩個老人是同窗,三叔公求學那會與朱鬆結伴同遊,同學加驢友的雙重交情讓他們私誼匪淺,這也是曹昂讓三叔公操勞的原因。

“狼心狗肺的東西,你不想聽我還不想說了呢。”三叔公轉身就走,絲毫留戀沒有,這可讓朱鬆狐疑起來,難不成真有秘法?

王富貴見狀趁熱打鐵,扯開嗓子喊:“三叔公,我家公子的解酒秘法還沒送到呢,您回去沒事,我可要挨踹了。”

“滾滾,那老東西配不上。”

三叔公頭也不回的出府,朱鬆聽到是曹昂的秘法,哪裏還敢遲疑,釀酒的高手肯定也是解酒的高手,他兩步並做一步拉住了三叔公。

“你個老東西怎麽能不忠人事呢,快快道來,是什麽解酒秘法?”

三叔公見朱鬆一臉焦急,知道魚兒上鉤了,給富貴一個眼色,立刻取來兩壇珍藏的佳釀,比之以往送來的品質還高。

“這秘法就是以酒解酒。”

這話正中貪杯老頭的下懷,果然是最佳酒友,深合我心。

“對了,曹小友呢?”

來了,三叔公就在等這一刻,趕緊將曹昂被雷敘陷害,遭差役入獄的事合盤道出,惹得朱鬆大怒。

三叔公沒有勸慰,而是歎息一聲道:“過幾日你大壽,那小子還準備親自操持,隻可惜遭逢變故,或將陰陽兩隔了。”

“豈有此理,如此明顯的栽贓陷害,雷敘也不怕惹來千夫所指?”

“唉,匹夫拿刀,何曾將我等拿筆的看在眼中,那小子有句詩說的好呀,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隻有我等讀書人才明事理辨是非。”三叔公說著像是被戳中了心窩,跺腳憤恨,“偏偏那些不通學問的匹夫竊高位害良賢,我們這些老骨頭卻隻能嘔血而無能,當真是百無一用是書生!”

銅酒杯落地,朱鬆的一張臉憤而充血:“雷敘匹夫,欺我讀書人太甚!”

片刻後,宛城士族的所有宿老全部到齊,怒望決曹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