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安寧許人

仙兒不知道張李氏為什麽會主動來找曹昂,但以她的了解,絕不會是好事,隻恨在這場龍爭虎鬥中她成不了舉足輕重的風雲人物。

書房門被關上了,曹昂跟張李氏相對而坐,氣氛凝重,仙兒、安寧、冪冪坐在牆角,無論接下來談什麽,這場龍爭虎鬥都不是她們能插上嘴的。

“老夫人,您帶著安寧主動進城,可是想通了?”曹昂雖然不清楚老惡婦的來意,但來勢洶洶絕非善意,所以不給她先開口的機會絕對沒錯,“若您答應讓安寧來幫忙,一個月一兩銀子,外加供您三餐肉食。”

一日三餐還都有肉,老惡婦眼神閃爍,有些意動,但不知想到什麽,又堅定搖頭,噙起冷笑道:“此番來是要你還恩的。”

討恩?曹昂唇角掛起譏諷,“老夫人,這話要安寧說還差不多,您可是不顧他人性命將我們趕出來的,現在說有恩,不合適吧?”

老惡婦沒臉沒皮,當麵被說破完全不紅臉,反而理直氣壯:“有什麽不合適,安寧是我兒媳,她施的恩老婆子來討要合情合理。”

曹昂很想掀桌子,去你三嬸子的合情合理。

“別廢話了,今兒過來是因為有將軍看上了安寧,這幾天就要下聘,老婆子尋思著安寧要嫁出去了,你也發達了,欠下的救命之恩拖久了容易忘,今兒一並還了吧,往後咱們也好老死不相往來。”

“嫁人?”曹昂的眼神一下銳利起來,死死盯住了老惡婦,“我讓安寧來幫忙你不同意,卻要讓他嫁人,你到底什麽意思?”

“狗東西,你爪子伸得夠長呀,老婆子的家事還輪不到你來問。”老惡婦將兩隻手攤開在桌上,一副吃定的樣子,“我也不是貪心的人,給老婆子一個店鋪養老,我看這裏就不錯,過戶給我,咱們恩怨兩清。”

曹昂靜靜看著她,這個老婆子真敢獅子大開口,不過他沒有立刻駁斥,而是看向了安寧,他的確欠下一份恩情,若是安寧答應,他會好好思慮,至於張李氏,他不需要給任何顏麵。

觸及他的目光,安寧下意識躲閃,可很快又抬起來與之對視,她咬著嘴唇搖頭:“我不要公子的任何產業,也不會嫁人。”

眼看要壞事,老惡婦快步走過來一巴掌抽在臉頰,安寧的半邊臉腫了起來,她不依不饒,薅著安寧頭發破口大罵:“賤人,你害死我兒,現在還敢違逆我,我瞧著你是想死!”

安寧貝齒咬破了嘴唇,倔強地看著婆婆,一字一頓道:“我被賣過一次,絕對不會被賣第二次,你想打死我那就動手吧,死了未嚐不是解脫。”

“好呀,你這是鐵了心跟老婆子我作對,那留你何用。”

老惡婦抓起桌上的硯台,不管不顧對著安寧就砸了下去,真的起了殺機。

冪冪上前拉扯被推倒在地,仙兒要動手卻被安寧死死拉住,她竟真的要尋死。

“夠了。”在硯台落到麵門的一霎,曹昂一把扣住張李氏的肩頭,用力一扯,將其重重甩到牆角,保下了安寧一命。

張李氏腦後流血,人變得更加瘋癲,跳起來推開窗子,把血擦在臉上,哭天搶地的吼叫起來:“來人呀,殺人了,有人恩將仇報,要把救命恩人給殺了……”

麵對滿點撒潑技能,三女下意識後縮,曹昂沉下臉伸手去拉扯,被老惡婦抓破了手,血流了出來,他震怒,揮臂掃開她,然後拍向了開著的窗戶。

窗子被一隻手閉合,在窗欞上留下一個血手印,曹昂死死盯住了張李氏,冷聲道:“你也該鬧夠了。”

張李氏在他的注視下很害怕,但不知想到什麽又很快恢複平靜,冷笑起來:“曹昂小兒,你雖然有些手段,但跟安寧許的人家比起來,還差得多了,你想救小賤人,癡人說夢。”

“這便是你有恃無恐的根本吧?直說吧,是誰?”

張李氏傲然抬起頭,道:“雷敘,大將軍張繡的嫡係,安寧已許他,別說我小看你,你大腿還沒人胳膊粗,哼哼,若你識相,就把這裏給我,還了救命之恩,以後老婆子我也不為難你,咱們就當沒見過,各走各的道。”

雷敘,張繡麾下三將之一,與胡車兒、張先分掌三軍,深得信任,若看上安寧的是他,真的很麻煩。

安寧此刻倉皇無助,她的堅強仿佛隻是悲劇命運的一點微不足道的點綴,她想要反抗卻又無能為力,一切的掙紮都顯得那麽蒼白。

仙兒摟住她的肩膀,咬牙道:“真敢來欺負你,管他天王老子,本姑娘也給閹了。”

安寧哭泣,曹昂沉默,見他們這副樣子,仙兒更氣得發瘋,張李氏則快意大笑,以為曹昂被雷敘的身份嚇住了,不免輕視與暢快:“你們這對狗男女還想背著人私通,現在好了,賣到將軍府上,你們倒是私通給老婆子看呀。”

越說越興奮,她走到曹昂麵前,指著鼻子罵:“欺軟怕硬的慫包,你以前不是很硬氣,還拿刀片子嚇唬過老婆子,怎麽現在沒種了,不中用就是不中用。”

“我還告訴你曹昂小兒,今兒的事你看著辦,若讓我不滿意,就等著安寧過門的那天被砍死吧。”

說著她又一把扯過安寧,罵罵咧咧:“小賤人,你克死我兒,現在就是償債的時候,別想著不嫁,這是你欠我的。”

這一句話讓安寧失去了所有力氣,對於洞房花燭夜的夫君枉死,她一直懷著深深的愧疚,這些年之所以忍氣吞聲為的就是贖罪,她望著凶惡的張李氏,垂頭認命了。

“是,是我欠您的,您想賣那就賣吧,我一次還清,從此再與您也和張家無關。”安寧鬆開了貝齒,咬破的嘴唇溢出很多的鮮血,紅豔刺目,但她笑了,如同盛開的血色玫瑰,美豔又淒婉。

說完又衝曹昂一禮:“讓公子為難,小女子深表歉意,若有機會償還,定結草銜環報公子回護之恩。”

曹昂還是沉默,連一點反應都有,氣得仙兒狠狠踩中他的腳背,在劇痛的刺激下這才醒轉,在片刻的詫異後,他問道:“怎麽了?”

一句話讓眾人的表情全僵在臉上,老惡婦差點憋死,敢情方才自己感情飽滿的直斥是在耍猴?

安寧也呆住了,繼而心中泛起莫名喜意,他並不是因害怕而疏遠我。

仙兒則最直接,狂翻白眼,這種關頭,他竟然走神,真不知腦子是怎麽長的。

曹昂看出情況詭異,看到了因自己出神氣得快要瘋掉的張李氏,也看到了安寧以為恩斷義絕不願多聽的黯然模樣,歉意滿滿道:“不好意思,走神了,讓你們空擺了表情包。”

仙兒狠狠擰了他一把,複述了剛才的情形,曹昂怔怔看向安寧莫名心痛,最看不得女人受傷,他自嘲自己是多情種子,被女人耽誤了賺錢的雄心,不然一年做宛城首富,三年做荊襄首富,十年做天下首富,唉,隻能想想了,因為他又要為女人花錢了。

“張李氏,你想要這裏,那就給你,過戶的事我會找人處理,不過安寧我要帶走。”

“你敢。”

“我自然敢。”曹昂眼神冷峻,“你強留安寧無非是怕損失了聘禮,我補你五十兩,若答應,一切都是你的,若不答應,那便魚死網破,我保你竹籃打水一場空。”

他說完便沉默下來,冷漠的眸子落在老婦人的身上,靜靜等著張李氏的答複。

房間裏死寂一片,就連呼吸都不敢大聲,一雙雙眼睛全都落在張李氏的身上。

她神色變幻,在她家中的那次衝突是有陰影的,骨子裏對曹昂是有敬畏的,不過對將軍的聘禮抱有更大的期望,也許,應該,可能會超過五十兩,她一咬牙:“我……”

張李氏剛要說出拒絕的言辭,曹昂淩厲的眼神就射了過來,他不想安寧再遭罪,為此動了殺機,掌心捏住了一柄手術刀,老惡婦見狀如墜冰窖,像是回到了第一次爭執的場景,那一日他持刀落發,那一日他開膛破肚,那一日他滿身鮮血,那一日他魔鬼一樣的手沒入了別人的肚子裏。

對,就如眼前這樣,手上都是血。

曹昂揮動流血的手想提醒她別走神,卻不想直接刺激到了張李氏,當場吐了一地,並縮到牆角,尖叫起來:“別過來,別過來。”

曹昂莫名其妙,其他人也莫名其妙,不過這樣也好,不必再糾纏,拉起安寧就朝外走去。

安寧想要掙脫,卻發現曹昂的手掌溫暖有力,不容她反抗。

她急得落淚,自己命苦不能連累旁人,“公子,雷敘是惹不起的……”

“無妨,惹一惹還是可以的。”曹昂說得雲淡風輕,一副高人模樣,逗得安寧破涕為笑,“公子英姿勃發的樣子我最喜歡。”

“安寧姑娘微笑的樣子,我也很喜歡。”

曖昧的話語讓安寧羞澀不敢抬頭,心裏小鹿亂撞,鬼使神差的一句最喜歡引來也很喜歡的回應,這算什麽,是表白嗎?

不,要是表白也是我先表白的,這算什麽呀,真是羞死人了。

安寧投入仙兒的懷裏,再也不敢看曹昂,仙兒也是一臉懵,待曹昂不要臉的湊近,立刻揚起了拳頭威脅。

曹昂悻悻走開,什麽人嘛,隻是想要單純的安慰一下受傷的心靈,怎麽總把正人君子當狼防,仙兒不是個好閨蜜。

很想奉勸她一句,不要多管閑事。

隻是這話不敢說。